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構我國農村社會保障法律制度的基本原則

摘要：農村社會保障法律制度的建立和完善是解決我國三農問題，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重要保障。而農村社會保障的基本理論原則對于構建農村社會保障法律制度具有宏觀的指導意義。本文旨在通過對農村社會保障法律制度基本原則的凝練，以期為我國構建農村社會保障法律制度提供理論支撐。

關鍵詞：生存權；發展權；公平與效率；權利義務平衡

中圖分類號：D922.1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8)01－0178－03

一、以生存權為本，突出發展權的權利保障原則

生存權在人權思想史和人權運動史上，是極具人權代際標志意義的一種人權。生存權以“極窮權的生存權”為思想發韌，中經資產階級革命早期人權文件對作為自然權形式的生命權的宣言化，和早期資產階級憲法典對勞動權與救濟權的國家義務化，至1919年由《魏瑪憲法》完成定型任務?！段含攽椃ā烽_頭就明確規定對生存權實施保障：“經濟生活之組織。應與公平之原則及人類生存維持之目的相適應。”并第一次將“讓人像人一樣生存”明確為國家的義務，這就標志著生存權完成了其法定權利化過程而進入了制度的現實保障之中。1948年通過的《世界人權直言》規定公民享有接受社會保障的權利。享有保持和保障充分生活水準的權利。享有勞動的權利、教育的權利和文化生活的權利。可見生存權的實質是保證每個人過起碼的生活的權利。是要求國家積極履行保障義務的權利。我國是一個農業大國，農民是我國公民的主體部分，農村人口比城鎮人口的生活更加貧困，并且自我保障能力相對較弱，因而農民為了滿足其生存需求或維持其基本生活。有權要求國家和社會在其陷入困境或基本生活受到威脅時提供物質保障。對于農民生存權的保障無疑成為現代社會保障立法的起點與歸宿，也當然是農村社會保障法律制度中的一項基本原則。

生存權作為法律概念不僅指每一個生命得以延續的權利。即人作為人應當具備的基本衣、食、住、行等物質保障的權利，并且通過把抽象的概念具體化，使得這些具體的權利：衣著權、食物權、住房權等迅速進入我們的視野，同時也包括人的生命不受非法剝奪的權利以及人有尊嚴地活著的權利。有足夠維持生命的食物、有健康的身體、有適宜居住的處所和環境是個體生存的物質基礎。而獲得工作、勞動、資源則是個人借以存在與發展的手段。因此，除了生存權以外。農村社會保障制度也要體現對其他方面基本人權的保障，這里重點突出發展權的權利保障。生存權與發展權的關系密切相連，生存權的結果被看成發展權的基礎。沒有發展的生存必然因缺乏進化的活力而萎縮。發展權實現于人的社會、離不開人的本質；人的本質又離不開人的生存與發展。人只有獲得這種權利，才能擺脫與其他動物合為一體的狀態，而成為社會上的、法律上的人。而社會保障是政府通過法律和制度手段?；I集社會保障基金。對社會成員在年老、疾病、傷殘、失業、面臨生活困難是給予必要的救助和保護。它的功能在于保障公民的生存權，進而為實現每個人的發展權提供基礎條件。通過建立最低生活保障制度、醫療保障制度、社會救助制度等措施，保障人的發展權利。拓展人們的發展空間。因此。社會保障是實現公民生存權和發展權的重要方式。當代農村社會保障法律制度的理念已不僅僅停留在維護最基本的生存狀態之下。更重要的是涉及到對于保障對象發展權的保護。

第一個明確提出發展權概念的是塞內加爾法學家卡巴·穆巴依(Keba M'Baye)。他于1972年在法國斯特拉斯堡國際人權研究院演講時明確提出：“發展。是所有人的權利。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并且，每個人都有生活得更好的權利，這項權利就是發展權，發展權是一項人權?！北局非笕说陌l展和完善的共同目標，人的發展與人權便內在地有機地融合起來，形成了發展權這一人權形式。就是通過發展并在發展中實現個人權利，強調發展與人權的相互依賴。與其說它自身是一項權利，更不如說它是所有人權的綜合。對發展權的推動作出巨大貢獻的則是卡雷爾·瓦薩克(Karel Vasak)，其將社會連帶性理論的引入，為發展權提供了堅實的理論和道德根基。發展權概念的提出在人權發展史上第一次賦予了人權以動態發展的理念。它永遠不能超出社會的經濟結構以及由經濟結構所制約的社會的文化發展，是人的個體和人的集體的物質文化發展需求與既有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發展狀況所提供的需求資料之間的矛盾運動，以及主體發展權利意識覺醒并為之積極實踐的必然結果。它所關注的是諸類人權在質與量上的全面提升。

社會財富的分配應確立一個使所有人都能獲得與其生存條件相適應的基本份額的一般客觀標準，社會成員根據這一標準具有向國家提出比其他具有超越生存欲望的人優先的、為維持自己生存而必須獲得的物和勞動的要求的權利。農村社會保障作為國家對社會產品再分配的一種方式，明確了國家負有給予社會保障利益的義務與解除農民困境的責任。其首先要滿足社會保障的最低標準，衣、食、住、行等最低生活條件；其次要達到社會保障的一般要求，即有尊嚴的、文化性的生活水平，這才是農村社會保障的目標所在。

二、公平與效率優化配置原則

公平與效率的關系問題體現了農村社會保障法律制度的價值取向，同時也是解決農村社會保障一系列問題的關鍵所在。效率和公平既有沖突對立的一面。又有統一協調的一面，片面追求部分主體的效率。會打破社會的平衡，喪失公平；片面追求公平，極易導致平均主義，喪失效率，最終也難言公平。因此，在農村社會保障制度中必須考慮到公平與效率的問題，探究農村社會保障的基本法律原則也離不開對公平與效率優化配置原則的研究。西方國家對于公平這一社會問題的關注歷來已久。早在古希臘時期。亞里士多德就認為，“正義包含一事物和應該接受事物的人；一相等的人就該配給到相等的事物”；與之同時，西塞羅則把正義描述為“使每個人獲得其應得的東西的人類精神意向”；隨后也有人把其概括為“正義是一個表示關系的概念”、羅爾斯則認為“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在我國法學界，公平被看作是法律價值的重要內容，主要包括兩方面的含義：一是橫向公平，即對同等經濟地位的人實行同等待遇，二是縱向公平，對不同經濟地位的人實行差別待遇，抑制經濟地位高的人而照顧經濟地位低的人。而農村社會保障制度所追求的公平，既包括橫向公平也包括縱向公平。

一般來說，公平同時也是從兩個方面獲得的，一是以平等求公平，即平等的條件、平等的機會和平等的規則與分配；二是以不平等求公平，即承認有條件的差別待遇，強調對社會財富的再分配和對社會上處于不利地位的人給予一定的補償和救濟。經濟法追求實質正義和社會整體效率，必然更關注第二種情況，通過干預經濟活動的結果，通過再分配求得實際的公平。從社會產品分配和國民收入占有份額變化的角度看，社會保障都會對沒有社會保障時的原有收入分配格局產生“再分配”作用。使一部分低收入居民增加收入份額。從而改變了社會不同階層、不同成員或同一階層同一成員在不同時期的收入分配狀態，促進了社會公平。然而，單純的追求公平是不科學的，因為它是以效率和發展所帶來的物質基礎為依據的。意大利經濟學家和社會學家帕累托在上世紀末盡管用“最優”但實際上給效率下了定義：如果不存在另一種生產上可行的配置能夠使該經濟中所有個人都感覺同原處的配置相比至少同樣好和至少好些，那么這一種資源配置就是最優的。資源的最優配置要求再生產過程中兼顧各種生產要素的充分利用。達到最高效率。正如奧肯所言“對經濟學家來說，就象對工程師一樣，效率意味著從一個既定的投入中獲得最大的產出”、“一旦社會發現一種以同樣的投人可以得到更多的產品的途徑，那它便提高了效率”。鑒于此，我們不難得出，公平問題的實質，是如何處理社會經濟中的各種利益關系；效率問題的實質。是如何實現社會資源的最優配置。它們的最優關系從認識上說。是最適合具體環境和條件的一定的取舍比例或先后秩序的公平與效率關系；從權衡原則上說。是處于“一方的邊際成本等于另一方的邊際收益”狀態的公平與效率關系。實質上要實現公平與效率的最優配置。關鍵不在于是否需要抉擇，而在于如何抉擇，即如何尋求一種以最小代價換取最大利益的較為普遍的裁決原則。

在農村社會保障法律制度中既要體現公平，又要體現效率。公平與效率同等重要，因此，必須堅持公平與效率優化配置的原則，“必須在提高效率，發展經濟基礎上實現真正的公平”僅僅追求公平的社會保障制度，是一個沒有效率的制度，并且公平目標的實現也沒有保障；同樣，單方面追求效率的社會保障制度。是一個不公平的制度，而且也會制約效率本身的提高。社會保障制度的公平在于明確社會成員從有權享受社會保障。用法律的形式使個體的社會保障權利固定化，并對國家、社會、個體的義務作出公平的規定，實現義務和權利的對等，使得社會成員的基本生存權利得到維護。而社會保障制度的效率旨在基于社會保障基金的積累和利用，達到帕雷托最優，使社會保障制度的社會安全功能達到最佳狀態。保證和促進社會穩定和經濟發展。因而。社會保障制度中的公平和效率包括社會保障制度要體現公平和效率、其對社會公平和效率的影響這兩個方面。

農村社會保障作為對國民收入再分配的一項制度，理應更加注重社會公平。這與當前我國的農村社會保障法律制度尚處于初步建立階段，很多社會保障的內容都還處于從無到有的起步時期密切相關。這就要求我們不能只著眼于當下的經濟發展效率上而忽視了公平。我國傳統的城鄉二元結構導致城市與農村的社會保障水平差異巨大。隨著農村人口日益老齡化，失地農民越來越多，農民工進城打工現象的愈發頻繁，面對廣大農民亟待改變生活保障狀況的需求，公平原則顯得對我國目前的現實情況更為重要。然而，要達到公平與效率的最優化配置，我們應當根據具體情況而有所側重。從社會保障項目來看，對于完全由國家財政負擔的社會救濟、社會優撫、最低生活補貼等農村社會保障項目。只要農民符合條件均可以享用。這些項目應當強調體現“公平優先，兼顧效率”的原則。而社會保險的主要項目如養老保險、失業保險、醫療保險等費用?？梢杂蓢?、集體、個人三方來共同合理負擔。使農民享受的社會保險水平既能保證農民的基本生活，又可以與其個人繳納的費用的多少適當掛鉤。對于這些項目就應強調體現“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原則。

三、權利義務相平衡原則

權利與義務作為人際關系范疇和歷史范疇并不是“天賦”的和從來就有的，而是隨著人類社會的產生產生，并且隨著社會歷史的發展而發展的。權利與義務作為反映社會利益分配關系的意志觀念，它們的內容取決于特定的社會條件，不同的社會條件決定了不同的權利與義務的要求。權利是一種具有或被認為不具有重大的社會效用的必須且應該得到的利益，也就是社會主體在特定條件下向他人、社會要求某種行為或不發生某種行為。耶林說：“權利就是受到法律保護的一種利益。所有的利益并不都是權利。只有為法律所承認和保障的利益才是權利?！绷x務是應該受到社會管理者依靠權力和法律加以保障的服務、貢獻或付出。即社會主體在特定社會條件下。應該向他人、社會提供某種行為或不發生某種行為。在利益的增減和動態的流向上。權利就是“應當”從他人、社會中得到的：而義務則是“應當”向他人、社會提供的。

權利與義務的關系是人類這一自由存在者所獨有。且人類的權利與義務在量上總體是相等的。人類擁有多少權利。同時就擁有多少義務。由于權利與義務的本質是對特定的、有限的“利益”或“有價值”資源的分配。因而當一個社會主體的權利價值量增加時，必然產生其他社會主體權利價值量的減少和義務價值量的增加：當一個社會主體的義務價值量增加時。必然產生其他社會主體義務價值量的減少和權利價值量的增加。從整個社會看，權利價值量的增加或減少與義務價值量的增加或減少成正比例：從具體某個社會主體看，其權利或義務價值量的增加或減少，與其他社會主體的權利或義務價值量的增加或減少成反比例。所以任何一個具體的社會主體所行使的權利或履行的義務總是在一定限度之內的。因此我們可以看出。權利與義務關系是一種主體間的關系，并且這種總量相當的權利與義務本身還存在著在不同群體中的分配與承擔的問題。進而有可能會導致社會成員之間不平等的分配或承擔的問題。如果權利、義務在不同群體間的分配是平等的，即在一般意義上人類社會成員相互間享有的權利與義務是基本平等、相當的，那么，這個社會就是正義的。如果這種分配是不平等的，即如果一部分人承擔較多乃至全部義務卻享有較少乃至沒有權利。另一部分人則承擔較少乃至不承擔義務卻享有較多乃至全部權利，那么這個社會就是不正義的。黑格爾在揭示倫理性實體時曾表達過一個思想：“一個人負有多少義務，就享有多少權利；他享有多少權利，也就負有多少義務?！痹诤诟駹栃哪恐校杂杀旧砭褪恰皺嗬c義務的統一。”馬克思后來亦明確表達過同樣的思想：沒有無義務的權利，亦沒有無權利的義務。

筆者之所以要把權利與義務的平衡原則作為構建農村社會保障法律制度的基本原則之一，正是因為看到了農民身上所體現的權利與義務嚴重失衡，而這種失衡是一種歷史范疇中的權利與義務的嚴重失衡。正如皮埃爾·勒魯所言：“假如你們只要求在城邦內實現平等，這樣的平等就受到了限制，失去了普遍性，就不成為其原則，而變成一種利害關系。這就不再是平等了，因為這既是平等，又不是平等。一部分人享有權利，另一部分人卻沒有權利，這是一種特權制度。這樣就確立了人的兩種截然不同的種類和狀況，并由此會派生出一系列的種類和狀況，它必然形成城邦內外人們之間的登記和差異。城邦外的人喪失一切權利，城邦內的人卻能享有一切權利。”早在抗日戰爭時期，農民提供了充足的資源供給，為了整個國家和民族的利益曾做出過重大犧牲?？梢哉f，農民在向整個國家和民族履行自己的義務。建國初期，基于在低水平的經濟發展條件下要迅速推進工業化進程的考慮，國家將實現工業化視為使中國擺脫貧困、走向富強的重大戰略。對于當時的中國來說。實行工業化卻有現實困難，需要巨額資金，為了解決工業化所需要的資金問題。國家只能采取犧牲農民利益的做法。農村和農民再一次做出讓步，農村支援城市，工業優先發展。此時，農民犧牲自己利益再一次向國家履行其相對過多的義務。但是，在工業化建設已經取得巨大成效。國民經濟水平有了大幅提升之后。農民自身并沒有明顯的感受到由此而帶來的好處。而此時的受益者，也就是行使權利者多為城市的居民。由于歷史上農民承擔了太多的義務，但是卻沒有享受到與之對稱的權利。造成農民自身在承擔義務和行事權利上的嚴重失衡。這種權利與義務在社會不同群體間分配的不平等，是社會不公正的體現，這與我們構建和諧社會的初衷是極其相悖的。農民與其他社會群體間的差距正在越拉越大，如果不通過有效的機制進行調整，農民的處境將更加艱難，農村的生活將更加艱苦，農業的發展也會更加緩慢。通過法律的形式賦予農民更多的權利，從而平衡歷史上農民權利與義務的不對稱是我們能夠改變農民弱勢群體地位的重要途徑。農村社會保障法律制度正是基于此，為了體現矯正正義，通過國家的二次分配的調整，來實現國家對于農村政策與法律的傾斜，從而幫助農民擺脫弱勢群體的地位，有效進行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與新農村建設，真正實現農村的可持續發展。

責任編輯 王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