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從《紅高粱》構成的要素——人物、情節和環境三個方面解剖,論證其反叛中國人的傳統閱讀習慣和思維方式,形成人內傳播阻礙,從而導致文本解讀障礙的局限性。
關鍵詞:紅高梁 閱讀習慣 傳播解讀
一、人物:原生態
人物描寫追求人物原生態的方法是《紅高梁》人物塑造的一個顯著特征。這種創作方法源于莫言從哲學的角度審視我們的民族文化心理。莫言對歷史、對人進行哲學審視是他學習馬爾克斯的大膽試驗。莫言認為馬爾克斯“之所以能如此瀟灑地敘述,與他哲學上的深思密不可分。我認為他在用一顆悲愴的心靈,去尋找拉美迷失的溫暖的精神家園。”莫言也試著“站在一個非常的高峰”(哲學)來審視“東北高密鄉”“迷失的溫暖的精神家園”。努力打破傳統文藝作品總是刻意尋找人物的英雄面或卑微面,以集中顯示社會教育作用的創作原則,回歸人的本性,從而深層次地剖析我們的民族。“創作者要有天馬行空的狂氣和雄風。無論是在創作思想上,還是在藝術風格上,都必須有點邪勁兒。”[2]莫言用長鏡頭的方式“邪勁”地將人物的本性全部掃進了《紅高梁》,讓讀者在心靈的揉搓里感受到人物是否英雄是件次要的事,重要的是感受我們民族的生命和文化。
《紅高梁》人物的原生態最突出地表現在對性的沖動與占有。“野合”描寫是“我”奶奶和“我”爺爺本性的凸現。“那人把奶奶放到地上。奶奶軟得像面條一樣,瞇著羊羔般的眼睛”。“粗魯地撕開我奶奶的胸衣,讓直瀉下來的光束照輝著奶奶寒冷緊張、密密麻麻起了一層小白疙瘩的雙乳上。”“在他的剛勁動作下,尖刻銳利的痛楚和幸福磨礪著奶奶的神經………”“野合”粗而不俗,正是“我”爺爺、“我”奶奶為人性的自由而向封建道德破膽開戰的精神所至,是我們民族的頑強生命意識的表現。“我”奶奶在彌留之間的宣言對我們民族的執著生命意識進行了高度概括。“我愛幸福,我愛力量,我愛美。我的身體是我的,我為自己做主,我不怕罪。我不怕罰。我不怕進入的十八層地獄。我該做的都做了,該干的都干了,我什么都不怕。但我不想死,我要活,我要多看幾眼這個世界……”這種吶喊.這種呼喚,是在渴望生命、渴望自由。“我”爺爺、“我”奶奶、羅漢大爺們伏擊日寇也是人物原生態的表現么?“我”爺爺本身是土匪,殺人是他的生存方式。然而,他的殺人都有他的道理。他殺掉單家父子,是因為單家父子蹂躪了美的化身(“我”奶奶);他殺日寇,原因也很簡單,是因為日寇踐踏了他與“我”奶奶野合的天堂,是因為日寇搶奪了他們的生命與自由。羅漢大爺恨騾操鏟,恨的本身就是日寇搶走了“我”奶奶的騾,搶走了象征他對“我”奶奶的愛的信物。他們是“英雄”,還是狗雄?他們是他們自己。他們是一群農民,有著愿為民族愿為自己而抗爭的農民,有著要為自己要為私欲而拼命奪取的心態的農民。他們是“最美麗最丑陋、最超凡最脫俗、最圣潔最齷齪、最英雄最王八蛋”的農民。這就是原生態的農民文化心理。
人物的原生態,讓我們從人性的角度,看到了人的本身。《紅高梁》確實有股揉搓讀者心靈的“邪勁兒”,讓讀者在心靈的沖擊中去思考人,去思考生命、自由、幸福的真正含義。透析人性才是真正的藝術。然而這種反傳統的人物塑造,致使讀者很難自我消解,形成人內傳播的障礙。
二、情節:超時空
傳統文藝作品視情節為生命。馬克思在致拉薩爾的信中談到情節時說:“首先,我應當稱贊結構和情節”。恩格斯在致拉薩爾的信中也說:“如果首先談形式的話,那么,情節的巧妙的安排和劇本的從頭到尾的戲劇性使我驚嘆不已”。傳統文藝作品精心構思情節。讓讀者在扣人心弦中愛不釋手。然而《紅高梁》卻反叛了這個創作原則。他將情節淡化。淡化到沒有曲折,沒有沖突,沒有引人入勝。淡化到只有一個線索,即“我”爺爺余占鰲在墨水河畔伏擊日寇以及和“我”奶奶的愛情糾葛。
“魔幻現實主義作家為了更自如地反映深刻的心理狀態,超越時間與空間的限制,使讀者更深入地潛入人物的靈魂。在文藝作品結構上,通常故意打亂時間順序。使情節顛倒、跳躍……”《紅高梁》在敘事上采用了“心理時間”,讓讀者隨著“我”的“心理時間”一起去感受。這種敘事方法是在對讀者傳統閱讀習慣和思維方式進行肢解。“好端端的傳統故事變得面目全非,明白曉暢的情節變得如此陌生”。俄國批評家施克洛夫斯基認為“藝術的技巧就是使對象陌生,使形式變得困難,增加感覺的難度和長度……”《紅高梁》的敘事手法遭到了眾多非議,但非議者卻在閱讀習慣的揉搓中得到了心靈的洗滌。
象征、隱喻、暗示、借代等表現手法是魔幻現實主義者慣用的技法。他們用虛幻、荒誕、變形的方式表現出一種超表象、超現實的氛圍。對此,莫言毫不隱諱地說:“沒有象征和寓意的文藝作品是清湯寡水。空靈美、朦朧美都難離象征而存在”。“在海一樣的藍天里翱翔”的鴿子是中華民族渴望生命、渴望自由的象征,“野合”是反叛封建,追求幸福的象征,紅高梁酒是敢恨敢愛精神的象征。與馬爾克斯相比,莫言的象征又附著了我過的傳統藝術,即朦朧,空靈,使其象征更具有博大的空間。讀解象征的意義是需要耐心的,這種耐心像毛毛蟲似地反復揉搓著讀者的心靈。很少有人能一次讀完文藝作品《紅高梁》,倒是擠著去看電影《紅高梁》。
三、環境:大特寫
莫言為了從哲學的角度審視我們民族的文化心理,采用了影視藝術中常用的大特寫。
在《紅高梁》“無邊無際的紅高梁紅成汪洋的血海。高梁高密輝煌,高梁凄婉可人,高梁愛情激蕩”,在這里“我”“奶奶用燒酒洗臉”,在這里“三百多個鄉親疊股枕臂、陳尸狼藉,流出的鮮血灌溉了一大片高梁,把高下粱的黑土浸泡成稀泥”,而“我”奶奶“飄然而起。跟著鴿子,劃動新生的羽翼,輕盈地旋轉,”“跟著鴿子飛著……”。這里充滿著紅色,高梁是紅的,太陽是紅的,酒是紅的,血是紅的。這種紅色布滿東北高密鄉,布滿《紅高梁》,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和心靈的震撼。《紅高梁》的環境大特寫,不僅表現在紅色的夸張,也表現在環境的人格化。“遍野的高梁都在痛苦”,“我爺爺輩的好漢們,都有高密東北鄉人高梁般鮮明的性格”,天地人和,物我合一,體現出中華民族傳統的生命哲學,一旦紅高梁的自由與幸福遭受侵犯,紅高梁人也就能拼命為自由與幸福而抗爭。
莫言曾說:“無論創作思想上還是藝術風格上,不妨有點隨意性,有點邪勁兒。不要害怕和別人走的不是一條路”。《紅高梁》便是他創作理念的注解。他反叛傳統文藝作品在人物、情節和環境創作原則,借用福克納和馬爾克斯的創作技巧,對人物性化,對情節淡化,對環境強化,通過人的原生態的描述、心靈的敘述,雖然站在哲學的高度揭示了我們民族強烈的執著的生命意識和存在的多變的農民文化心理,但是讀者卻難以讀解,導致人內傳播的堵塞,從而嚴重影響了紙本《紅高梁》的廣泛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