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義”,是中國傳統價值范疇之一,繁體字為“義”,《說文》解釋曰:“從我、羊”,羊象征著善和美。《禮記·中庸》曰:“義者,宜也”,韓愈在《原道》中說:“行而宜之之謂義。”即思想和行為要符合一定的道德標準。“義以生利”是先秦儒家的重要主張之一,源自《左傳·成公二年》:“仲尼聞之曰:‘……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禮,禮以行義,義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節也’”。《國語·晉語一》也提到:“義以生利,利以豐民。”利,其意有二:一為利益,《論語·憲問》:“見利思義。”二為利潤,《史記·越王勾踐世家》:“逐什一之利。”
義利之辯是中國思想史上長期爭論的一個重要話題,南宋理學大師朱熹稱之為“儒者第一義”。歷史上,先秦儒家提出的義以生利、見利思義、以義為上等一系列論述,兩千多年以來一直規范著人們的行為和價值取向。在新的歷史時期,我們應本著揚棄的態度,繼承和發揚其合理的內核,使企業形成科學的義利觀和正確的經營理念。
義以生利:正確協調企業與社會、國家間的關系
“義以生利”,意思是說行義也能產生利。這就要求企業在自身發展的同時,也要勇于承擔社會責任,積德行善,多行義舉。積極參與社會公益事業,報效國家,回饋社會。這些行為雖不能為企業帶來直接的利潤,而且還要付出一定的額外費用,但從長遠來看,卻能使企業在社會公眾心目中樹立起良好的形象,極大地提高企業的知名度和美譽度,為企業發展創造一個和諧的外部環境,這反過來又使企業受益匪淺,實現企業利益與社會責任的良性互動。
在這方面,浙江省椒江市東港企業公司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該公司的總經理王云友出于對博士生的同情和為國分憂的赤誠,從1992年開始,每年拿出35萬元設立“東港助學金”,資助北大、清華等高校的貧困博士生,此舉在社會上特別是在教育界、企業界引起了極大的反響,使東港企業公司成為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象征。公司的滴水之情引來了涌泉相報,受資助的博士生們紛紛利用寒暑假到椒江市東港企業公司考察,幫助企業解決技術難題,開發新產品,使企業的利潤以幾倍、幾十倍的速度增長。
《國語·晉語四》曰:“夫義者,利之足也。”贊助社會公益事業,講究利國利民,為人類和社會的發展做出自己應有的貢獻,這既是一個企業的責任,也是企業的義務。同時,又可以使企業借此宣傳自己,贏得美名,以“義”帶動“利”,更加理直氣壯地賺錢。既利人,又利己,是一舉兩得的事。
見利思義:企業經營的指導思想和行為準則
長期以來,在人們的思維定式中,一直認為儒家是把“義”和“利”對立起來的,其實并非如此。從先秦儒家大師們的言行來看,他們并不反對求利,孔子就毫不掩飾自己對富貴的渴求,他說:“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果能獲得財富,就是做一個市場看門人,他也干。荀子曰:“好榮惡辱,好利惡害,是君子小人之所同也。”求富是人們的共同心理,是不分君子和小人的。
他們的主張是“見利思義”,即“利”的獲得必須符合社會道義,孔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 孔子的這一思想又為孟子所直接繼承,他說:“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祿之以天下,弗顧也;系馬千駟,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事實上,在孔子的弟子當中,頗受孔子賞識的、稱之為“瑚璉”重器的子貢,就是一個靠經商致富的超級富翁,也可以說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儒商。孔子還稱贊他“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即猜測市場行情,每測必中,故財源廣進,富可敵國,“結駟連騎,束帛之幣以聘享諸侯,所至,國君無不分庭與之抗禮。”

見利思義,為現代企業樹立正確的經營理念指明了方向。雖然市場經濟的本質是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企業經營的直接目的是獲取利潤,沒有盈利,企業也不可能生存下去。但利潤的獲得,必須符合社會道德規范、國家法律和使用正當的經營手段,必須受“義”的約束。誠信經商,貨真價實,信譽至上,充分考慮到消費者的心理和需求,處處維護公共利益,做到“義然后取”,取得企業的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的同步發展。
多行不義必自斃,如果一個企業唯利是圖,見利忘義,為富不仁,甚至是為攫取企業的一己之私利,而不擇手段,損人利己,坑蒙拐騙,傷天害理,非法致富,其結果必然是“放于利而行,多怨”,為社會所不容,為世人所不齒,招致天怒人怨,自取滅亡。像轟動一時的南京冠生園事件,就是只顧自己的私利,無視公眾的利益,用陳年餡料做新餅,一旦被曝光,名譽迅速掃地,萬夫所指,結果使這個具有80多年歷史的老字號企業關門倒閉。
正因如此,被稱為“日本近代工業之父”、《論語與算盤》一書的作者澀澤榮一先生說過:“真正的謀利而不以仁義道德為基礎的話,那就決不會持續久遠的。”
以義為上:評判企業經營價值的道德標準
孔子曰:“君子以義為上。” 在先秦儒家看來,就義、利二者關系來講,義是第一位的,利是第二位的,當二者發生沖突的時候,應重義輕利,以義為上。孔子曰:“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是以義為主,還是以利為主,這是君子和小人的根本區別。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在關鍵的時刻,要殺身成仁,舍生取義。荀子雖然提出“義與利者,人之所兩有也”。要求“義利兼顧”。但他又說:“義勝利者為治世,利克義者為亂世。”“先義而后利者榮,先利而后義者辱。”由是觀之,他和孔孟一樣,也是主張先義后利,以義為上。
以義為上,這是評判一個企業生存與經營價值的道德標準。對于企業來說,要正確處理自身利益與集體利益、國家利益,當前利益與長遠利益之間的關系。當企業的私利與社會公共利益發生矛盾時,堅持國家、社會的整體利益高于企業自身的利益。當二者發生沖突時,要毫不猶豫維護道義,維護公共利益,企業的私利讓位于社會利益,做到“先義后利”,決不能“先利后義”。例如,創建于清康熙八年(公元1669年)的北京同仁堂是中藥行業聞名遐邇的老字號, 300多年來, 始終堅持“炮制雖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雖貴必不敢減物力”的訓規、“以義為上,義利共生”的經營理念和“同修仁德,濟世養生”的企業精神。2003年的“非典”肆虐期間,在其他醫藥企業漲聲一片的情況下,同仁堂堅持價格不上調,保證市場供應,保證產品質量。以義為上,把義放在第一位,這才是同仁堂保持300多年金字招牌不倒的奧秘所在。
而那些高耗能、高污染的企業,雖然可以使企業獲得較大的利潤,給地方帶來一定的財政收入,但這是以污染環境為代價的,侵犯了公眾的整體利益,危害當代,遺禍子孫。一段時間以來,部分江河湖泊頻頻發生的水污染事件,不就很能說明這個問題嗎?對于這些企業,就要堅持以義為上的原則,把公眾的利益置于首位,不管其利有多大,都要堅決地給以關停并轉的處置。
總之,先秦儒家的義利觀內容豐富,其影響早已超越了時空的局限,在許多方面對現代企業的經營與管理都具有較大的指導作用。我們還須進行認真的挖掘和探索,吸取智慧,推動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系的不斷完善和發展,讓博大精深的儒家思想文化在新的時代重放光彩。
(摘自《企業研究》第28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