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治理理論視野下“正處”學說與和諧社會構建

摘要：正確認識和處理人民內部矛盾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一個重要的內容，理論的前行需要發展的眼光和批判的思維，構建和諧社會的提出和現代治理理論興起，為發展“正處”學說提供了新的理論基礎。在治理理論視野下，可以對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學說進行如下重新審視：一是認清處理客體的復雜性，區別矛盾的性質和類別；二是區分處理主體的層次性，明確各自的功能和職責；三是明確處理方式的多樣性，拓展處理的方法和渠道。

關鍵詞：人民內部矛盾；和諧社會；治理理論

中圖分類號：D6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8)01－0046－03

20世紀50年代，毛澤東提出并闡述了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學說(以下簡稱為“正處”學說)。進入新世紀以來，黨中央提出了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這一具有重大意義的科學命題和歷史任務，正確認識和處理人民內部矛盾成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一個重要內容。理論的前行需要發展的眼光和開放的思維，當前，隨著現代治理理論興起和研究的深入，運用治理理論重新審視和發展“正處”學說，將具有更為積極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一、運用治理理論拓展“正處”學說的時代和理論背景

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理論基礎是矛盾學說，它從宏觀上回答了社會主義社會是否存在矛盾以及怎樣解決矛盾。治理理論是20世紀90年代后期在西方政府改革實踐中產生的一種管理理論，涉及政治管理、社會管理、經濟管理、公共管理等諸多領域。當前中國社會發展的趨勢和特點為運用治理理論拓展“正處”學說提供了時代背景，而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理論也為其運用提供了理論支撐。

(一)國家與社會關系的變化構成了運用治理理論拓展“正處”學說的時代背景

對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學說的研究不能離開中國的實際，不能脫離中國社會發展的各個階段。從國家與社會角度關系看。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提出和早期探索是建立在國家控制社會這一背景下的。有其歷史的必然性與合理性。國家控制社會，其基本特征是國家對社會的全面控制，表現為國家職能在經濟、政治、社會生活各個領域的擴張，政府對社會有著絕對的控制和干預的權力。在這種國家與社會的關系模式下。觀察和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強調的是從政治方面考慮問題。更多的是依靠政府自上而下的行政動員。發動群眾，處理各種社會矛盾。這種處理模式最大的優勢在于：能夠在較短的時間里集中各種社會資源妥善地處理矛盾。但國家和政府不是萬能的，過多的依靠政府及行政手段處理社會中紛繁復雜的各類矛盾，往往導致“各級領導機關，都管了很多不該管、管不好、管不了的事”。甚至出現了社會矛盾泛行政協調的情況。

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和市場經濟的建立。我國政府與社會的關系逐漸發生改變，政府開始還權于社會，社會逐漸走向獨立與自治，“其總的調整方向是適應國家組織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總任務的需要，由國家控制社會的國家與社會關系模式向社會制約國家、國家為社會服務的國家與社會關系模式轉變。”社會的獨立與自治，既向傳統的“正處”模式提出了新的要求，也為“正處”學說的創新提供了新的可能。一方面，政府正從全能政府變為有限政府，從管制政府變為服務政府，社會組織和個人對政府的依賴性大大降低，政府不能僅憑直接的行政手段處理某些矛盾，這就需要重新審視以往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手段和渠道。另一方面，這種國家與社會模式的調整。體現為社會利益多元化格局的形成和社會自主治理能力的提高以及人們對發展社會主義民主的熱切期望，這就為利用個人及社會力量，實施多方治理提供了可能，從而拓寬了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主體。

(二)黨的理論創新與學術理論的前行為運用治理理論研究“正處”學說提供了理論支撐

1、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提出為研究“正處”提供了科學的理論指南。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明確提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重大任務，以胡錦濤為總書記的黨中央對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重大意義、基本特征、主要任務和重要原則進行了系統闡述。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理論一個重要的理論貢獻就是從社會建設的角度來謀劃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總體布局，由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三位一體，擴展為包括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在內的四位一體的全面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理論對社會建設和管理的關注。為我們正確認識和處理人民內部矛盾提供了新的視角和科學的理論指南，其表現有三：一是從社會變革角度對當前人民內部矛盾的特點作了科學的判斷和定位。認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并不是沒有矛盾的社會”，“隨著我國改革發展進入關鍵時期，我國社會存在的一些人民內部矛盾出現了多發多樣的狀況。這是我國社會深刻變革中難以完全避免的現象。”二是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基本特征對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目標作了科學定位，認為公平正義是和諧社會一項基本特征。“公平正義，就是社會各方面的利益關系得到妥善協調，人民內部矛盾和其他社會矛盾得到正確處理，社會公平和正義得到切實維護和實現”。三是從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要求的角度對處理好新形勢下的人民內部矛盾提出了具體的要求。

2、現代治理理論的不斷發展完善為我們研究“正處”提供了新的理論工具。“治理”英文為Governance，其內涵十分廣泛，涉及政治管理、社會管理、經濟管理、公共管理等諸多領域。對其內涵的界定，學術界迄今還沒有形成共識，比較有代表性的見解是聯合國全球治理委員會在其研究報告中提出的觀點，認為：“治理是各種公共的或私人的個人和機構管理其共同事務的諸多方式的總和。”治理理論研究的深入為研究“正處”提供了新的理論工具，這是因為：一是從治理理論產生的背景看，它是西方社會基于全球化背景下，國家與社會的分野以及國家與市場的失效所帶來社會矛盾的激化而產生的管理理論和實踐變革。而我國當前社會正處于轉型期，一方面，政府與社會的關系正在發生改變，社會獨立性和自治性得到增強；另一方面，我國市場經濟體制建立還處于不斷探索和完善時期，這就與治理理論產生的背景有了相通之處，我們可以運用治理理論來觀察中國社會，思考人民內部矛盾。二是治理理論的科學合理之處可以拓展“正處”的研究。作為產生于西方的一種管理理論，我國學者對“治理”也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并結合中國社會特點和政治發展模式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主要包括：要關注社會管理力量多元化格局。重視社會組織群體勢力和關切利益多元主體關系格局變動；對政府角色依照經濟全球化和市場化要求重新定位；在社會公共管理領域，建構政府與其他社會性群體組織共同組成的相互依存的治理整頓體系。這些研究不乏對“正處”學說的啟發。如治理的主體不只是公共權力機構，不僅是“政府治理”，也包括公民個體和私人社會機構的“自治參與”。這一觀點可以使我們突破以往在處理人民內部矛盾時單純依靠政府的思維模式。重視公民和社會在處理人民內部矛盾中的地位和作用。

二、運用治理理論對“正處”學說的再審視

(一)認清處理客體的復雜性，區別矛盾的性質和類別

對矛盾性質的科學判斷和類別的清晰界定是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關鍵。在社會主義建設的各個歷史時期，我們依據中國的具體國情和各階段的歷史任務，形成了一整套科學判斷矛盾的方法和理論，并在實踐中取得了良好的功效。但這些判斷矛盾的性質和分類的方法也具有自身內在的局限性，如果使用不當，也會帶來負面影響，主要表現為“認知的單一性”和“認知的失范性”。所謂“認知的單一性”，是指對矛盾的性質和類別僅從某一特定方面考慮，從而忽視矛盾產生和解決的復雜性。如毛澤東晚年過分強調矛盾的政治性，從階級對抗的角度考察各種社會矛盾，從而導致了實踐中的偏差。改革開放后，我們開始重視從利益角度考察人民內部矛盾，并提出用經濟手段來解決人民內部矛盾，這雖然從揭示了人民內部矛盾產生的原因，但隨著社會的發展，單純的利益分析已很難涵蓋紛繁復雜的社會生活。由此所引申出來的僅靠發展經濟來處理人民內部矛盾也不能完全適應實際的需要。所謂“認知的失范性”，是指針對當前復雜的社會實際，對矛盾作過于細致的分類，從而不能從宏觀上認知矛盾的性質和特點。

從現代治理理論中國家與社會的分野視角出發，以矛盾指向的客體為標準。可以將人民內部矛盾分為：政治性矛盾、社會性矛盾和社會群體間矛盾。政治性矛盾指向的客體是黨的領導和國家的政體、國體。主要包括革命、政變、武裝沖突、大規模的政治變革等；社會性矛盾指向的客體是政府，由于政府在很大程度上主導著社會利益分配格局，因此，經濟利益矛盾是這一領域矛盾的核心。社會群體間矛盾指向的客體是社會組織或個人，其發生的頻率高。其中既有因經濟利益引起的矛盾，同時還大量存在其他因素引起的矛盾。從這三種矛盾來考察當前中國社會人民內部矛盾，可以看到：一是人民內部矛盾的非政治性。當前階級矛盾雖然依然存在。但已不是社會的主要矛盾。大量的、多發的人民內部的各種矛盾中。當事人并不具有反對社會政治制度的目的。因此，從本質上看，我國目前危機事件的主體性質為非政治性。二是社會矛盾較為突出，根據一項研究成果顯示：在社會發展領域，社會差別拉大(包括貧富差距、城鄉差距、地區差距)、失業下崗問題被認為是高風險的領域。“經濟是基礎，信心是關鍵，二者不可分割。從爆發的可能性來說，社會為爆發點的可能性最大”。三是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和經濟活動的增多，社會群體間矛盾呈頻發上升趨勢。

(二)區分處理主體的層次性，明確各自的功能和職責

從現代治理理論角度看，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主體具有一定的層次性，每個層次又具有不同的特點和功能。按照構建和諧社會所要求的“健全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社會協同、公眾參與的社會管理格局”，可以對人民內部矛盾處理的主體作如下區分。

1、從黨的領導角度看，中國共產黨是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核心，是我們事業取得勝利的根本保證。我們黨理應對國家政治生活主題一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時刻予以關注和領導，這對保持社會穩定，鞏固黨的領導具有重要意義。同時，黨在處理人民內部矛盾過程中的責任和方式，我們應按十六大提出的“黨的領導主要是政治、思想和組織領導，通過制定大政方針，提出立法建議，推薦重要干部。進行思想宣傳，發揮黨組織和黨員的作用，堅持依法執政”這一改革思路，一方面應從政治上思考各種矛盾的性質和影響，防范矛盾給國家政治生活帶來的負面影響：另一方面，應發揮黨委在各級組織中領導核心作用。按照黨總攬全局、協調各方的原則。規范黨委與人大、政府、政協以及人民團體的關系，支持各方獨立負責、步調一致地開展工作，同時還要發揮黨員和黨組織的作用。加強對社會的教育宣傳和思想引導，從而有效地化解各種矛盾。

2、從政府公共管理角度看，既要強化政府在處理各種矛盾中的權威，又要轉變政府職能，為社會的健康發展和矛盾及時解決提供制度保障。國外發展理論一般認為：強化社會控制中心的政府系統權威，充分發揮政府宏觀調控的功能。是發展中國家在現代化進程中形成解決矛盾和沖突能力的最重要的前提。特別是在當前社會轉型期，政府權威是現代化和追求社會總體利益最大化的保障。強有力的政府權威才能有效協調變革中不可避免產生的矛盾與沖突。從這個意義上說。能夠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政府應當是“強政府”而不是“弱政府”。但權威政府不是全能政府，應是有限政府。具體到處理人民內部矛盾上，政府應“切實把政府經濟管理職能轉到主要為市場主體服務和創造良好發展環境上來。同時。更加注重履行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職能，把更多的力量放在發展社會事業和解決人民生活問題上。”這樣才能集中政府的有限財力與物力，充分發揮公共服務職能，彌補市場的失靈帶來的各種矛盾，為改革開放和經濟發展提供更為完善的社會保障。同時政府應由社會的直接“管理者”逐步轉向社會治理的“主導者”，在履行公共職能的同時，更多地發揮企業組織、社會公益組織、民間組織和社區組織等的凝聚作用。整合行政、市場、法律等多種手段優勢，建立一種政府、社會組織和公眾互動合作的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機制。

3、從社會自治角度看，應增強社會在處理人民內部矛盾中的作用，“讓‘下面’或‘外面’做出更多的決定，減輕政府做決定的負擔”。一方面大量的人民內部矛盾產生于社會組織或利益群體內部。需要其自身加以解決；另一方面，社會組織更為貼近個人和利益群體，能夠發揮其及時、便利和有效的特點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當前。我們應發揮社會組織和公民個人的積極性。積極吸納他們的有序參與，劃清政府、社會和公眾個人責任，“發揮城鄉基層自治組織協調利益、化解矛盾、排憂解難的作用，發揮社團、行業組織和社會中介組織提供服務、反映訴求、規范行為的作用，形成社會管理和社會服務的合力。”

(三)明確處理方式的多樣性，拓展處理的方法和渠道

人民內部矛盾的多樣性和處理主體的層次性內涵著處理人民內部矛盾手段的多樣性。不同的處理主體根據其權限和能力有不同的手段選擇，不同的處理客體根據其特點也相應有不同的處理手段。特別是在社會領域，“在公共事務中，還存在著其他的管理方法和技術，政府有責任使用這些新方法和技術來更好地對公共事務進行控制和引導”。因此，我們在對以往的行政手段、法律手段、市場手段、思想教育手段等加強的同時，還應針對不同性質、不同類別的矛盾采取不同的手段和方式予以解決。

三、幾點思考

(一)應具有發展的眼光和開放的思維對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進行創新性研究。人民內部矛盾這一概念直接構建于辯證唯物主義的矛盾學說，從它提出之日起，就成為指導中國共產黨如何處理黨內、階級內及國內各種錯綜復雜問題的指導原則和基本方法。在社會主義建設的各個歷史時期，由于人民內部矛盾總是處于動態變化之中，這一理論也被進行了不同的解讀和闡釋。這一理論的發展表明，只有緊密結合我國不同發展階段的特點，并以開闊的視野批判地吸收人類文明的優秀成果，對這一理論進行符合時代發展需要的創新，才能使這一學說保持持久的生命力。

(二)現代治理理論自身存在的缺陷決定了必須對其進行批判性吸收才能更好地指導人民內部矛盾的正確處理。現代治理理論是基于國家和市場在調控過程中的不足而提出的，但“治理可以彌補國家和市場在調控和協調過程中的某些不足，但治理也不是萬能的，它也內在地存在著許多局限，它不能代替國家而享有政治強制力，也不可能代替市場而自發地對大多數資源進行有效地配置。”因此，有效的治理必須建立在國家和市場的基礎之上，它是對國家和市場手段的補充。基于這一思路，我們在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過程中，不但要強調社會在處理人民內部矛盾中的地位和作用。同時還不能因此忽視國家和政府的作用，通過建構起“強國家”和“強社會”的模式，動員各種力量，運用各種手段，通過各種渠道，有效地處理人民內部矛盾。

責任編輯 仝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