從鴨綠江入海口說起

鴨綠江入海口在遼寧丹東的東港一帶。遼寧的邊防線，除從東港到吉林的集安這段鴨綠江外，其余2100多公里便完全屬于海岸線了。最近我才忽然意識到，這說明，我們遼寧，是在海邊的。地圖前一目了然的事兒，我等在內的許多遼寧人竟熟視無睹沒意識到這一點，似乎不可思議。

現在認真思議一下，說一點兒不知道遼寧在海邊，有點冤枉自己了。知道是知道的，但從沒去想。我敢說，沒去想遼寧在海邊的人不在少數。我們以唯獨不是海岸線的鴨綠江為名的文學期刊，是否也沒去想呢？多年來，許多南方朋友總是籠統地把我們看成是東北人，使我們心中生成一個大東北情結。而我們的大東北情結里，是潛藏有一個陰影的，這陰影就是東北這片肥沃的黑土地曾遭受了太多的不幸，尤其是沙俄帝國和日本帝國等殘酷的外來侵略，使東北人骨子里生成一股抗勁兒，抗俄、抗日、抗美……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新中國，更使東北人因抗而得勝的這股勁兒，膨脹定型。東北人揚眉吐氣挺硬腰桿絕不允許外國人入侵半步的信念，隨新中國的強大而牢牢豎起的同時，也潛伏下與閉關鎖國思想十分合拍的陰影。這陰影，越到后來便越不可避免地遮擋了自己的眼光，對外部世界的一切，都報以防和抗的心態，這就必然把心思往內地用得多。而中國的出路，在于改革開放，學習和引進國外的一切先進東西，包括觀念和科學技術等，同時輸出自己的各種成果，以求自己的真正強大。自己真正強大了，便可不抗自安。眼光這樣一變，再看自己所處的位置，自然就會不同。近幾年，在浩蕩的振興之風中，遼寧人的開放意識越來越和東南沿海地區同步調了。于是，遼寧在海邊，這一古已有之的常識，才忽然鮮亮起來。

忽視多年的常識一旦重提，其醒示作用非同小可。現在，我的目光便總像千手觀音伸出的千只臂膀，時時撫摸那浪花翻卷的千里海岸線。北起中朝邊界的鴨綠江入海口丹東，到遼東半島最南端的大連；再從大連的旅順口沿渤海海岸線向北轉折，到遼河入海的營口；沿渤海北部灣繞一個弧形，到渤海西岸的葫蘆島，再到英雄城錦州。遼寧沿海這五大亮點，已連成一條強大的東北沿海經濟帶。我們東北沿海的遼寧人，觀念也越來越與改革開放最早的東南沿海地區同步調，而且響亮地提出了振興遼海文化的口號。那么，我們文學的鴨綠江，也該熱烈地奔流到遼闊的海邊來，竭誠用江河與大海融合之水為振興中含辛茹苦的勞動者們澆灌出一朵朵慰藉心靈的香花。

前天清晨，我在營口遠眺遼河入海，鮮紅的曙色把遼河和渤海融為壯觀的一體，那景象之雄渾，不由得讓我想到唐朝詩人沈佺期的《關山月》詩：“漢月生遼海，朦朧出半暉……將軍聽曉角，戰馬欲南歸。”開首這句“漢月生遼海”便說明，遼寧自古就以遼海作為地理稱謂了。改革開放三十年后的今天，遼寧人重提自己的遼海文化符號，而不再固守遼河文化之說，其意義是不言而喻的。因而，我反思自己的同時，也滿懷喜悅提醒東南西北的朋友周知，我們的《鴨綠江》，也來到海邊!

2007年12月10日草于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