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我國現行的金融資源配置模式既不同于計劃經濟模式,也不同于市場經濟模式。本文通過相關數據對比,從縱向和橫向兩個角度詳細分析金融資源在各個權力層級以及在各省之間的配置差異和配置效率。我國金融資源行政權力配置既沒有體現經濟效率原則,又沒有體現社會公平原則。文章最后就我國金融資源配置的改革方向提出了自己的主張。
[關鍵詞] 金融資源配置 市場機制 政府機制
根據美國哈佛大學金融學教授羅伯特·莫頓(Robert Merton)和茲維·博迪(Zvi Bodie)的定義,金融體系的基本功能主要包括:在時間和空間上配置資源的功能、管理風險的功能、清算和支付結算的功能、儲蓄資金和分割權益的功能、信息提供功能以及解決激勵問題的功能,其中金融資源的配置功能是最為核心的功能。不同的經濟體制,其金融資源的配置機制也不盡相同。在市場經濟體制中,金融資源的配置更多的是由市場來完成的,金融資源根據經濟原則在各個經濟主體間實現有序流動。而在計劃經濟體制中,金融資源的配置更多的是由政府來主導的,政府往往根據政治原則而不是經濟原則對金融資源實行配置。
我國現階段金融資源配置模式既不同于計劃經濟模式,也不同于市場經濟模式。一方面,隨著傳統計劃經濟體制的全面轉軌,我國金融體系的市場化程度有了很大提高,市場機制的配置功能逐步加強;另一方面,我國金融業仍屬高度管制的行業,政府對于金融資源配置仍有相當決定權,市場機制并沒有占據支配地位。目前,我國金融資源配置模式更多的是處于中間狀態,但政府機制發揮了基礎性作用。政府作為有限理性的主體,在配置金融資源時,普遍存在政府失靈現象。
從縱向的角度看,我國金融機構與行政機構在組織體系設置方面是一致的。在決定金融資源的配置方面,行政權力是其中決定性因素。按照權力層級全國可大致劃分為五級:第一層級是北京和上海,北京、上海分別作為全國的政治中心和經濟中心,國家銀行監管部門和絕大多數商業銀行總行均設置于此,他們處于金融資源配置權力的頂端;第二層級是省會城市;第三層級是地(市)級城市;第四層級是縣(市)城;第五層級是鄉鎮。信貸總規模和在各家銀行間分配比例是由國家銀行監管部門決定的,各商業銀行總行再決定本行信貸資源在全國各省之間的配置;各省作為區域性權力中心,各商業銀行省級分行決定信貸資源在全省范圍內的配置,然后再遞延至地(市)級,最后是縣(市)級和鄉鎮。各權力層級在配置金融資源時,首先會設法滿足本級對金融資源的需求,“近水樓臺先得月”成為慣例。
下面我們通過對1999年~2006年人均貸款余額進行分析,其中差別非常清楚。限于數據的可得性,鄉鎮級并沒有作為一個單獨層級進行分析。
注:本文是以江西省作為研究標本。其中新余市行政區劃下轄渝水區和分宜縣。考慮分宜縣經濟較發達,因此將整個新余市作為地(市)級的代表。表中數據取自各地統計年鑒(1999年~2006)。
從表1我們可以看到,1999年期末全國人均貸款余額是0.75萬元,北京市和上海市的人均貸款余額分別為全國平均水平的4.85和4.93倍。江西省作為中部經濟較為落后省份,其人均貸款余額0.40萬元,僅占北京市、上海市的10.98%和10.81%,也大大低于全國平均水平,但南昌市作為江西省的省會城市,人均貸款余額卻高達1.14萬元,是全省平均水平的2.85倍,遠遠高出地(市)層級和縣(市)層級。2002年北京市和上海市兩地人均貸款余額相比其他層級,均有了大幅度增長,其原因在于:2002年國有商業銀行機構改革,放貸權力上收,國有商業銀行在縣域分支機構成為吸儲機器,縣域的金融資源被集中起來,投入到大中城市,從而拉大了差距。我們再比較1999年至2006年各個層級人均貸款平均增長速度,可以發現權力層級越高,其增長速度越快。北京和上海在此期間平均增幅高于南昌市(省會),南昌市高于新余市(地市級),新余市高于萬年縣(縣市級)。
對表1所反映的數據,我們還可從另外一個視角分析,各個權力層級金融資源配置的差異,是不是因為在那些大中城市投資機會更多,投資收益水平更高所致。也就是說,這種差距更多的是由于經濟因素造成的,而非權力的因素。如果這樣,這就意味著在北京和上海新增一元貸款的回報會高于省會城市,省會城市回報率又會高于地(市)級城市。但實際狀況卻并非如此。
數據來源:根據各地統計年鑒(2005-2006)相關數據計算而得
2005年每新增一元貸款創造的地區生產總值,萬年縣為3.62元,新余市為1.54元,南昌市為0.91元,上海和北京分別為0.63元和0.30元。這就說明,在縣域每增加一元貸款產生的效益最大,而北京則最低。權力層級越高,貸款使用效率越低。也就是說,金融資源的配置并沒有按照經濟原則,更多的是體現了權力原則。
從縱向的角度看,權力層級越高,在金融資源配置中的發言權越大,從而占據更有利的地位。再從橫向的角度看,隨著我國分權改革的推進,各地方政府經濟主體意識日益加強。為了促進本地區經濟發展,各地方政府紛紛加強了對商業銀行分
數據來源:根據《中國統計年鑒(2005-2006)》相關數據計算而得
支機構的干預和控制,要求其增加信貸投放規模。在既定的信貸總規模下,各地方政府之間為了獲取更多的金融資源展開了激烈的競爭。下面我們再具體分析金融資源在各省之間配置狀況。
北京市和上海市在2005年金融機構貸款余額/2005年地區生產總值一項中的數值分別為2.22和1.84,居于前二位,遠遠高于全國1.12的平均水平,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每一元貸款增加的地區生產總值(即ΔGDP/Δ貸款增加額)一項中,二者分別位于倒數第五位和最后一位。信貸資金的空間分布,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各地方政府對中央金融決策部門的討價還價能力。金融資源的配置并沒有體現效率原則和公平原則。圖1橫坐標反映的是2005年每增加一元貸款能使當年的地區生產總值增長多少,縱坐標是2005年各省的貸款余額占地區生產總值的百分比,將表3數據置入其中,可以更直觀地發現各省貸款規模與使用效率之間的關系。我們得到的初步印象是貸款回報率越高的省份,其貸款與GDP比例越少。
如果金融資源完全是由市場來配置的話,不完全考慮社會公平以及任何其他政治目標,我們看到的應該是一條垂直線,即在完全的市場經濟條件下,金融資源會在各省有序流動,從金融資源使用效率低的省份流向使用效率高的省份,最后在全國范圍內實現均衡配置,即每一元新增貸款在各地區創造的GDP相等。如果金融資源完全是由政府配置,而政府又不考慮各省的初始稟賦狀況如何,完全秉承公平原則,我們看到的應該是一條水平線,即不論各省貸款使用效率如何,中央將根據各省GDP規模來安排信貸規模,也就是說,各省所獲貸款與GDP之比應該是相等的。如果是經濟效率原則與社會公平原則結合得比較好的話,我們看到的應該是一條斜率為正值的直線,即貸款使用效率高的地方,其獲得的金融資源應該相對較多,但實際情況三者都不是,圖中反映的是一條斜率為負值的直線,貸款使用效率低的地區反而占用了更多的貸款資源,這既沒有遵循效率原則,也沒有體現公平原則。
聯想我國近些年提出的西部大開發和中部崛起戰略,按照一般理解,無論是西部地區,還是中部地區,資金使用效率都是不高的,但之所以國家要向中西部地區投入更多的信貸資源,是為了實現全國經濟的均衡發展,也就是說,中西部地區開發更多的是出于政治考慮,而不是經濟考慮。但是,從表2中我們可以發現,中部地區的河南、湖南、湖北、江西,以及西部地區的四川、新疆、甘肅、云南等省區,其投資收益遠遠高于全國平均水平,因此國家向中西部地區投資,既不需要考慮公平,更不需要考慮扶貧,因為即使是完全考慮經濟效率的話,也應該增加對中西部地區的投資。與計劃經濟時代不同,中央實際影響力大為削弱,地方政府對金融資源配置具備非常大的影響力。他們更多是從本地區經濟利益出發,擴大投資、爭取信貸成為發展地區經濟的第一選擇。對于地方政府來說,誰的初始經濟稟賦更好,誰的政治資源越多,向中央尋租競爭能力就越強,就能獲得更多的金融資源。
我國金融資源政府機制配置模式,無論是從經濟效率還是社會公平角度看,都存在相當程度的政府失靈問題。因此,當務之急是逐步增強市場機制在金融資源配置過程中的作用,真正奠定市場機制的基礎性地位。其次,應加強中央金融調控與監管能力,努力減少由于地方政府干預對金融資源配置造成的扭曲,促進社會公平目標的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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