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娃”乞討記

五胞胎，2006年2月26日出生，河南開封杞縣板木鄉洼劉村人。

老大劉貝貝，男。睡神。內向，倔強，執著。哭起來沒完沒了，難以撫慰。

老二劉晶晶，女。強悍，能干，是她帶領著兄弟姐妹先后學會了走路和說話。

老三劉歡歡，男。穩重。自己曾持續玩土20分鐘，被爸爸輕打耳光也不予理睬。

老四劉迎迎，男。狡猾。一有好吃的，跑得最快。一見大人巴掌揚起，他總能第一個逃脫。

老五劉妮妮，女。模樣清秀，端莊嫻靜。淑女胚子。

2007年10月2日，五福娃跟隨父母和爺爺奶奶來到鄭州，開始了乞討生涯。

三代九口人的乞討

“家”是一間大倉庫，西臨城市，東連郊區，門窗漏風，每月200多元的房租，好歹讓一家三代九口有一個地方溫暖。

每早8點前，他們必須起床，站到一輛由鋼絲床改造成的小推車上，由爺爺奶奶或爸爸媽媽推著，或者到某個小區門口，或者到熱鬧的綠城廣場……

33歲的爸爸劉永旗字寫得歪歪扭扭：為照顧孩子，已欠下三萬多元債。以前，一個廠家免費供給奶粉，現在停止了。而孩子還小，還要吃上一段時間。只有外出乞討，求助好心人給予幫助，使5個孩子健康成人。他們長大了，一定會知恩圖報。

對于五福娃來說，乞討是陌生的。上街，就是圍著小推車打鬧，是他們最常玩的游戲。偶有人給個蘋果，是一天當中最激烈的事，因為必須經過爭搶才能吃到。

媽媽馬艷麗用兩元買的掛面和撿來的青菜葉子，做一鍋湯面。五個小孩，一頓飯下來，總得折騰一兩個小時。下午，他們再接著出去乞討。晚上回來，買兩元饅頭就著自制豆醬吃，煮開水喝。

多胞胎會心意相通，在外人看來是一種奇妙的事情，但馬艷麗最怕的也就是這個。每天早上，一個孩子醒了，其他孩子也就醒了；晚上睡覺，五福娃在一起，總是鬧騰到深夜，還得一個個抱出去，哄睡后，再放到床上……

每天早4點，爺爺起床，用三個雞蛋做成蛋羹；五六點，五福娃相繼醒來。一人平均半個雞蛋，這是他們一天中最好的飯食了。八點許，他們出發，開始一天的乞討。

劉永旗還記得，第一次乞討是在綠城廣場。當時，一對年輕夫婦領著兒子在廣場上喂鴿子。與他同齡的男人往捐款箱放了一張10元紙幣。劉永旗忍不住，躲到一邊流淚。劉永旗說，帶著孩子乞討過活，對不起孩子，更對不起祖輩。

乞討，并不都是感動，有人扔下錢，也有人扔來嘲諷，“沒錢還生這么多干嘛？”但“習慣”后的劉永旗，慢慢感覺也沒啥，還侃起“乞討經”：二七廣場人流量最大，但也最容易被執法人員以“影響市容”為由攆走；周末的綠城廣場上人比較多，大多是大人帶著孩子去玩，環境好，五福娃也能跑開玩。一天下來，少則幾十元，多則二三百元。如果不生病，收入還是比較可觀。但是，萬一生病就會坐吃山空。

10月25、26日，五福娃連續乞討兩天。鄭州天氣驟然轉涼。五胞胎感冒發燒，爺爺也未能幸免。

“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太好了。”劉永旗嘆道。

意外的出生

2004年，30歲的劉永旗，花了2800元辦了個二胎準生證。雖然女兒漂亮聰明，但劉永旗還想有個兒子養老。

2005年，妻子馬艷麗懷孕了。這期間，劉永旗在浙江開車掙錢。

三個月時，馬艷麗到醫院去做“B超”，結果讓她目瞪口呆：是四胞胎！

2006年2月26日，杞縣人民醫院婦產科主任孔德秀打開馬艷麗的腹腔時，驚呆了：預產前每次檢查都是四胞胎，現在又多出了一個，是二女三男五胞胎！

孩子們出生時，最重的2公斤，最輕的1.6公斤，身體都無大恙。衣服準備了四套，當初準備的名字也差一個。同病房的病友趙先生說：何不用奧運會吉祥物“五福娃”的名字來起名？貝貝、晶晶、歡歡、迎迎和妮妮，從大到小，依次排下。巧的是，晶晶和妮妮正好是女孩子。病友和醫生都拍手叫好。

奶粉錢呢？

與河南大多數農村一樣，洼劉也不是個富裕的地方。

劉永旗和將近六旬的父母生活，全部資產是土地一畝二分。本來在外打工，每月還能掙個六七百塊錢。自小孩出生后，劉永旗再也騰不出身打工了。

5個嗷嗷待哺的小孩，奶粉錢呢？

劉永旗一家人想到了岳母當初說的“社會求助”。孩子出生沒幾天，劉永旗就向當地縣電視臺報了信，效果倒是明顯：縣政府、婦聯派人到醫院慰問，送來了200塊錢、8袋奶粉和五套衣服，看到政府來，劉永旗心想，“救助”會陸續來到。可苦等了半個多月，其他任何社會“救助”也沒來。

劉永旗還是想到了政府。他不停地跑婦聯、民政部門，終于有了一個“結果”：西安一家乳業公司提供了150公斤的“秦俑”牌奶粉，可供他們一年食用。

除了吃喝拉撒，五福娃也會生病，而且是“一病俱病”。2006年6月，老四迎迎患上了疝氣并引發腸梗阻，在鄉醫院花2000元做手術，算是勉強治愈。同時，老三歡歡又患上疝氣。因病情不像迎迎那樣嚴重，一直未診治。

“政府的答復”

劉永旗認定，三胞胎以上的多胞胎家庭，政府得管起來。他想到了低保。但在河南，這還屬空白。于是，劉永旗給國家民政部寫信，試圖給“多胞胎”家庭要個“補助”政策。

半年時間，五胞胎吃完了額定一年的免費奶粉。劉永旗硬著頭皮討要過兩次，勉強維持至2007年上半年。

從孩子出生至2007年9月底，劉永旗已欠下外債三萬多元，其中銀行貸款兩萬余元。眼看著孩子們一天天消瘦，償還2000多元銀行利息日期的臨近，劉永旗決定背井離鄉帶五福娃到鄭州乞討。

以后？

2007年11月3日，劉永旗回到老家，給父親借錢看病。

劉永旗的大女兒劉夢涵由小舅照管。9歲的夢涵上小學四年級，成績總排班級前三名。得知父親回來了，劉夢涵到自家院子寫作業。夢涵說，她想念弟弟妹妹，希望能早些見到他們。

囑咐女兒一番后，劉永旗出門借錢，但空手而返。

所幸的是，杞縣政府部門看到《鄭州晚報》刊發關于五胞胎的報道后，同意“破格”給五胞胎辦上低保，一個月每人30元，一季度一領；“秦俑”奶粉的提供方稱，他們隨即給續上奶；鄭州兩家教育機構有意接納五胞胎；鄭州大學第三附屬醫院免費給歡歡動手術治疝氣。

爸爸劉永旗說，這些關注讓他溫暖，但是他還是要等“政府的答復”，他認為那才是“長遠問題”。而乞討給小孩帶來的傷害，還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摘自《南都周刊》2007年11月12日 編輯/李小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