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五光十色,筆者都別無所求,偏對收藏情有獨鐘,不惜為之傾盡全力,節衣縮食而無怨無悔。仿佛老天有眼,眷顧有心之人,在付出數十年艱辛勞頓、尋尋覓覓、摸爬滾打的代價之后,亦有所獲。蝸居陋室,摩挲把玩,敝帚自珍,樂在其中,欣慰之情,溢于言表。有藏相伴,情有所寄,心有所依,不負此生!
西昌,古為西南夷邛都國故地,漢置越巂郡,唐置巂州。早在2000年前的秦漢時期,南方絲綢之路就已由此貫通四川,進入云南,再延伸至緬甸、身毒(今印度)、大夏(今阿富汗北部)、波斯(今伊朗),進而遠達地中海沿岸各國。作為這條西南古驛道上的戰略重地,一直是歷朝歷代兵家必爭之地。
唐貞觀年間,古滇少數民族部落南詔日漸崛起,并于開元午間在唐朝支持下統一了六詔,建立南詔國。唐貞元十年(公元794年),南詔逐步擴展勢力范圍,侵入金沙江以北地區,占據巂州全境,更其名為建昌府。唐末,黃巢起義動搖瓦解了唐朝統治根基。隨著唐王朝日趨沒落,南詔國也因內政失修、戰禍紛繁而日益衰敗。公元937年,云南通海節度使段思平建立了大理國。
有宋伊始,宋太祖“玉斧劃河”,憑大渡河天塹為界,與大理國各自為政,互不干擾,禮尚往來,和平共處達316年之久。此間的建昌府則成了大理政權統治管轄下的八府之一。
公元1253年,元世祖忽必烈親率元蒙鐵騎軍由建昌府屬地南渡金沙江攻入云南,滅大理,建昌府由此納入元朝版圖,改置為建昌路。

南詔(公元752—937年)、大理(公元938—1253年)入主建昌府期間,燒殺擄掠,兇悍暴戾,原住民幾被趕盡殺絕,或俘往云南大理為奴,偌大一座城池,十室九空。此間因為文獻著錄匱乏和史志資料不詳,又加可供考據的同期磚石墓和土葬墓也湮沒無蹤,以至長達五百多年的史實竟然鮮為人知,似乎形成了一個歷史斷層。
新中國成立以后,人們在西昌近郊的北山、桑坡、小廟、川興、海南等地山坡改田改土、修路植樹、建造園林時,發現范圍十分集中的數以千計的火葬墓,被確認為由唐至元的墓葬遺址。考古考史,它們正是南詔、大理國從滇西大規模調派、遷徙來填補建昌城的“烏蠻”和“白蠻”等外宋移民及其后裔生命的最終歸宿之地。
數年以來,筆者搜尋覓集到了幾件盛放骨殖的火葬墓陶罐及其他遺物,它們劫后余生,有一定的考古價值和歷史價值,特地簡略記述于后,以饗同好。欠妥之處,還請專家學者不吝賜教。
一、朱書梵文陶罐
這是一件多年前和朋友交換而得的藏品,通高(連蓋)20.6厘米,口徑8.6厘米,底徑10.6厘米。泥質灰陶,陶土選料精良,燒成火候較高,陶質堅硬致密,叩聲鏗鏘,近乎半陶半瓷,陶色灰中夾白,通體光素無紋,制作工藝粗樸簡率。器形古拙,直口,唇沿淺小,無頸平肩,腹壁略呈弧線向下斜收。餅形平底,底有同心圓狀旋削紋。有蓋,蓋徑13厘米,蓋面線刻八辦蓮花和圓圈紋圖案,并用天然礦物顏料朱砂涂繪渲染,紅色明艷醒目,蓋頂置四方亭頂形小鈕。
此罐雖然器形極為一般,毫不起眼,卻妙在通體有用朱砂書寫的梵文文字,從肩至底共八圈,約三百余字。罐蓋內壁亦寫有一圈梵文,共15字。這些紅色文字歷經千年風雨滄桑、土埋水浸,居然色澤不褪,清晰可辨,令人驚詫,亦謂難能可貴。
梵文,這種非常古老的文字,隨著佛教在東漢時期的傳播就已被一起帶到中國,是佛教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在古文字中宗教色彩特別濃烈,常人難以辨識,意蘊深奧,神秘玄妙,別具一格。罐上的梵文還未能譯識,但它們應當是高僧大德、活佛喇嘛等所用。
二、蓮辦紋黑陶罐
通高28厘米,口徑11厘米,平底,底徑11厘米。制作規整,器形古樸,端莊俊秀。陶質細密,器表經過磨壓工藝處理,皮殼光滑,瑩潤堅致。下腹部有三層淺浮雕蓮辦紋,雅致和諧,裝飾效果極佳。罐蓋模壓八辦花和圓珠紋圖案,頂置椎形鈕。
三、貼塑蓮辦紋陶罐
通高30厘米,口徑11厘米,平底,底徑10厘米。制作精致,腹壁圓潤,線條優美。陶質略顯疏松,表面涂飾一層淡黃色化妝土。罐壁貼塑雙層蓮辦,蓮辦上有浮雕人物及剔地淺雕十二生肖圖案,肩部壓印一周曲線紋。罐蓋鼓突,線刻花辦及圓圈紋圖案,頂置荷葉抱珠鈕。
四、蓮辦紋陶罐
通高28厘米,口徑11厘米,圈足外撇,足徑14厘米,陶質堅硬致密,陶色灰中泛白,制作規整,器形沉穩端莊。貼塑雙層蓮辦,肩廓刻劃一周細密如發絲的短線紋及小圓圈。罐蓋模印花辦紋,頂置寶塔鈕。
五、貼塑蓮辦紋陶罐
通高23厘米,口徑12厘米,臥足,足徑9厘米。制作工整,陶質堅硬致密,陶色灰白。腹壁貼塑單層蓮辦,蓮辦上裝飾有人物及十二生肖等圖案,肩部及近足處刻劃一周細密“S”紋,近足處刻劃雙層蓮辦紋。罐蓋線刻花辦圓圈紋圖案,頂置寶珠鈕。
六、貼塑蓮辦紋陶罐
通高28厘米,口徑14厘米,平底,底徑12厘米。制作規整,器形端莊,陶質堅硬致密,陶色灰白。腹壁貼塑單層蓮辦,蓮辦內有人物、十二生肖及其他圖案,肩部刻劃一周蓮辦紋。罐蓋為圓餅形,上線刻花辦紋圖案,蓋沿捏壓一圈曲齒紋,頂置寶珠鈕。
七、貼塑男女蓮辦紋陶罐
通高29厘米,口徑11厘米,高圈足,足徑12厘米。制作規整,器形端莊,陶質堅硬致密,陶色灰色,通體施一層米黃色化妝土。貼塑雙層蓮辦,蓮辦內有男女雙人像、十二生肖等圖案,肩部刻劃一周細密“S”紋。罐蓋高凸,壓印花辦和圓圈紋,蓋鈕殘損。
八、綠釉瓜棱罐
通高26厘米,口徑1l厘米,平底,底徑11厘米。陶質粗松,陶色磚紅,內外壁施綠釉,剝釉、脫釉現象嚴重。
以上八件陶罐,俗稱火葬罐,它們的制作、形制、材質、大小、紋飾各有特點,年代不盡相同,都是用來盛斂火化后的骨灰和骨骼殘塊。
此外筆者還收集了一些貼金箔以及有朱書梵文的骨殖和其他陪葬物如琉璃盞及墓室鑲板等遺物。
這些盛裝于火葬罐內的骨殖,幾厘米大小,有的先涂抹朱砂后,再在紅色地子上敷貼金箔,有的則用朱砂書寫紅色梵文文字。
《蠻書》、《新唐書·南蠻傳(下)》記載,蒙舍及諸鳥蠻不墓葬,凡死后請巫師誦經以超度亡靈,三日焚尸于野,取骨貼以金箔,書梵咒其上,以瓶罐貯裝,擇日瘞葬于氏族部落的公共墓地。根據這些相關記述,以及筆者收藏的這些火葬墓陶罐及其他遺物,再綜合西昌、云南各地發現的南詔、大理國火葬墓的葬式、葬具、遺物等特征,真實直觀地再現了這種奇特的喪葬習俗的原始風貌。它們從唐至元貫穿了南詔、大理國歷史的始終,充分顯示出這種喪葬方式在西南少數民族“烏蠻”、“白蠻”中的傳承性和持久性,為今人研討那段撲朔迷離的古老歷史提供了可靠的實物佐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