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舊物,偶爾發現了近30年前沈從文先生回復我的兩封書信,信中的敘述方式非常平實,但都隱含著十分復雜的歷史背景,有可能為一般讀者所不能洞察。作為收信人,我有必要進行一番詮釋,以期為文壇多少留存一點史料。
第一封信寫于1978年8月6日,當時我正參與編撰《魯迅年譜》,想就上世紀20年代北京文壇的一些瑣事求教于沈老。沈老很快就作了函復,但交的是一張“白卷”。復信全文是———
漱渝同志:
承問事,回答不出,近于新式“高考”,“不及格”是意中事。一個快到八十歲的人,頭腦若還比較正常,除了對國家當前和明天深懷杞憂,是絕不會還能注意半世紀前這些瑣瑣小事的!不久前,另一單位充滿同樣好意,要我寫個作品簡目,還只能交白卷!想能見原。
沈從文
八月六日
事隔四個月之后,為了打聽尚未復出文壇的丁玲的下落,我又給沈老寫了一封信?;匦艥M滿三頁,但也幾乎是張“白卷”。第二封復信全文是———
漱渝先生:
得賜信,謝謝厚意。我和丁玲多年來并沒有直接通過信。她現在山西,是一個原在西南聯大同學新從山西師范學院來京,見面時談及的。附信中所詢事情,由我轉詢,似乎不大合式[適]。因為有關“左聯”事情,我毫無所知。除非早一時《北斗》創辦,要我為找點“知名作家”的稿件,近于為打點掩護外,此后,即只她被捕后,曾為向南方熟人探聽下落。后來知道軟禁在南京山中以外師[獅]子橋附近,曾特別和家中人去看望過她一次??箲鹎皵翟?,她到北京時(或系去延安以前),曾住在我家中一陣(此事我已早忘記,還是一個朋友相告的)。照習慣,我從來不詢及她左聯有關事情的。我以為你們想明確的事情,最好直接把信寄給她,或許反而容易得到結果。否則信由她的女兒蔣祖貽(按:應為蔣祖慧)轉(似在北京歌舞[芭蕾]劇院作導演?),也方便些。又前信中提及丁玲和劉白羽同志就“兩個口號”有論爭的問題,曾向主席請示,主席或有過什么指示。這類事更不是我宜詢問的問題。如真有其事,劉白羽同志現住北京,你們直接去看看他,或寫個信,也可得到解決。我近卅年來,主要生命都消耗在博物館陳列室里,長年累月和花花朵朵、壇壇罐罐打交道。博物館在午門樓上時,我實不折不扣在午門樓上作了整十年說明員。搞研究,不僅要明白花花朵朵壇壇罐罐中所謂“優秀傳統”如何可以“古為今用”,同時要和以萬千計的產業工人、美術教師接觸,要明白他們在生產教學上碰到什么問題,我必需如何努力來為想辦法解決,完全用的是一個“后勤服務員”態度協助工作。至于文學方面,早已無任何“發言權”了。因此,凡涉及口號論爭問題,我事實上是不大可能懂的。千請原諒!
并候著安。
沈從文
(1978年)12月14日
沈從文這封信的主要內容,是談他跟丁玲的關系。當時我初涉文壇,只聽說他跟丁玲是同鄉兼老友,絲毫不知道他跟丁玲之間的隔膜和交惡,所以向他了解丁玲的近況。丁玲跟沈從文嚴重分歧的公開暴露,始于1980年丁玲在《詩刊》第3期發表《也頻與革命》一文,這是在這兩封復信一年多之后的事情。沈從文給我復信的時候,丁玲跟老伴陳明正住在山西長治老頂山公社嶂頭村。1975年5月,中共中央專案審查小組作出了《對叛徒丁玲的審查結論》。鑒于沒有發現丁玲的新問題,決定將她從秦城監獄釋放,每月發給80元生活費,分配到山西農村養起來。但丁玲不甘于安閑,在陳明的幫助下默默地修改長篇小說《在嚴寒的日子里》。沈從文先生給我復信的1978年,中共中央作出了摘掉右派分子帽子的決定,當年在處理“丁陳反黨集團”過程中受到株連的四位老同志已經平反。正是在這種“大地回春”的政治形勢下,丁玲開始對自己的冤案進行申訴。也正是在沈從文先生給我復信的同一天,74歲的丁玲正準備向鄧小平、王震、胡耀邦等領導同志提出平反要求。
我那時之所以急于打聽丁玲的下落,跟當時全國高校從事中國現代文學教學的同行正就“革命文學論爭”“左聯的歷史功過”“兩個口號論爭”等問題進行學術討論直接相關。以上三個問題,是“文化大革命”期間被“四人幫”一伙搞得混亂不堪的問題。如果沒有一個大體相近的看法,必將影響到現代文學課程的教材建設。
記得就在1978年8月,北京大學、南京大學、廈門大學等高校在廈門鼓浪嶼聯合召開了《中國現代文學史》教材協作會議,與會合影者108人,恰好符合梁山好漢的人數。會上辯論最激烈的問題就是對“兩個口號”論爭的評價。與會者的意見大體分為三種:一、周揚率先提出的“國防文學”口號比較正確;二、魯迅提出的“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比較正確;三、兩個口號各有優劣。當年在延安負責宣傳工作、當時又在中國社會科學院擔任領導職務的吳亮平同志應邀在會上發言。他說,1936年丁玲在延安召開過一次座談會,他在會前跟毛澤東等領導同志交換意見,肯定了“國防文學”口號,當年曾有報道。那時接替何其芳擔任社科院文學所所長的陳荒煤得知這一情況,立即派《文學評論》編輯部的蔡恒茂到山西找丁玲核實情況。因為擔任社科院顧問的周揚和擔任文學所領導的陳荒煤30年代都是“國防文學”口號的提倡者和支持者,在“十年浩劫”中又都為此吃盡了苦頭。在剛剛粉碎“四人幫”的最初幾年,“兩個凡是”的陰霾尚未完全驅散,所以那時在陳荒煤等看來,只要丁玲能夠證實吳亮平的回憶,對“國防文學”口號就可以完全做出肯定性的結論。
蔡恒茂是1978年9月1日下午到達嶂頭村采訪丁玲的,在丁玲家吃住了一天一夜。根據丁玲提供的線索,蔡恒茂找到了當年報道這次座談會的李應聲(即朱正明),并于9月5日向文學所寫出了一份材料———《丁玲近況匯報》。由于丁玲“文革”前長期受到不公正待遇,因此她對周揚、陳荒煤這次派來的調查者懷有戒心。她在同年9月4日致兒子和兒媳的家信中寫道:“前天北京來客是陳荒煤派來的,找我談‘左聯’材料及保安、延安時期文藝運動材料。走后,我們(按:指她和陳明)的總結是:主要是為了要從我這里得到某些旁證,為弄清‘兩個口號’論爭做結論的方便的。其他(按:指關心丁玲的生活和創作)都是裝飾品。這個工作是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現代文學組負責搞的。來人并告訴我,顧問(按:指周揚)不是只擔負名義的,是天天上班辦公,抓這一部分的?!畠蓚€口號’論爭的結論,有人現在要很快搞出來,以便作為高校文科教材的依據。陳荒煤是文學研究所所長(接替何其芳)而受顧問領導的。事實上結論已經在做,在造輿論?!疫^去未參加這個論爭。現在也只是據實、據記憶講出來。歷史總是歷史,總會按歷史情況寫的。我現在也只作壁上觀……”
我沒有看到過蔡恒茂采訪丁玲的筆錄(或書面材料),但這次采訪時丁玲的老伴陳明在場。2007年4月15日上午10時,我給陳老打電話,詢問當時的情況。陳老說,丁玲對蔡恒茂的態度是如實以告。毛主席在延安曾對丁玲說,“國防文學”和“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這兩個口號,都是革命的口號,但后一個口號有立場(按:指鮮明的大眾立場),而前一個口號無立場。丁玲的這一記憶,跟吳亮平回憶中僅僅肯定“國防文學”口號而不提“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口號似有出入。
同一時期,我還就“兩個口號”論爭問題多次接觸過徐懋庸、蕭三等前輩。直接跟魯迅進行激烈論爭的徐懋庸回憶,毛主席對他說:“我認為,首先應當肯定,這次爭論的性質,是革命陣營內部的爭論,不是革命與反革命之間的爭論,你們這邊不是反革命,魯迅那邊也不是的。”“這個爭論,是在路線政策轉變關頭發生的。從內戰到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是一個重大的轉變。在這樣的轉變過程中,由于革命陣營內部理論水平、政策水平的不平衡,認識有分歧,就要發生爭論,這是不可避免的?!薄暗悄銈兪怯绣e誤的,就是對魯迅不尊重?!保ā段液兔飨囊恍┙佑|》,載《新文學史料》1981年第1期)中國左聯駐國際革命作家聯盟代表蕭三回憶,1944年10月底,他曾在延安棗園向毛主席匯報王明指示他寫信回國解散“左聯”的情況。毛主席說:“呵!還是你寫的信呀!那就是和要解散共產黨差不多……那就是和‘中聯’、‘右聯’一起搞喏!”(以上談話見諸蕭三當年的《窯洞日記》,后又多次發表,引文見《“左聯”回憶錄》上冊,第181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年5月出版。)當然,比丁玲、徐懋庸、蕭三回憶更為可靠的是1936年7月6日張聞天、周恩來聯名給馮雪峰的一封信。信中極為嚴肅地批判了“國防文學”倡導者的關門主義傾向。信的結尾特別向魯迅和茅盾致意:“你的老師(按:魯迅)與沈兄(按:指沈雁冰,即茅盾)好嗎?念甚。你老師送的東西(按:指書籍和火腿)雖是因為交通的關系尚未收到,但我們大家都很感激。他們為抗日救國的努力,我們都很敬佩,希望你轉致我們的敬意。對于你老師的任何懷疑,我們都是不相信的。請他也不要為一些輕薄的議論,而發氣?!保ā饵h中央領導人給馮雪峰的函電》,見《新文學史料》1992年第4期)張聞天、周恩來是當時中共中央的主要領導人,他們的這封信明確表示了黨中央對魯迅的高度信任,對魯迅在建立文藝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過程的立場和態度的贊許。當時“國防文學”倡導者攻擊魯迅“破壞聯合戰線”、“助長著惡劣的傾向”……張聞天、周恩來認為這是“一些輕薄的議論”。上述回憶資料和檔案資料,都可證明當年黨中央并沒有片面肯定“國防文學”口號。今天的研究者都知道,對于文藝問題是允許見仁見智的,不應該僅憑領導人的一句話就簡單定性。對于共產黨內的路線問題,作為局外者在沒有掌握大量史實的情況下更難以置喙。魯迅固然偉大,他對事物的認識也會有一個過程,不可能時時事事都絕對正確。以上所云當然都是筆者今天的看法,但當年不知深淺,年輕氣盛,是屬于“捍衛魯迅”的鐵桿派。
沈從文在信中談到了他跟丁玲交往中的幾件事。一、創辦《北斗》。《北斗》是一份“左聯”刊物,但要求辦得像個中立的刊物。丁玲的直接領導人馮雪峰明確指示:“《北斗》雜志在表面上要辦得灰色一點?!倍×?931年6月23日致沈從文信,請他代約謝冰心、凌叔華、袁昌英、陳衡哲、馮沅君為“特約長期撰稿員”。沈從文對此曾予協助。二、丁玲被捕。丁玲于1933年5月14日在上海被國民黨特務綁架,后軟禁于南京。沈從文說他曾向南京熟人打聽丁玲下落,是指他在北平向上海、南京方面探詢消息,并輾轉得知了丁玲傳出的口信:“我被人誘綁,不自由?!睘榇?,沈從文曾致函胡適請求援救丁玲,又曾與蔡元培、楊杏佛等38人聯名向南京國民政府行政院拍發了營救電報。此時,丁玲也曾寫信給沈從文,表示她如果犧牲,拜托沈看在胡也頻的面上,照顧她的母親以及她跟也頻生的孩子。
不過,沈從文在復我的信中談及“抗戰前數月”,丁玲到北京時,曾在他家住過一陣,看來屬于誤記———好在沈從文在信中聲明,他對此并無印象,是一個朋友告訴他的。丁玲是1936年5月14日離開南京到北平,想通過李達、王會悟、曹靖華等人找黨,爭取盡快逃出牢籠,奔赴陜北蘇區。同年6月3日離平返寧。她在北平大約停留了二十天,寄居在李達夫婦家和友人王一知家,并沒有在沈從文家住過。當時王會悟坦率地對丁玲說:“你要是住沈從文家,我可不答應。”王會悟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此時丁玲跟沈從文之間產生了一些芥蒂:一是“左聯”為營救丁玲,曾托王會悟跟沈從文聯系,想以沈的名義將丁母接到上海,出面跟國民黨當局打官司。沈從胡適處聽到了上海市長吳鐵城的說法,復信說丁玲并未被捕,而且跟她早無來往,彼此沒有共同語言,不打算參與其事。二是1934年沈回湘西途經常德,住在第二師范,有人建議沈去看望丁母,沈也未去。由于有上述隔閡,丁玲到北平并未借住在沈家是十分自然的。不過,沈從文后來對丁玲以上兩點責難進行了辯解。1980年,沈從文對研究他的青年學者凌宇說:“這不對!當時‘左聯’的人都不和我來往,沒有什么人來找過我。1934年我回湘西,是因為我母親病危。來去匆匆,在家里只呆了三天。當時我離開湘西已有十幾年,不可能有常德的文學青年與我相識?!保ā渡驈奈挠∠蟆?,第111頁,學林出版社1997年1月出版)
沈從文在復我的信中以一定篇幅主動談到了解放后他在歷史博物館的工作情況。1952年7月,沈從文被安排到歷史博物館,最初為文物收購組成員,后來當講解員。1956年兼任故宮博物院織繡組顧問。1957年2月被聘為歷史博物館學術委員。當年位于午門樓上的歷史博物館設備簡陋。冬天穿堂風呼呼吹過,為保護古建筑不準許烤火。沈從文血壓高,又有心臟病和神經官能癥。低壓常在110至120,高壓在190至200左右,有時甚至超過200。經常一天有一兩小時心臟發痛,導致情緒混亂。沈從文從中央革命大學政治學院畢業時,領導曾希望他回到作家隊伍搞創作,但他感到“極端缺少新社會新生活經驗”,只好知難而退。他雖然沒有系統地學過文物,但雜書看得多,古代文化知識十分廣博,又非常善于學習:一方面學文物知識,一方面在當講解員的過程中向觀眾學習,因而在短短的十余年中取得了驚人的成績。據粗略估計,在歷史博物館工作期間,沈從文過手的綢緞有十多萬件,過手的陶瓷器皿也有近十萬件。他經過鍥而不舍的自學,學以致用,成為了國內少有的服裝史專家,以及綢緞史、家具史、漆工藝史、陶瓷工藝史、樂舞雜伎史、前期山水畫史、扇子和燈應用史、金石加工藝術史、馬的應用和裝備進展史諸多方面的專家,出版了《龍鳳藝術》、《中國古代服飾資料》、《中國古代服飾研究》等論著。這些業績,可以說是十分輝煌的。
沈從文的復信中提到“古為今用”和聯系群眾的問題。他曾說,經過三十年學習,他印象最深的有十一個字:“實踐”,“為人民服務”,“古為今用”。他說,他“搞的研究,不是個人興趣,而是要解決一系列所謂重要文物時代真偽問題。不是想做專家權威,正是要用土方法,打破在文物界中或歷史上的一切專家‘權威’,破除對他們千年來造成的積習迷信,為毛澤東時代寫新的中國文化史或美術史,貢獻出點綿薄之力”(《我為什么始終離不開歷史博物館》,收入《沈從文自傳》,第358頁,江蘇文藝出版社1995年9月出版)。
“和以萬千計的產業工人、美術教師接觸”,是沈從文學以致用的感人表現。在歷史博物館工作時,他經常利用出差機會到跟本職工作相關的紡織廠、陶瓷廠考察。1958年至1959年,他曾帶了上千匹綢緞,到南京各工廠搞展覽,還曾參與四川蜀錦的生產技術改造。據沈從文1953年4月4日日記記載,當天早上他就為一位姓溫的美術青年草擬了一百種歷代的圖案花。1962年,他又出任高等藝術學校工藝美術類統一教材編寫組顧問。接觸“以萬千計的產業工人、美術教師”的過程,成為了沈從文學術智慧的無盡源泉。
在這兩次通信的前后,我曾去小羊宜賓胡同五號拜訪沈從文,有一次還碰到了注釋1981年版《魯迅全集》的同人陳瓊芝老師和她的助手章新民。在我的印象中,沈待人很熱情,但侃侃而談的只是古代服飾一類問題,絕口不提文壇往事。我記得他曾考問我:“中國古代宮廷畫,為什么有些嬪妃臉上會畫上圓點:有的六點,有的八點……”我瞠目結舌,不知所云。沈老為我解惑說,那些圓點,是記載跟皇帝同房的次數。我感到前所未聞,故留下了這一印象。
沈從文的這兩封信,都表示他不愿提及文壇往事,甚至有單位出于好意請他提供一份作品簡目他都“交白卷”。今天看來,這其實是他內心最深的隱痛,是一種被當時環境扭曲的心態。作為一位享有國際聲譽的多產作家,沈從文不僅對現實和未來“深懷杞憂”,而且也一直未能忘情于文學,正如他所作的生動形象而又飽含辛酸的比喻———“跛者不忘履”?!拔母铩敝?,他曾發表過散文《春游頤和園》、《天安門前》,詩歌《資生篇》、《井岡山之晨》,游記《新湘行記》……令有些讀者想像不到的是,他還曾試圖創作革命歷史題材的作品,用或記人或記事的方式描寫“南昌起義,瑞金扎根,長征前夕,遵義情況,延安種種……”(《創作計劃》,《沈從文全集》第27卷,第150頁,北岳文藝出版社2002年12月出版)即使在“文革”時期,他也出于積習寫下了《丹江紀事》、《思入蜀》等詩作。只是因為歷次政治運動,簡單粗暴的大批判,才幾乎澆滅了他的創作火焰。剛剛打倒“四人幫”,面對像我這種素昧平生的訪問者,沈從文當然會采取緘然不語的態度。直到上世紀80年代之后,他才逐漸燃起了對于文學的激情。不幸的是,正當瑞典學院準備于1988年10月授予他諾貝爾文學獎的前夕,這位可以跟??思{比肩的卓爾不群的作家卻于同年8月心臟病突發,以86歲的高齡逝世,終于跟不少作家翹首盼望的諾貝爾文學獎擦肩而過。
(選自《新文學史料》2007年第3期/丁茂遠 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