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化的虛無與不可觸摸,有時候會讓許多教育管理者失去耐心,莫辨真偽。教育畢竟是一種社會活動,世俗生活的功利和誘惑也浸潤著教育的全過程。我國教育體制的外控色彩,財政性教育經費分配之不足不均,社會對教育期許過甚卻理解不足……教育工作者有理由因此憤懣、惶惑,卻沒有理由可以因此游離,甚而拋棄教育的規律和職業操守的底線。
在遠古、政亂中艱難前行的教育,伴隨始終的正是文化謙和持久的內斂和沉穩。專注于教和學規律的探尋,沉湎于學生知識、技能和人性精神的提升。文化的超然物外,教育的人文神韻,不就是合規律、合目的性嗎?
我們守望學校文化的精神家園,眼前浮現的許多孱弱身軀經過歷史的淘洗,愈顯偉岸和健碩,陶行知、蔡元培、葉圣陶……身處當今教育變革領地,許多忙碌的身影,他們的目光指向的也正是人性和歷史的遠點。我時常驚異于國內老牌學校脫胎換骨后的簇新與豪華,他們光鮮衣著下其實早已遍尋不著學校一以貫之的文脈和人脈。
二
關于兒童天性的認同與忤逆成了文化、教育的思辨話題。有人說,人身上有些東西是不能教的,那就是天賦、天性,教育正是以此為根據才能發揮自己的功用。那天性的、不可教的東西恰恰是文化生長的根基,是人類生生不息的秘密,是人類富于創造性的遺傳基因。
教育的任務之一是傳遞文化,而文化中往往有異化的成份。教育應當采取符合天性的、合目的性的內容并用適當的方式傳遞給兒童。
可是,傳統教育似乎根本不愿承認兒童有其自己的需要和興趣,不承認孩子有自己的生活價值、認知方式,不承認孩子有其自己的不同于成人的獨特的生活,不承認兒童有權享有這種充分表現其天性的歡樂的童年。多少年過去了,這樣的人師、父師、母師依然故我,熙來攘往;我們的幼兒園里依然“排排坐、分果果”;我們的學校里,依然將知識一味地灌將下去;我們的家長依然幻想孩子培養成博學的“神童”,依然把孩子送到一個又一個的“特色班”、“培訓班”;我們的教育依然使用種種約束把孩子訓練得又乖又聽話……
當教育遠離了我們為之嘔心瀝血的兒童本身,不能合規律地引導兒童的身心發展,教育也就拂逆了學校文化生息相傳的本義,就好比為學校文化生生抽去了傳承的脊梁。
三
校長豈能一味流連課堂,僅僅關注教育教學?生源、人事、財務、教師福利、后勤保障、社區鄰里關系、應接不暇的紅頭文件……校長為之輾轉的幾乎都是教育學范疇外的瑣碎事務。
校長需要不停地行走,行走于課堂、操場、食堂。行走于各級“衙門”,行走于能改變學校面貌的企業老總的豪華辦公場館……
行走總會疲乏,總會失意,或許只有達到困頓的時刻,人才會回到問題的原點,校長才能靜心解讀孩子的心靈世界。教育只有回歸人本的關懷,才有文化的底蘊。
校長需將有限的教育力量集中投放于課堂,并尋思孩子性靈放飛的各種課外實踐活動,專注于孩子知識、能力和人格精神的提升。
人關懷之于教育,之于教師,不應該追求的界定或類化為某種模式、方法。發乎內心地尊重學生的個性,視若己出地關心孩子的身心健康,潤物無聲,無處不在,則人文的光輝便能浸潤校園的每個角落。
或許我們可以粗略地概括并依循學校教育的基本內涵:切合學習主體身心發展需求;不僅僅關注當下,還為學習者未來可持續發展奠定人格、能力和生存的基礎;學校文化成為施教者和學習者共同的影響因素。
四
當文化的內核與教育的本質契合一致的時候,文化就不再是虛無的了。校長們在諸多悖論、困惑間尋求教育對策,影響并改變著自身乃至中國教育的進程,校長們的實踐性質實際上也就有濃烈的文化續寫的意味了。
在關于教育發展方向的探討中,有一個傾向似乎變得逐漸明晰,長達幾百年的制度化積淀,教育獲得了對學習的高度控制,直接造成人對學習的異化,讓教育回歸本質,使它不再從屬于人才的批量生產,而賦予其前所未有的鮮明的服務性質,是教育發展的應然趨向。
管理人員是行政領導,教師是課程領導,“平行領導”理念倡導學校管理人員必須更好地為學校教學服務,他們的業績應由教師和家長來評估;教師是教育中心,教學績效評價應當由學生和家長作出;教育是為學習者服務的,量身定做的學校“服務滿意度測評”每學期都由家長不記名進行……學校成員間角色和地位的轉型,鮮明地昭示了校長管理的姿態,將“教育就是服務”理念落實到日常教學和管理,便是盡可能地為學生的發展提供機會。在人性化的服務中,讓學生更多地體驗到被人關注、被人愛護的溫暖和幸福,更多地感受到人性的光明與和煦,感受到學校文化仁慈、寬容與敬業的力量。
在文化的傳承和續寫中,校長的理想和使命才顯得真實而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