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前,讀美國詩人金耐爾的一句名詩:“無論我躺在哪里,就好像是火躺在柴堆里。”我被震得一塌糊涂。毫無疑問,詩人用這個“人就像火躺在柴堆里”的形象,為的是謳歌生命,生命可以像火一樣熊熊燃燒。但是,面對21世紀的今天,我們在觀察人生萬象時,或許也該換個角度來思考。
美國有位叫提爾納奇的人,當年,“9·11”災難事件發生時,作為紐約市的一位消防隊員,他就置身于現場,親眼目睹了紐約世貿大廈的倒塌。在那場刻骨銘心的劫難中,他幸運地活了下來,而他的幾名親密戰友,卻是葬身火海,永遠地長眠于地下了。為此,提爾納奇整整痛苦了5年。5年后,他走進了一家文身所,花了5000美元,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讓一位著名的文身專家,在自己的背上文了身。這個文身圖案是:倒塌的世貿大樓以及五位死去兄弟的名字,還有兩個長著翅膀的天使。不用說,提爾納奇背上的這個文身圖案,真實得觸目驚心。
也許是上天的安排,在文身所里,提爾納奇又幸運地結識了一位女友,彼此相愛步入了美滿的婚姻殿堂,并有了一個漂亮的3歲孩子。怎么說呢?我們該怎樣看待提爾納奇這個舉動呢?有了這個背上的文身圖案,或者說有了家庭的溫馨快樂,就能夠減緩內心的痛苦嗎?忘記那些可怕的記憶嗎?對于這一點我們無從知曉,也很難輕易地做出某種斷言,只有提爾納奇自己知道,但有一點我們是清楚的,無論他是醒著或者是躺下來,他的背一直在著火,事實上,他一輩子都有可能要躺在火上了。
如果說提爾納奇躺在火上,還有個令人信服的充足理由。那么我們呢?我們這些現代都市人呢?其實,也像是躺在火上,不是用火焰這個形象來謳歌生命,某種程度上說,倒像是過著一種飛蛾撲火般的生活。在現實生活中,在我們周圍的人群中,總能發現那些面對現實狀況焦慮不安,躺在各種各樣的火上的人。就拿我本人來說吧,去年夏天,我樓下有家外地人開的小食品店,門口擺著兩個賣冷飲的大冰柜,小店里的電線橫七豎八,兩個小孩整天在那里玩耍,哪天失了火怎么辦?為這事,有時晚上躺在床上。我就如同躺在火上一般。
最近,我一位鄰居又想跳槽了,原因是他所在的那家公司天天加班,經常半夜三四點鐘回家。他跟公司里的大部分職員一樣,怕被老板炒魷魚,下班不敢回家。而那個公司老板呢?什么話也不說,你愿意坐著就坐著去。于是,他感覺每天就像屁股坐在火上。最離奇的是,我的一位朋友,有天在去機場的路上,偶然看到路邊一所房子失火,心中忽然升起了個怪念頭,天呀,家里的電源插頭都沒拔,家里沒人,要是那些電器引起火災怎么辦?結果,他半路折回,誤了那趟航班。
今天這個時代,不知道為什么,人們總是心急火燎,或者說是惶惶不可終日,人們躺在火上的原因各種各樣,但大多是為一點點小事,覺睡不好,飯吃不香。有的人,甚至要是不躺在某種火上,反而倒睡不著了。而那些能呼呼大睡的人呢,卻通常會被認為是白癡。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許這真是一種新的“社會火焰學”現象,值得今天的人們深刻反思,反思自己,反思自己與周圍環境的關系,重新梳理一下自己的心緒,以便帶著一種正常心態生活。而不是像自然界中那些可憐的蛾子,一次次撲向火里,直到把自己燒焦為止。
(摘自《北京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