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男,一個充滿陽剛意味的名字,其人卻是個時尚靚麗的女孩。認識余男的人不多,了解她的人更少——被譽為“中國第六代導演御用演員”的她,至今總共拍過的電影用一只手的手指便可以數完。但就是這樣寥寥幾部,已讓余男在法國杜威爾電影節、巴黎電影節、中國金雞獎等各大電影節上多次“封后”,這等殊榮就是當紅的章子怡也不曾擁有。難怪,連著名作家肖復興也對她所取得的成就特地撰文探詢……
事關“獻血事件”
關于余男的身世,她笑著說“比較復雜”:籍貫是湖南,出生在大連,長大在北京。余男的的爺爺奶奶是中國第一代留學生,爺爺是潛艇專家,精通七國語言。奶奶早年留學日本,后來做了中學教師。在家庭的熏陶下,余男從小學到初中,成績都挺好。到了高中,原本本分的她突然就發生了轉變,一下子變得叛逆起來,連余男自己也承認,“自己屬于那種青春期反應比較重的人”。她覺得,“規規矩矩是滿足老師不是滿足我自己。我就想,你讓我這么做,如果將來我的生活不滿意你能為我負責嗎,還是我自己為自己負責啊,那為什么不讓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呢。滿足父母會讓自己難受,滿足自己會讓父母難受,這都是代價,是同等的,那干脆就滿足自己吧。”
當時余男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上外語學院,畢業后當翻譯,可是她認為外語只是個工具,做任何職業都應該會說外語,若搞什么語言研究也不是她的興趣。另外,她還想考警官學校,后來一想不成,那太危險,而且自己是個粗枝大葉的人,估計很難干好這一行。她想選一個好玩點的,而當演員幾乎是每個女孩子都向往的,余男也不例外。恰逢那年北京電影學院首次在大連招生,該校教師——當時紅極一時的謝園來到大連。余男和同學們,就像追星族一樣跑去湊熱鬧,光是他們班就呼啦啦去了20多人,大伙集體表演了一個名叫《姐妹之間》的小品。回想起當時,余男說自己沒慌張,“跟生活中一樣,姐妹之間是什么樣子就怎么演好了”。偏偏這個漫不經心的考生吸引了謝園的注意。
如愿進入電影學院后,余男發現身邊的同學幾乎全是藝體生出身,個個青春靚麗。身處這樣的環境,她并沒有被“怔”住,相反,余男在同學老師們的眼中成了一個很特別的學生。一方面,她幾乎大門不出,不善交際,顯得很“乖順”,另一方面,她又不那么“聽話”,如果她覺得老師的課講得很“應付”,她會大模大樣地從教室“退席”,躲到圖書館,忽略了作息時間,甚至忽略了上下課的鈴聲。
大四那年,在一次“獻血事件”中余男與老師發生了激烈的爭執,恰逢導演王全安為自己的處女作《月蝕》選女主角路過教室。和老師辯得面紅耳赤的余男側臉看了窗外的王全安一眼,回過頭來繼續跟老師理論。王全安推門進來,對老師說要選一個演員,老師說:“這些學生有問題,我們正在處理呢。”王全安便指著余男說:“就把這個最有問題的給我們吧!”于是,余男就做了《月蝕》的女主角。
王全安對第一次拍電影的余男委以重任,讓她在影片中一人扮演少婦和新新人類女孩兩個角色。這可急壞了余男,雖說是表演系學生,但她從未正式演過戲,她給王全安打電話:“導演,第一次演電影,怎么演啊?”王全安笑呵呵地安慰她:“沒關系,大家都是第一次!”王全安再往下解釋,原來男主演、攝影師、錄音師都是第一次拍電影。因為是第一次,這些哥們兒姐們兒拍得特較真又特放松,出來的作品便有了獨特的韻味。
法國杜威國際電影節的負責人到亞洲選片,相中了這部片子。余男不但作為這部片子的惟一代表到了法國,還在杜威爾獲得了生平第一個“最佳女主角”。評委會在頒獎詞中這樣寫道:“這部電影打動我的是電影本身,而不再是東方的神話,這是一種深刻的變化,同時也是這部電影的不凡意義所在,它充滿著一種奮不顧身的力量。我深知拍攝這種電影的挑戰意義以及難度,但我要說世界已經為你敞開。”在宣讀頒獎詞的時候,余男感到了由衷的驕傲。對于這次獲獎的意義,人民網給予了這樣的評價:中國電影在國外電影節獲獎并不新鮮,但《月蝕》第一次不是因為“東方神話”和“特殊歷史”而得到了世界的認可,從而真正實現了與世界電影的平等對話。
后來,有人問余男,“如果沒有那天的‘獻血事件’,是不是被導演選中的是另一個幸運兒?”余男已經忘記了當初的回答,或者說她用后來的成績作了最好的回答。
對于那次“獻血事件”,著名作家肖復興在《余男的啟示》一文中作了這樣的剖析:“表面看來,一個人的機遇就是在這樣的偶然之中閃現,讓人不得不相信冥冥中命運的存在。但是,一個人的成功并不會那樣的簡單,機遇和命運是存在的,只是所有的機遇和命運都存在于一個人的性格中,性格是埋在命運之中的一粒種子,只不過在適當的機遇下爆發罷了。”
五分鐘的際遇
法國杜威爾是余男的福地。在那里,她不僅獲得了生平第一個“最佳女主角”,而且還結識了自己第二部影片的導演。在電影節期間,余男用英語同一個法國人聊上了——她壓根兒沒想到,這個人正是一部萬事俱備、只欠主角的影片——《狂怒》的導演,此次,他專程趕到現場,希望能在星光熠熠的電影節上覓到滿意人選。事后余男才知道,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女演員,這部講述中國女人在法國的經歷的影片已經籌備了近五年的時間。
極富戲劇色彩的是,這部籌備了近五年的影片,最終導演只通過五分鐘的交流便定下了自己的女主角,“就是你了。”面對突如其來的這一句,余男感到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是我的名片。我想拍一部影片,如果能邀請到你擔任女主角,它一定會增色不少……”對方說得一本正經,余男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第一次亮相法國電影節便被當地導演一眼看中,并且是出演主角。有這樣的好事嗎?直到第二天,制片方送來了劇本,余男這才相信:天,幸運真的砸中自己了!
幸運往往只是負責開啟機遇之門,如何把握則是自己的事了。讓余男感到頭疼不已的是,因為影片中的人物“晴小姐”——個華裔,在法國居住過五年,所以要求演員要說流利的法語,而自己對于法語,還處在只會說“你好”和“再見”的水平。余男本以為自己會被替換掉,但導演堅定不移地表示:“你就是晴小姐!”導演給了她兩個月的準備時間。兩個月后,余男寄去了一段法語錄像帶,導演用了四個字評價道:“進步很快。”接下來,她被安排到法國語言學校學習,衣食住行全由劇組打理。享受這樣的待遇,哪怕是法國本土演員,也是鮮有的。
電影正式開拍后,余男著實地嘗到了拍戲——這個她本以為十分好玩的職業的異常的“苦處”。法國導演對演員十分信任,但也十分“苛刻”,他喜歡在現場改臺詞,而且一改一大堆,演員背了的臺詞突然就全不算了。時間長了,余男才知道這是一個個性很強的導演,不允許別人多說話,他給你5分鐘,你就得把握這5分鐘,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在這5分鐘恰到好處地釋放角色的張力,“從來沒有循序漸進的過程,一下子就給我10米的高度,必須跳過去,我也猶豫:我可以辦到嗎?可是你去做的時候會發現還居然可以,有時候人真是不知道自己的潛力有多大。”余男的承受力似乎是沒有底線的,每天八個小時的學習時間,沒有星期天,六個月的時間,她靠著絕對的信念和堅持,終于用熟練的法語完成了對人物的塑造。
可能是因為生活太過緊張,余男在巴黎的日子有了另一種深刻的心理體驗。演員陳沖說過在外國生活有一種難民心理,要不停地工作,否則心里就沒有根,對此余男感同身受,覺得只有不停地往前游,否則就會沉下去,人變得沒有了載體。不工作的時候,她瘋狂地想回國。而且覺得在國外呆的時間越長,就越覺得那不是自己的地方,無論是感情上、心理上或者習慣上,都不是自己所需要的,“在國內的時候,我呆著一天不吃飯也不覺得慌,或者隨便弄點什么就得了,可是在那邊就覺得必須要吃很多,否則就會餓。我知道,這完全是心理作用。”
拍攝《狂怒》給了余男莫大的收獲,不僅僅是讓她的法語比英語更靈光,更可貴的是她發現了自己的許多潛能。拍攝結束的時候,法國導演熱情地擁抱余男,稱贊她是中國最好的女演員,余男嚴肅地回答道:“那是你不了解中國的其他女演員,有一個演員,她叫鞏俐,那才是真正的厲害。”
個性,自信,就是最大的優勢
回國后,圈內朋友告訴她:“余男,你真牛,你可是第一位在法國電影中真正擔任女主角的中國演員。”“真的嗎?不會吧?”余男有些不敢相信這一事實。但另一個不爭的事實是:《狂怒》在法國乃至歐洲,口碑與票房兼得,并在柏林電影節上一舉拿下“最佳發行獎”。頒獎那天,余男被安排在嘉賓席,但她受不了記者云集的閃光燈朝自己閃個不停,便借上洗手間悄悄坐到了觀眾席的靠窗位置。不一會兒,走過來了一位裝扮可愛的老婦人,余男主動跟她聊了起來,從演戲聊到劇本,從電影聊到生活,可謂暢快淋漓。末了,才想起相互介紹,老人一張口:“我是一個導演,拍過《鐵皮鼓》……”余男簡直呆了——那是她最喜歡的電影之一,而眼前侃侃而談的,居然是國際電影大師施隆多夫!
就這樣,23歲的余男與近70歲的施隆多夫交上了朋友。或許正是這種并非出自刻意追求的心態,讓別人看到了余男發自內心的真誠……難怪,連朱麗葉·比諾什這樣的巨星也公開宣稱:“余男是我的知心好友。”
但余男很少對外界提起這些得天獨厚的人脈資源,“真正的朋友之間沒有名氣財富之分,也用不著拿別人的名頭往自己身上鍍金。”
那一年,余男憑借在《驚蟄》中的出色發揮一舉奪得金雞獎影后,記者問導演主全安,“當初為什么選中她做女主角?”王全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看到她在弱勢的情況下敢于表達自己。”這樣的解釋似乎顯得過于輕巧和簡單。但是,一個人的性格不僅對于一部電影而且對于一個人的成功就是這樣的舉足輕重,往往可以秤砣雖小壓千斤,如同阿基米德的杠桿,一下子就撬動了整個命運。
獲得金雞獎后,余男的國內片約越來越多,但她大都推掉了。許多人疑惑:“你為什么不去拍電視劇?不去拍大量的東西掙錢呢?”其實,這些年里,很多時候只要余男點頭,就會拿到一大筆片酬,余男卻常常搖頭。這個二十多歲的女孩不愿意為了錢而亂了頭腦,她有自己的堅守——面對泛濫成災的古裝片、都市片,慎之又慎。置身于浮華的名利場,面對種種誘惑,很多人在“沒有經濟基礎哪來上層建筑”的說辭里拆掉了曾經設下的柵欄。余男當然不是刻意與金錢作對,但她是把電影藝術擱置到自己心靈的最高潔處。
當問到“你的優勢是什么”時,余男的臉上蕩漾了陽光般的笑容,“我的優勢就是現在你看到的這個樣子。我覺得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優勢,個性,自信,就是最大的優勢。”
最后,筆者讓她給一個簽名,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的字寫得一點也不好,可能是因為我不夠細致,有點粗枝大葉,就像奶奶給我起的‘男’字,可能注定了我就不是一個精細的女孩。”當被問道:“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生活中一定被許多男生追吧?”她一本正經的說道:“長得漂亮不如活得漂亮。你說是嗎?”
編輯 楊紅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