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脹背景下資本對外輸出的多重效應

目前我國經濟中一個主要的問題是如何治理通貨膨脹。統計顯示，2007年我國GDP比上年增長11.4%，連續五年增速達到或超過10%，CPI上漲4.8%，超過年初3%的控制目標兩個百分點。同時我國經濟增長由偏快轉為過熱的風險依然存在，這必然進一步加大價格上漲的壓力，2008年控制物價依然是全社會的主要任務。在這一背景下，資本輸出作為國家的一項重要戰略選擇，將呈現出多重意義和作用。

一、通貨膨脹的原因分析

（一）通貨膨脹的經濟學分析

通貨膨脹是指各種物品和生產要素的價格連續、普遍的上漲現象。面包、汽車、理發的價格上升，工資、租金上升，鋼材、煤炭及其他物資的價格也在上升。在通貨膨脹中，不是某一種商品漲價，而是物價的普遍上漲。人們會普遍感到“錢不值錢了”，即通貨膨脹使人們要花費比先前更多的貨幣去購買同等數量的商品或勞務。

經濟學家依據通貨膨脹產生的原因，把通貨膨脹分為三類：一是成本推進型通貨膨脹。這種類型的通貨膨脹，一般開始于某種原材料價格因技術或者其他原因而上漲，比如石油價格因產油國限產而漲價，從而導致所有與該種原材料有關的產業生產成本上升，其產品也會相應提高價格，最終導致消費品價格上升，物價全面上漲。在這個過程中，存在著價格上漲的擴散效應，工人的工資、房地產的租金等等都會隨之上漲。顯然，這類通貨膨脹的根本原因在于生產成本的上升。二是需求拉動型通貨膨脹。這類通貨膨脹的成因是宏觀經濟總量的失衡，即總需求超過了總供給，從而導致市場供不應求，最終通過物價的上漲抑制總需求來恢復宏觀經濟的均衡。我國發生在1 988年和1 994年的通貨膨脹在很大程度上屬于傳統的需求拉動型通貨膨脹，其原因主要在于收入分配格局變化所積聚的流動資金以及沒有得到滿足的消費和投資需要。第三種類型的通貨膨脹比較特殊，被經濟學家稱為慣性通貨膨脹，即使沒有發生前面提到的兩種情況，只要前一段時期存在通貨膨脹，這種情況就可能延續很長一段時間，除非人們改變了對未來的通脹預期。這里的根本原因是人們對未來通脹的預期，因為如果人們預期未來存在通貨膨脹，就會在交易時索取更高的價格以彌補未來通脹可能產生的損失，結果導致當前的價格繼續上升。

以上是經濟學家依據通脹成因所作的分類，為我們治理當前的通貨膨脹提供了十分有益的參考。

（二）我國通脹原因的具體分析

造成我國目前通貨膨脹的原因顯然是多方面的，既有成本推動的原因，也有需求拉動的因素，還有通脹預期在背后起作用。

有關成本推動的因素。目前我國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制造業大國，每年工業生產所消耗的原材料、能源居于世界前列。而近年來國際市場各種原材料價格大幅上漲，比如鐵礦石的價格從2004年起連年上漲且比例較大，其中僅2005年就上漲71.5%，而近期又上漲65%左右，累計上漲幅度超過1.5倍。致使我國鋼鐵業成本陡增，下游機械制造行業、房地產業面臨更大壓力。其他原材料如有色金屬、農業產品等均大幅上漲，尤其是國際石油價格的大幅攀升，近期已經突破100美元，使得作為石油進口大國的中國相關企業，面臨更大的成本壓力。與國際市場價格上漲相伴隨的是國內各種原材料、初級產品和農產品價格的上漲，比如煤炭價格的上漲、農產品價格的上漲等。綜合上述因素，不難發現，目前我國通脹的重要原因之一是生產成本的上升。

有關需求拉動的因素。這里的需求是指總需求，即包括消費需求、投資需求和凈出口需求在內的有效需求。近幾年來，需求的膨脹已經成為我國經濟中的一個突出現象，尤其是投資需求和凈出口需求的快速增長，對物價造成了很大的上漲壓力。首先，投資性需求增長迅速。從2003年以來，我國固定資產投資增長速度平均年增長率超過25%，其中2004年更是高達40%以上，而同期GDP增長速度平均在10%左右。這一點突出地體現在我國近年來房地產業的快速增長方面，當然也包括企業固定資產的高速增長，企業規模的不斷擴張。其次，凈出口需求增長加快，外貿依存度過大。1998年，我國的進出口總額為26858億元，進出口依存度為34.3％。到2007年，我國進出口總額達到2.17萬億美元，從世界第六位上升到第三位，進出口依存度高達63％， 外匯儲備超過1.52萬億美元。這已遠高于世界平均水平（2000年世界平均外貿依存度為41％）和發達國家的水平（2003年美國的外貿依存度是23.1％，日本的依存度是18.8％）。大量的低附加值產品出口國外，外貿順差加大，人民幣升值預期吸引大量的國際游資流入我國，更進一步增加了人民幣升值的壓力。其三，由于外匯儲備的大量增加，外匯占款導致國內貨幣供應迅速增加，從而加深了國內流動性過大的矛盾。至于消費需求方面，消費需求基本與供給處于平衡狀態，甚至略小于供給，所以目前還沒有成為我國通脹的成因。

有關通脹預期的因素。由于2007年以來，消費物價水平大幅度上漲，尤其是其中與人們日常生活相關的肉、禽、蛋、奶、油等，價格上漲幅度更大，已經使得各類經濟主體形成了價格上漲的強烈預期，這就進一步加大了治理通脹的難度。從2008年開始，各地出現了少見的“用工荒”現象，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一般勞動者工資上漲的要求，企業成本將因此進一步加大。

通貨膨脹歸根到底仍然是一種貨幣現象，過多貨幣追逐有限商品，即所謂的流動性過剩問題。如果沒有貨幣數量的增長相伴隨，即使生產成本增加，其所造成的通貨膨脹也是短時間的，不可能導致物價長時間的連續上漲。同時，如果沒有貨幣數量的大幅增長，投資需求也同樣不可能連續多年高速增長，因為投資必須通過資本的流通來完成。那么，造成中國現階段通貨膨脹的根本原因還是流動性過剩的問題，而其中最主要的因素之一則是外匯儲備過多，從而導致國內貨幣供應持續高位增長。因此，治理通貨膨脹必須從減少流動性入手，而要減少流動性，需要從外匯儲備的合理安排入手，以減少外匯占款的規模。

二、資本輸出在通脹背景下的多重意義

（一）資本輸出的一般意義

一般來說，單純的商品貿易不可能充分利用貿易各方所具有的比較優勢（如區位優勢，資源優勢），而且當貿易量達到一定程度時，很可能遭遇到當地政府所設置的關稅或非關稅壁壘的限制。大規模信貸又可能遇到了發展中國家債務負擔過重，甚至無力歸還欠款的問題。于是，為了充分發揮本國的比較優勢，或者為了繞開市場障礙，跨國投資成了合乎邏輯的選擇。對于我國來說，資本輸出可以獲得以下幾個方面的好處：

1、對外投資有助于緩解國內礦產、土地等稀缺資源

我國是一個資源大國，同時也是一個人口大國，從人均資源的角度來看，中國還是一個資源極度貧乏的國家，而經濟的快速發展離不開豐富的資源供給，如果企業關起門來自給自足搞建設，必然會造成國內資源過早的消耗以及生態環境的極度惡化。而土地、礦產資源顯然是我國最為稀缺的，其國內的價格也必然處于較高水平，因而在國內投資的成本也并不一定具有經濟合理性。反過來，某些國家卻可能是這些稀缺資源的富裕國，投資于這些國家，不僅緩解了國內資源的壓力，同時也可能存在投資成本的節約。

2、對外投資可以盡量避免來自海外的貿易摩擦

所謂貿易摩擦是指在國際貿易中，國與國之間在進行貿易往來的過程中，一國的持續順差，另一國的逆差，或一國的貿易活動觸及或傷害另一國的產業。幾年來我國與其它國家之間不斷出現各種貿易摩擦，主要集中于輕工、紡織、機電等我國具有出口競爭力的產品，其中尤以紡織品貿易摩擦更為突出。近年來，我國摩擦產品種類一直在不斷增加，機電、高科技產品出口增長迅速，成為新的摩擦熱點，例如汽車、醫藥產業等。同時貿易摩擦不斷擴散，與發展中國家的貿易摩擦也呈上升趨勢。在表現形式上，技術性貿易壁壘、環境壁壘和知識產權壁壘成為貿易摩擦的主要形式。突破這些貿易壁壘，并非一朝一夕所能解決，需要政府、企業和中介組織多方分工合作才能合理應對。與其陷于這些貿易紛爭，還不如通過資本輸出，到進口國設廠當地生產，當地銷售，從而避免了相關的貿易摩擦問題。比如，有條件的企業可以采取國際化經營戰略“走出去”，把一部分加工生產能力轉移到第三國，繞開對我國設置的貿易壁壘，包括國際貿易摩擦矛盾比較尖銳的飽和產業、由于勞動力成本上升造成競爭力優勢下降的產業，以及出現了過剩生產能力的產業，比如像紡織業、家電業等。

3、對外投資促進出口多元化

對外投資對于了解國際市場以及開拓國際市場都會產生深遠的影響，因此也必將對國內進出口產生重要促進作用，發達國家跨國公司的實踐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到目前為止，中國還是主要以產品出口為主，而隨著企業對外投資的增加，中國出口市場格局有望產生調整，出口市場將更加多元化，比如半成品的出口、機器設備的出口等。同時，隨著對外投資的深入發展，中國的貿易出口流向也將發生改變。資本輸出因此成為出口調整的催化劑。

４、利用全球的分工合作，提升企業的競爭能力

經濟全球化是當前世界經濟發展的重要趨勢。發達國家的企業共同利用全球分工合作體系，將全球每一個角落按照成本最優化和利潤最大化的原則組織起來，納入世界商品經濟體系。這些跨國公司也因此具備了強大的競爭力，擁有最先進的研發機構，最高效的分銷渠道和最低廉的生產成本。我國優勢企業同樣可以參與這樣國際競爭，通過全球的分工合作而大大降低生產成本，通過全球化的大規模生產來分攤前期研究開發的巨大投入，使利潤增加，增強自身的競爭力。

（二）通脹背景下資本輸出的特殊意義

至2007年底，我國的外匯儲備高達1.5萬億美元，雄踞世界第一位。中國外匯儲備迅速增加，主要得益于外貿順差、外商直接投資及國際收支經常帳以及資本和金融項目的盈余。這一方面導致了貿易摩擦的加劇和人民幣升值的壓力，更為嚴重的是導致了我國流動性的過剩程度進一步增加，構成了當前通貨膨脹的主要原因。如何減少外貿順差和抑制外匯儲備的上升，理論上有四種方式：減少出口、增加進口、嚴限外資進入和資本輸出。選擇何種方式，既需要進行各自優劣的分析，還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國際經濟環境的限制。

首先，減少或限制某些商品的出口，減少貿易順差。由于我國目前較高的外貿依存度，說明相當大的一部分企業的效益取決于產品出口的數量。如果大量限制商品的出口，這些商品將滯留國內，而國內消費需求的不足又難以消化，勢必導致這些企業減產降價，經濟效益下滑的結果可能迫使企業減少用工，甚至破產，會嚴重影響國內經濟的發展，并出現大量的失業現象。因此，除非有戰略性（如罕有資源、尖端科技產品）或政治性（例如某些武器和裝備）的理由，否則在大量企業依賴出口而生存的情況下，限制出口對任何國家或經濟體系而言都不是明智之舉。當然，為了緩解國內某些產品價格上漲，相應進行出口的限制是合理的，比如在糧食價格大幅上漲的情況下，限制國內的糧食出口，使其首先滿足國內需要，并不會因此導致糧食企業的衰退。

其次，鼓勵商品進口，減少貿易順差。從短期效應來看，增加商品的進口，可以緩解因貿易順差而累積的巨額外匯儲備，從而緩解通貨膨脹的壓力。但是，從長期來看，過多地進口國外的產品，將對國內的企業構成一定的沖擊，降低國內企業的市場競爭力。特別是由于國內消費需求的不足，能否消化大量的進口商品也是個問題。因此，鼓勵進口何種產品，需要考慮到國內企業的競爭力以及居民的消費能力，不能僅僅為減少貿易順差而胡亂進口。此外，某些商品即使是迫切需要，還得看對方是否愿意出口，又是否列入“禁運”的名單，比如很多高科技產品都在管制之列，這也限制了鼓勵進口政策的選擇。

第三，嚴限外資進入，減少資本項目的盈余。從現實經濟發展的需要來看，我國目前緊缺的并不是資金，而是生產技術、管理方式以及相關方面的人才。而外商直接投資所帶來的好處顯然并不僅僅是投資數量的增加，而是與這些投資相伴隨的技術、管理和人才的流入。因此，限制外商的直接投資只能限于一些生產能力過剩或者某些可能影響國家安全的行業，而大量需要技術改造更新，需要技術和人才的行業還是要鼓勵外商介入的。當然，對于純粹的金融投資或者投機資本的流入，還是有必要進行嚴格的管制的。

上面的分析表明，限制出口、鼓勵進口或者限制外商直接投資都可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國際收支盈余狀況，減少外匯儲備增加所造成的巨大壓力，但相關政策的運用范圍均受到很大的限制。從而也就凸顯出資本輸出在通脹背景下的特殊意義。

從提升企業競爭力以及拓展出口市場方面看，資本輸出無疑具有重大的意義，前面對此已經做了論證。從國際收支的角度看，通過增大資本輸出，可以使資本項目平衡或由正轉負，緩解人民幣升值的壓力；同時減少了外匯占款，緩解國內貨幣供應過快的矛盾，起到一箭雙雕的作用。另外，由于對外投資規模的增加，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國內投資的高位增長，從而進一步緩解通貨膨脹的壓力。目前，我國已經具備了資本輸出的一些必要條件：一是經過了十多年的發展，中國的產業資本，無論資本實力、人才儲備還是技術、管理能力，已經初步具備了向海外進行擴張的實力。二是事實上，我國已經做了很多資本輸出的嘗試，積累了不少有益的經驗。比如對外國債券投資的限制放松，經常項目下外匯管制的開放，QDII的發行以及中國國家投資公司的設立等。三是近幾年人民幣使用范圍擴大，人民幣逐漸作為交易貨幣和國際清算手段，在周邊國家和地區，人民幣跨境交易和離岸市場十分活躍。隨著中國內地與香港以及與東亞國家的經濟一體化的加深，人民幣的地位日顯突出。人民幣在周邊國家和地區事實上可兌換的事實，說明人民幣國際化已經成為一種趨勢，這也為我國的資本輸出創造了良好的前提條件。

總結前面的論述，資本輸出一方面可以增強我國經濟的競爭力，另一方面可以大幅度減輕通貨膨脹的壓力，同時我國也具備了資本輸出的良好條件，因而，資本輸出應該成為中國進一步融入世界體系，參與世界市場的競爭，增強國家實力的重要舉措。

三、通脹壓力下資本輸出形式的多元化

中國龐大的外匯儲備構成了國內通脹的壓力之一，同時也是對外進行資本輸出的經濟基礎和動力。由于資本輸出的復雜性和重要意義，必須探索資本輸出的多元化方式，以減少投資的風險，提高投資的效益。

從對外資本輸出的主體角度來看，主要為三類主體：一是國家獨資設立的投資機構，比如中國國家投資公司、新加坡淡馬錫公司等，這類機構直接受到政府機構的控制，代表政府對外進行投資，因此也被稱為主權投資機構，或主權基金；二是以各類金融機構的為主體的資本輸出，主要包括商業銀行、投資銀行以及投資基金等，這類機構的投資以金融投資為主，包括政府債券、公司股票以及金融衍生品等，一般不直接進行實業投資；三是以各類企業為主體的資本輸出，偏重于實業投資。這類投資目前主要存在兩種形式：一是政府主導的大型國有企業的對外資本輸出甚至國家投資，即官方發展投資（ODI），如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和中國有色金屬總公司等能源企業的對外投資；二是大型股份公司主導的對外資本輸出，即中國企業的海外擴張，如華為、海爾、TCL等企業的對外投資行為。

就我國當前的情況來看，發展對外投資基金以及鼓勵民營企業的資本輸出具有非常現實的意義。發展對外投資基金有利于引導國內居民通過正常渠道參與境外證券投資，減輕資本非法外逃的壓力，將資本流出置于可監控的狀態，同時對國內的過剩的流動性起到緩解作用。近年來中國經濟突飛猛進，尤其是私營經濟增長驚人，已涌現一批身家上千萬甚至超過億元人民幣的富豪，這些人很希望在海外資本市場投資，對外投資基金可以滿足這些需要。民營企業近些年在不斷改革的市場經濟環境中發展較快，生命力較強，更加上是拿自己的錢來投資，會十分謹慎，因此成功的機率更大一些。近年來中國民營企業在國內市場上表現出很強的生命力，在國民生產總值中所占比重逐年上升。雖然走出國門的民營企業還不多，但是我們仍然可以發現一些非常成功的案例，例如中國的豐佳集團在羅馬尼亞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類似豐佳集團的一些跨國公司產權清晰，有非常高效的經營管理體系和完整的營銷網，推行名牌策略，嚴格遵守當地的規章制度，照章納稅，為當地創造了成千上萬的工作機會，為中國的資本輸出提供了非常好的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