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生態文明建設的精神核心

[摘要]黨的十七大報告第一次明確提出建設生態文明的目標，其在精神領域的核心是高度發展的環境意識#65377;本文對研究環境意識的相關理論進行了梳理和總結，這有助于明確我國生態文明建設在精神領域的核心坐標系，進而有利于尋求改善我國公眾環境意識的有效途徑#65377;

[關鍵詞]生態文明;環境意識;理論回顧

[中圖分類號]C1，X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2426(2008)03-0059-02

黨的十七大報告在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奮斗目標的新要求中，第一次明確提出建設生態文明#65377;生態文明在精神領域的核心則是高度發展的環境意識#65377;

一#65380;環境意識的思想軌跡

(一)中國傳統文化思想中的環境意識坐標

有學者指出，“孔子和老子都認為，與自然保持和諧是最重要的，這比單單談環境保護要深刻得多”#65377;這一認識直接道出了我國儒家與道家思想中環境意識的基本特征#65377;當我們站在歷史的高度，綜觀環境意識的前世今生時，往往發現，這一特征的先進程度是令人吃驚的#65377;正如美國物理學家卡普拉所指出的，東方世界觀具有生態智慧#65377;中國傳統文化思想中的環境意識就像一個充滿古老智慧的思想坐標，雖然歷時久遠，但依然有著強大的力量去引領那些徘徊在現代化的旅途而迷失了生態方向的人們回來追尋#65377;

(二)西方社會理論中的環境意識軌跡

1.環境意識的邊緣化與再回歸之路#65377;從柏拉圖#65380;亞里士多德到巴克爾以及亨廷頓，他們相繼闡釋的環境對人類社會具有決定作用的自然主義世界觀發展到19世紀中后期，一度影響了所有的社會科學思想家#65377;隨著人類自然科學領域研究的不斷發展，環境對社會和文化發展影響的有限性認識逐漸成為主流#65377;在此基調之下，環境意識的發展呈現了幾條日益邊緣化的線索#65377;一是人類學研究中的極端文化主義潮流#65377;二是生態倫理學或環境哲學研究中的人類中心論主流#65377;三是經濟學研究中的生態缺失傾向#65377;四是社會學研究中人類豁免主義的確立#65377;以此為線索，環境意識已在社會科學領域完全變成了次要思想#65377;20世紀70年代以來，隨著環境問題的日益嚴重，環境意識在社會研究領域開始走上了回歸之路#65377;在生態倫理學領域，由施韋茲#65380;辛格#65380;泰勒以及利奧波德分別代表的生物中心論與生態中心論開始走向理論中心#65377;在經濟學領域，卡普最早將公害問題作為經濟學的研究對象#65377;在社會學領域，卡頓和鄧拉普提出了雄心勃勃的新生態范式#65377;20世紀90年代以后，環境社會學呈現了更加廣闊的發展前景#65377;

2.環境意識的客觀性與建構性之分#65377;從社會學研究方法的角度來說，出現了環境問題進而環境意識的建構性問題#65377;在20世紀70-80年代，環境問題始終是作為一種客觀現實而提出的，是真實的并且是可以被證明的#65377;但是，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后，以巴特爾#65380;漢尼根#65380;貝克等人為代表的建構主義者開始趨向于環境問題的問題化研究#65377;“環境問題是如何被大家所意識到的”成為問題的核心，他們通過這種方法“最終使自己走入公共意識”#65377;

3.環境意識的環境主義與生態政治之變#65377;環境意識在社會科學領域的回歸直接引發了學術界從意識形態方面對工業社會文明的集體反思和批判，萌生了從局部的環境主義向伴隨全局性變革的生態政治轉變的深刻傾向#65377;激進的生態女性主義(ecofeminism)認為，生態危機是父權制的產物，女性附屬地位的改變對生態危機的緩解具有重要意義#65377;社會生態學學者將資本主義不平等的社會經濟制度作為生態危機的主因#65377;因此強調要對“人類”的概念進行細分，并提出弘揚社會正義的解決思路#65377;由挪威哲學家納斯創立的深層生態學(deep ecology)則將物質主義和人本主義歸結為環境惡化之源，主張以分散化的#65380;小規模的#65380;自給自足的人類社區取代現在大規模聚集的人類生存方式，以生物或生態中心取代人類中心#65377;在生活上提倡綠色消費主義，在政治上提倡綠色政治#65377;

可以發現，這一反思和批判過程體現了環境意識指向的深刻變遷，蘊涵著現代環境意識的社會思想，不再是工業文明框架內的補丁，而是具有了顛覆性的力量#65377;它期待一種新的生態文明，以取代——曾經取代了狩獵采集文明和農業文明的——工業文明#65377;

二#65380;環境意識的理論脈絡

概括說來，到目前為止，國內外圍繞環境意識的理論探索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65377;

(一)環境意識的內涵與概念

“環境意識是一個內涵豐富的復雜概念”#65377;雖然這一單詞在1933年已經出現，但賦予其現代內涵大體上是20世紀60年代以后的事情#65377;關于環境意識內涵與概念的不同主張及見解也主要見于20世紀60年代至今的區間之中#65377;

在這一時期，國際上關于環境素養(Environmental Literacy)的探討構成了環境意識概念的重要內涵——“其含義與環境意識的含義極為接近”#65377;1968年，美國學者Roth針對當時媒體所渲染的公民中的環境盲(Environmental Illiterates)現象，提出了環境素養的概念#65377;1970年美國總統尼克松以環境素養為題報告指出，環境問題的解決有賴于發展環境素養，而環境素養則包含人與其環境關系發展的新的認識#65380;知識#65380;概念和態度#65377;美國學者Rosalyn Mckeown-Ice于1999-2000年進一步提出環境素養具有7方面特征:一是對自然和社會的敏感性;二是了解有關自然界的知識;三是了解有關人與人之間是如何相互影響的;四是了解人和自然環境之間是如何相互作用的;五是了解環境問題;六是擁有分析環境問題的技能;七是在日常生活中采用對環境負責任的生活方式#65377;

中國對環境意識概念的采用與理論研究始自20世紀80年代，90年代以后日漸活躍#65377;一般認為，環境意識就是一種認識，一種觀念，一種文化#65377;但越來越多的學者傾向于采取類似于國際上對環境素養的界定方式，認為環境意識還包含著實踐要素和行動維度#65377;

(二)環境意識的層次與結構

一般而言，層次劃分涉及到縱#65380;橫兩個方面#65377;縱向方面，主要是從環境意識的內涵出發，按照從對環境的感觀認識到自覺參與環境保護行為傾向之間的不同的層次進行區分，表現為環境意識光譜中從淺綠到深綠的遞進分布形態#65377;橫向方面則主要根據環境意識的不同形式進行劃分#65377;從形式上，環境意識可以被分為個體環境意識和群體(社會)環境意識#65377;

與此不同，前述Hungerford#65380;陳飛星等人則同時采用了縱橫兩方面視角來劃分環境意識的層次#65377;在每個橫向層次上都可以各自對應所有的縱向層次，從而形成了矩陣型的平面環境意識結構#65377;王民按照環境意識的層次#65380;部分#65380;同層次不同部分之間的關系描述了立體的環境意識結構#65377;進而，楊莉等人在詳細劃分了環境意識縱橫方向的層次以外，又為其添加了時空維度#65377;這一認識突破了環境意識已有的矩陣型平面結構和立體結構，進一步刻畫了環境意識的多維結構特征#65377;

(三)環境意識的產生與影響

人類的環境意識在近50年來得到了廣泛傳播和發展#65377;在這一認識上，已有的研究成果存在著兩方面的傾向#65377;一是強調環境意識所反映的“生態環境這一特定的客觀存在”#65377;二是強調環境意識作為一種新的#65380;先進的#65380;獨立的意識形態而出現#65377;

在此，對環境意識發揮影響和作用的具體社會機制進行識別成為問題的核心#65377;在某種意義上，這一識別過程可能也會對環境意識的產生與發展過程作出解釋#65377;漢尼根認為，現代社會中的兩個重要的社會設置——科學和大眾傳播媒介，在建構環境風險#65380;環境知識#65380;環境危機以及對于環境問題的解決方法方面，發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65377;對于這一社會建構的過程，勃格和勒克曼也指出，要建構某種主觀現實，只要知道關于它的知識#65380;合理性常識以及傳播手段，就可以使其在社會共同體中固定或普遍存在下來#65377;一般認為，環境意識的產生與作用都要遵循同樣的社會建構過程#65377;洪大用教授因此指出，運用建構主義的概念來分析作為一種觀念的環境問題，分析其建構的社會過程，是非常有意義的#65377;

(四)環境意識的測評#65380;比較與分析

定量#65380;數理研究與經驗調查是環境意識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65377;國外對環境意識(環境素養)進行測評的研究傾向自20世紀70年代就已開始#65377;在數理方法方面，Hungerford等人做了環境素養組成部分的層次模型分析并創建了環境素養模式，Sia則在此基礎上對環境素養模式進行了多元線性回歸分析，Hines和Marcinkowski等人又先后對這一模式進行了修改和分析#65377;經驗調查方面，鄧拉普以“人類中心傾向”與“環境中心傾向”為理論假設進行了量表設計與調查，英格爾哈特則以4-12個項目來測量公眾的價值傾向(包括物質主義傾向與后物質主義傾向)，發掘價值傾向與環境意識水平之間的關系#65377;

遲于國外，我國在20世紀90年代以后才開始出現對環境意識進行數量化分析的重視傾向，但在相關的調查與實證方面取得了一定進展#65377;洪大用將環境意識的綜合概念進行分解，制定了包含4組13項19道問題的環境意識總加權量表#65377;陳德權等按照目標層#65380;單元層與次元層的劃分方法設立環境素養評價指標體系#65377;譚千保等則對學生環境意識和環境行為問卷的建構程序與測試方法進行了討論#65377;

(五)環境意識的培育#65380;保護與提高

在國外研究中，對諸多環境意識影響因素的關注主要集中在社會改革與環境教育#65380;政府與公眾團體的協作以及公眾價值傾向等方面#65377;

國內對環境意識影響因素的研究也同樣強調環境教育#65377;除此之外，與國外有所不同，國內的研究更為重視經濟發展水平和政府行為#65380;媒體宣傳等方面#65377;尤其認為經濟發展是提高環境意識的根本背景，政府是推動公眾環境意識提高的行為主體，教育和大眾傳播是政府推動環境意識提高的主要載體，相關制度和法規是政府推動的主要形式#65377;有研究顯示，我國環保工作以及公眾的環境意識都存在著明顯的政府依賴型特征，采取的是自上而下的模式，而西方則是自下而上，從而使得國內外環境意識的對策思路側重點有所不同#65377;

三#65380;環境意識的思想回顧與理論總結

綜觀環境意識研究將近50年的已有成果，可以發現，相關研究已涵蓋了環境意識論領域所涉及的幾乎所有方面，但迄今為止并沒有能夠樹立起一個完整的理論形象#65377;

首先，已有的研究缺乏一個統一或者兼容的思想框架#65377;有學者雖然不斷嘗試構建新的理論框架，如政治經濟學范式#65380;系統論范式#65380;建構主義范式#65380;整合研究范式等，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種范式能夠統一多元化的研究思想#65377;這一局面大大降低了各方面研究成果的知識累積效果#65377;

其次，雖然對于環境意識的產生#65380;作用#65380;培養#65380;提高等問題的探討一直是已有文獻中比較重要的部分，相關的對策建議也在不斷提出，但是對問題的核心部分——環境意識產生和作用的深層社會機制，還沒有給出完善的理論解釋#65377;這也正是使相關對策建議的主要理論基礎仍然薄弱的原因#65377;

再次，在西方相關研究的理論視野中，縱向的社會設置如大眾傳媒#65380;環境教育等受到較多的關注，橫向的民間環保社團等非政府組織被直接作為一個發育成熟的因素加以考慮#65377;但在西方直接的環境意識理論研究中，仍然沒有明確納入大的社會轉型和組織#65380;制度變遷的背景，而這恰恰是當代中國最大的，也是最為深刻和深遠的現實背景之一#65377;不關注這一背景，就有可能誤解環境意識的形成機制，失去重塑環境意識的良機#65377;

責任編輯 鄒順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