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世界風云變幻,正處于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夕,第11屆奧運會這年在納粹德國首都柏林舉行。當時的中國南京政府一改在上屆洛杉磯奧運會時無所作為,僅有劉長春一人代表中國參賽的尷尬局面。這次特委托民間組織——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選拔組建了一支由69名運動員組成的中國奧林匹克代表團前往參賽,共參加田徑、籃球、足球、舉重、拳擊、競走、游泳、自行車八個項目的比賽和一個武術表演項目。其中,最被國人看好并被寄予厚望的是足球隊,因為那時中國的足球運動在亞洲居領先地位,不但連奪遠東運動會的“九連冠”,而且在東南亞、南亞也所向披靡,未遇敵手,是當年中國體育界的天之驕子。此次首征奧運的中國足球隊是由精心選拔的22人組成,由享有“亞洲球王”之譽的李惠堂領軍,足球隊領隊為容啟兆(上海光華大學校長),教練是顏成坤(香港華人體育協進會委員長),管理是黃家駿(香港足球總會主席)。由于當時的南京國民政府對奧運事業并不熱心,撥款用于出國參賽的經費非常有限,雖有像張學良這樣的各界愛國人士的捐款相濟,但奧運代表團的經費仍捉襟見肘,窘迫不堪。為湊經費,中國奧運足球隊受命先期出國,在越南、新加坡、印尼、馬來亞、緬甸和印度作巡回集資比賽,在兩個月內共比賽27場,取得23勝4平未負一場的驕人戰績,并獲得20萬港幣的收入,球隊將其中10萬港幣及時捐給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以資助整個奧運團隊的經費。1936年6月26日中國奧運代表團在國人歡送下乘船從上海啟程,于7月9日抵印度孟買與先期出國的中國奧運足球隊匯合,又經過半個月的水陸顛簸,于7月23日到達柏林。8月1日,第11屆柏林奧運會正式舉行。國衰人微,在此屆奧運會期間,中國運動員受到種種不公平的待遇,中國足球隊甚至沒有賽前練習的場地。8月6日,在采取淘汰制的奧運會足球賽中,中國隊首戰便遭遇到足壇老牌勁旅英國隊。雖然雙方實力強弱分明,但畢竟代表了當時歐亞兩大洲足球最高水平的較量。比賽一開始,老辣的英國隊就用兩名隊員將中國隊的箭頭人物李惠堂死死看住,使中國隊的進攻受到阻礙。但中國隊全體上下斗志高昂,面對強敵毫無懼色,攻防有序,幾度射出極具威脅力的好球,特別是有“孫鐵腿”之稱的前鋒孫錦順,在距對方球門15碼處得隊友傳中拔腳怒射,球緊貼門框飛過,對方門將驚出一身冷汗,也引得四周一片惋惜聲。正當雙方苦苦相持,互無建樹之際,中國隊隊長李惠堂被對方突然踢來的一記狠球擊中腹部而倒下,雖然兩分鐘后勉強站起,但已使中國隊元氣大傷,場面上開始陷于被動,上半場以零比零結束。易地再戰,英國隊顯示出強隊本色,力圖拔得頭籌確立優勢,但中國隊沉著應對,防守到位,將對方攻勢一一化解,戰至十多分鐘仍力保城池不失。此后,中國隊反而顯得求勝心切,也采取傾師壓上進攻的戰術以求盡快破門得分,以致后防空虛,被英國隊乘機偷襲得手攻入一球,這個意外的打擊使得中國隊的心態開始變得浮躁,章法自亂。十分鐘后,英國隊乘勝卷土重來,再下一城,至此,局勢開始明朗。中國隊大勢已去,雖在最后時刻仍頑強地組織進攻,力圖挽回敗局,無奈體力已明顯不及對方,最終以零比二負于英國隊,抱憾出局。中國在第11屆柏林奧運會上的表現是與當時中國的國情,體育運動的狀況這些現實客觀條件分不開的,雖然無奈,卻是歷史的必然,我們應坦然面對。同時,它畢竟為今后新中國向奧運強國的攀登擂響了進軍的鼓點。
今天我們有幸躬逢盛世,國強民康,奧運精神正日益深入人心。在舉世矚目的第29屆北京奧林匹克運動會即將在祖國首都舉行之際,我愿把自己珍藏的一枚早期奧運遺珍披露于世,與諸位共同感悟歷史的滄桑。

這是一枚銀質證章,歲月的流逝在它上面留下一層薄而潤澤的包漿,保存完好無損。它于去年出現在英國的一次小型拍賣會上,毫不起眼,被國人撿漏拍下并帶回國內,最終有幸被我收入篋中。該章上部的矩形佩環說明它應是穿系綬帶掛于胸前的章牌。其正面(圖1)表現的是足球綠茵場上鏖戰正酣的場景:幣面正中,一名球員飛身躍起,身體呈后仰狀,左腿蹬曲,出右腳將球挑起,與此同時對方一名貼身緊逼的球員也高抬右腳爭搶此球;而在他倆身后,另一名趕來助戰的球員猶如滿弓之箭,正欲拔腳搶斷空中之球;左下方,一名球員在拼搶沖撞中已仰翻在地,仍心有不甘地瞪視著球的去向:在他們的后面,雙方隊員積極跑動策應,對方門前已險象環生,而守門員則緊張地注視著這一切,躍躍欲試地鎮守著自家城池……此章設計者將足球大賽中那精彩火爆的場面定格于銀章的方寸之中,生動逼真,令人叫絕。銀章背面的文字顯示了該章的價值所在(圖2):上方環列英文CHINA OLYMPIC FOOTBALL——中國奧林匹克足球隊;中間的阿拉伯數字“1936”則是指第11屆柏林奧運會舉辦的年份;下方的小字戳記“標準公司”是制造此章的廠商標識。需要指出的是,在《收藏》雜志2006年第12期上登載的北京趙曉凱的民國體育藏品專題一文中,有1935年在上海舉辦的民國第六屆全國運動會單項比賽“第一名”的銅質獎牌照片,其獎牌背面下方也蓋有“標準公司”的戳記,經比對,與我這枚證章上的戳記在字體、形制上完全相同。因此,可以認定這兩枚章牌均為標準公司所制造,該公司在上世紀30年代的上海應是具有權威性的專業制章公司,具備承擔官方特定的獎牌證章的生產制造資格??傊嗣躲y證章無論是從它的收集來源還是傳世包漿,乃至“標準公司”的戳記在1935年民國第六屆全運會獎牌上和1936年“中國奧林匹克足球隊”證章上的互為印證,均明白無誤地顯示出這枚證章的真實性和可靠性。顯然,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正是1936年中國首次組團參加柏林奧運會時佩掛于中國奧林匹克足球隊成員胸前的球隊證章。由于自第11屆柏林奧運會以來的七十年里從未見有同樣實物面世,也未有相關信息見諸報刊媒體,因此,它應該是當年中國奧林匹克足球隊所佩證章的存世真品,是中國奧運史早期極為罕見的實物遺存,堪稱奧運中華第一章!同時,它更是中國近代史上維護祖國統一的重要代表性物證。在第10屆和第11屆奧運會期間,日本軍國主義政府極力活動,妄圖把他們在中國東北扶植的偽滿傀儡政權拉進奧運會,以在國際社會中造成“滿洲國”的既成事實。日本的險惡用心不但遭到中國的強烈反對,也遭到東北籍運動員的堅決抵制。田徑運動員劉長春擺脫偽滿控制,發表愛國聲明,并代表中國連續參加了這兩屆奧運會,邪不壓正,日本的企圖終未得逞。具體表現在這枚證章上,它不是以“中華民國奧林匹克足球隊”為名稱,而是以“中國”這樣一個自古以來就被國人認同并珍視的大一統國家概念來冠名,充分說明了為維護祖國的完整統一,中華民族所展示出的強大民族凝聚力。
在此談兩點自己的見解:
一、為什么此章七十年來從未在國內面世,而首次發現卻在英國?我認為這批證章在1936年跟隨它們的主人征戰柏林奧運會后,即全部流失當地,再未回到自己的國家。有兩種可能,其一是在奧運賽場的賽前雙方隊員互贈紀念品時即已全部交換出去,這在以前重要的賽事是常見的禮儀形式;其二是已知當年中國奧運代表團在賽事結束后因回國經費短缺而再次陷入窘境。盡管足球隊可以通過以后的比賽集資回國,但當時為了解決整個奧運團隊滯留難歸的燃眉之急,極可能全體團隊人員均要捐出自己身上所有的值錢物品統一上交變賣,以湊足盤纏。足球隊的銀證章自然在上交之列。以上兩種情況后一種可能性為大。此章鑄量稀少,以全隊人員來算,僅25枚而已,加之流落歐陸后又遭第二次世界大戰戰火的吞噬,尚幸存于今的能有幾枚?
二、為什么事后再無人提及此章,也未見有關信息的披露?我認為首仗即遭淘汰和無奈變賣隊章這種辛酸的經歷是奧林匹克足球隊每個成員心中永遠的痛楚,他們寧愿隨著歲月的流逝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深埋心頭也不愿提及,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如今,在異國他鄉飄零七十載,見證過昔日奧運風云的奧運中華第一章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舉辦前夕回歸祖國故土,正應兆著國運隆昌,天遂人愿的盛世祥瑞景象,欣慰之余,對于歷史的滄桑巨變,感悟深矣。
(責編:丁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