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毛澤東1942年《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說:“文藝是為帝國主義者的,周作人、張資平這批人就是這樣,這叫做漢奸文藝?!睆拇耍皾h奸文人”的帽子就戴在他的頭上,似乎被歷史永遠釘在恥辱柱上了。其實在情形又是怎樣一回事?這還得回到當年的歷史中去。當年的周作人曾被國民政府高等法院判為“漢奸”,而張資平雖被司法機關逮捕,卻未被法院判決為“漢奸”。歷史的真相是這樣的。
張資平1893年5月24日出生在廣東梅縣東廂堡三坑留余堂。1910年考入廣東高等巡警學校,1912年到日本留學,1919年考入東京帝國大學讀地質科,1921年和郭沫若、郁達夫、成仿吾等成立以反帝反封建為主要宗旨的文學團體創造社。1922年出版了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第一部長篇小說《沖積期化石》。1922年回國后到蕉嶺縣羊子山礦山,1924年參與創辦梅縣學藝中學,年底到武昌任師范大學巖石礦物學教授,1926年擔任武昌“第四中山大學”地質學系主任。1928年到上海任暨南大學文學教授,兼教大夏大學的“小說學”,開辦樂群書店。1928年10月16日至30日他參加以陳文祥為代表的學術團體訪問日本,回國后寫了篇日記體小說《群犬》,形容日本偵探之多。隨著他的《梅嶺之春》、《曬禾灘畔的月夜》、《約伯之淚》、《苔莉》、《最后的幸?!贰ⅰ睹髦榕c黑炭》、《愛力圈外》、《青春》、《糜爛》、《愛之渦流》、《上帝的女兒們》、《群星亂飛》、《跳躍著的人們》、《時代與愛的歧路》、《愛的交流》、《戀愛錯綜》等戀愛小說一版再版,便專門從事小說創作了,并用稿費在上海真如建了一幢“望歲小農居”的精致別墅。在現代文學史上,一提到戀愛小說,勢必聯系到張資平;一提到張資平,勢必聯系到三角戀愛小說。
張資平的小說創作反對日本侵略者的題材,長篇有《天孫之女》,短篇有《紅海棠》。1930年出版的《天孫之女》既揭露日本帝國主義鄙視、屠殺中國人民的罪行,又控訴了日本帝國主義糟蹋、蹂躪日本女性的罪行。小說以日本軍人鈴木牛三郎的女兒花子被遺棄騙賣、淪為妓女的故事,戳穿了日本人自吹是“天孫之族”的神話。該書1930年7月出版后,9月再版,1931年2月三版,8月四版,1932年6月五版,總共印行一萬一千冊,被翻譯到日本去。由此,張資平也惹來了麻煩。1931年4月10日出版的第一期卷一的《現代文學評論》中“現代中國文壇逸話”一欄里,刊登了《張資平怕走北四川路》的一則消息:“張資平自寫了《天孫之女》后,被日人譯成和文,在和文的上海日報上按日發表,而引起了日本人劇烈的反感?,F在,張先生竟因此而不敢走上那北四川路了。《天孫之女》是一本極端暴露日本帝國主義者的罪惡的小說,他里面敘述日人的蠻橫,可謂淋漓盡致。日人本來都褊狹異常,而有高度的愛國熱,于是便認為莫大的恥辱。一方面譯成日文,并刊登張先生的照片,使他的國人都對張先生有不好的認識。一方面則拔劍張弓,大有向張先生下哀的美敦書之勢了。據張先生自己說:‘他最痛心的是在自己的國土內,居然任日人如此蠻橫地不講道理。這真是我們的恥辱。我之所以不去走北四川路,并非真正怕日本人,但他們酗酒滋鬧的水兵,一向視中國人如魚肉,倘使一旦狹路相逢,給你一個傷害,或竟把你一刀結果,那又有什么辦法呢!’這段話,使我們感喟到著作家沒有保障,怕將來連說話的自由也要受外國人的干涉了?!?/p>
張資平于1933年初夏寫作的短篇小說《紅海棠》,描寫了1932年1月28日上海閘北被日機轟炸的悲慘情形,揭露了日本侵略者野蠻的罪行。小說主人公被稱為“紅海棠”的吉弟在上海先后給穆蔚英、海沼豬三郎、小橋當仆人,并且還當了三四個日本商人的情婦?!耙弧ざ恕钡膽鸹鹗辜艿暮⒆酉侣洳幻?,吉弟的父母也被炸死。在一片瓦礫中,吉弟跟著丈夫終二過著乞丐般的生活。
1936年,張資平曾到唐山交通大學任教,時間不長。其時,《東方雜志》曾就中日問題征求各界人士發表意見。張資平也曾就“中日有提攜的必要和可能嗎?”這一問題發表意見,刊登在1937年1月1日出版的《東方雜志》三十四卷一號上。文中指出日本侵略中國的三段政策:“第一步,先掠取滿州以控制內蒙。第二步,掠取內蒙以控制華北。第三步,占據華北,以黃河為境,俯窺長江流域。”
1937年抗戰爆發后,張資平又回到上海,居住在滬西。這時他已不搞小說創作,但還寫些文章,搞些翻譯。他曾在《新科學》一卷三期刊登《粵音與客音之比較》的文章,在《新科學》二卷五期上刊登譯文《龍煙鐵礦床概要》。1938年秋張資平經香港到廣西梧州,去廣西大學任教。翌年又回到上海。期間,參加過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為后臺的“興亞建國會”,這是一個以文化為幌子的特務組織。
1940年3月29日南京汪精衛偽政府成立,張資平任農礦部技正,這實際上是個閑職。同年7月,漢奸文化組織中日文化協會在南京成立,張資平當選為第一屆理事會候補理事,任出版組主任,主編1941年1月創刊的《中日文化》月刊。這是一份宣傳“中日親善共榮”的綜合性漢奸雜志。一年后,他又辭去出版組主任之職,擔任“中央研究院”博物委員會委員,保存整理巖礦標本。
1943年8月1日起,張資平在南京的《民國日報》副刊上連載小說《青磷屑》,由于作品里寫到物價飛漲,有嫌“影射現實”,被汪精衛親筆下令禁刊。
最早指責張資平被敵人收買之事,是新加坡的《星洲日報·晨星》1940年4月19日刊登了郁達夫的文章《“文人”》,文中指出:“從這一張同人合寫成的信中看來,我們可以知道,張資平在上海被敵人收買的事情,確是事實了。本來,我們是最不愿意聽到認識的舊日友人,有這一種喪盡天良的行為的:譬如周作人的附逆,我們在初期,也每以為是不確,是敵人故意放造的謠言。但日久見人心,實在是中國人千古洗不掉的羞恥事,以春秋的筆法來下評語,他們該比被收買的土匪和政客,都應罪加一等?!?/p>
后來指出張資平“漢奸文人”的,是重慶《新華日報》1944年1月1日第六版上刊登毛澤東1942年5月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講話的簡介,內中一段:“這些自以為是為自己或為全人類而創作的作家,其實都在他們的作品中客觀地表現了他們正是為了某一些人某一個階級而創作的。周作人、張資平的漢奸文藝,玫瑰蝴蝶的‘民族文學’,無論他用了多少美麗的化裝,總不能掩飾掉他們的主人是誰,他們是為侵略者統治者而創作的?!?/p>
1947年5月,張資平因“漢奸罪”被國民黨司法機關逮捕,后經交保獲釋。1948年3月20日張資平連去兩封信給胡適,并附上他的辯明書,要求胡適為他辯白,請求胡適將他的《我之辯明》轉送給陳立夫?,F將張資平致胡適的信及《我之辯明》錄下,以對張資平“漢奸文人”的問題,有更全面的了解。
第一封
適之先生:
自民國十四年在武昌,十八年在上海中社筆會席上,兩次得瞻風采后,倏又二十年矣。茲冒昧寄呈辯明書一份,尚乞嚴加批判。如認為有可同情之處,請就近設法賜以援助。際此米珠薪桂,弟正饔餐不給,入獄實可以解決弟個人之生活。惟方治輩陷我弱妻幼子于顛沛流離,神必殛之!今日竟有一派人仍欲包辦文化,將文化界人士或加驅逐,或加陷害,一網打盡,以圖一黨一派之獨占!民主之謂何?
雙照樓主人(即汪精衛)所組政府并無地質調查所之設,方治不加細察而冒昧檢舉我為偽地質調查所所長,此其一。
我痛心中央研究院巖礦標本之散失,故不計毀譽,負責保存及整理,而竟加罪,令人寒心,此其二。
以上二點,尚乞先生代向主席與陳立夫先生陳之,消弭弟案于無形,并為弟解除多年失業之痛苦,俾得追隨,實感大德也。先生如不欲加以援助,亦望發表公平之批判,喚起輿論,公之報端,以待社會之公判,為今后中國文學史留一佳話,何如?專此奉懇,并候
鈞安
弟張資平拜啟 三月二十日
賜教處:上海江蘇路七六四弄五號三樓
附:我之辯明
我今先將我與偽府中人交游經過,簡述之如次。
(一)遠因
(1)因民國十七年濟南慘案,上海日本陸戰隊侮辱北四川路同胞,我極憤慨,寫成一篇排日小說《天孫之女》,此書引起日本使館之抗議,禁止發行。有前文藝書局經理李君為證。
(2)因當時目擊公共租界日籍巡捕凌辱我國小販童,與之爭論,結果我亦被辱,故寫成第二篇排日小說《歡喜陀與馬桶》。此書存陳震大律師處,可作物證。
(3)民國二十一年春夏之交,上海晨報社長潘公展先生向我索稿,以淞滬戰役為題材,寫成第三篇排日小說《無靈魂的人們》。
我因寫了這三篇排日小說,遂接到駐滬日使館情報部及日本海軍陸戰隊之書面及口頭警告。
(二)近因
民國二十六年,上海淪為孤島。我適居住滬西,敵憲兵隊即設于附近梵王渡路。當系日本使館情報部之策動,便服敵憲及臺灣人,根據上述三書,謂我為抗日分子,來多方威嚇,要求答復。我遂避往香港。廿七年秋在梧州廣西大學任教。不幸梧州被炸,學校遷桂林。我請假一月,由安南回滬,擬舉家遷桂,在準備動身期中,廣西大學之解聘書至矣。
敵方探知我既回滬,又派刑事來威嚇,并遣臺灣人及留日同學來恫嚇或誘惑。我表示不識政治,惟知讀地質學。
至廿八年初夏,日方同盟社捏造謠言,謂我于五月廿日在東京參與東亞和平會議。其實十九日晚,我尚與暨南大學職員在二馬路時代劇場觀看張文娟之《烏盆記》。我曾去函質問《大美晚報》,據答復,系出自敵方同盟社通訊。再向同盟社質問,據復稱,“在東京之張資平乃蒙古代表,并非足下”。我乃請朱啟超大律師為法律顧問,在《申報》登啟事,措詞稍激烈,遂引起敵方憲兵隊及情報部之憤恨。一星期后即接到敵方情報部巖井英一之最后通牒。因居住地關系,故失去言論及行動之自由。
(三)綁票式之派委職務
因日方常來威嚇,留日同學勸我須明哲保身。我雖知其絕無生命危險,但受煩擾及“尾行”(出入有人跟蹤)之精神痛苦,非身歷其境者所不能領會也。彼等初以大學校長為餌,繼之以部次長相誘,我答稱僅專攻地質學,不想做官。彼輩乃不征求我之同意,遂發表我為農礦部技正(此農礦部不久即解消,同部職員,中央概不加罪),但我并未簽到。惟當時因生活關系,曾赴直京向友人告貸度日,并要取消技正名義,但不獲許可。偶因細故,我乘機大鬧公堂,以為必可獲“革職之榮譽”,而雙照樓主人反令該部部長趙毓松和平解決。總之,我對此職從未簽到也。
我在南京常發表諷刺及規勸偽府與敵方之文字。敵方大怒,敵憲常來傳訊,幾釀成文字獄。友人陳柱尊氏通知我,敵外交文化當局及憲兵隊對我之態度,極不滿意,并勸我須與敷衍,否則將有不測之禍。便衣敵憲常來訪問,故意以重慶友人之消息相詢(例如郭沫若、黃琪翔等人近況如何),令人哭笑不得。陳柱尊氏欲聘我為博物委會委員,我亦拒絕。渠又不得我之同意,先發表矣(此聘任委員月支車馬費一百元,我何至同意?蓋亦由日方授意者)。
最后始由日本瀧庸博士,同情我之窘境,并反對敵方封我之無禮,出任調停。我不得已,允以私人資格為博物院整理巖礦標本。當我發見中央研究院及地質調查所所遺留之標本時,深感有加以保存及整理之義務,毀譽在所不計矣。故勉為其難,略加分類,并將一部分之化石及礦物陳列為博物館標本。中央研究院之接收人員當能為我證明,亦當能得胡適之、翁文灝、李四光諸先生之同情也。若非我加以保存,則名貴標本將逐漸為敵方大小礦業公司竊盡矣。
民國三十三年一月九日,我即脫離南京,回上海當小掮客以自活。
以上所陳,為功為罪,惟待文化界之公判而已。
最后尚須一言者,以我留日本東京帝大之前輩資格,若稍加活動,盡可任偽部長,但我不欲也。又何至于同意任一技正耶?我如欲謀利,盡可改名換姓為敵方各公司充買辦階級而發大財,但反問良心,亦不欲也。我為避免敵偽關系,曾盡其最力之掙扎,當能得社會之諒解。
(四)被檢舉內情
讓一步說,即謂我之任偽技正等職亦出自愿,但技術與政治無關,我亦未常憑借敵偽勢力以害人,且常對雙照樓主人盡其誠懇之忠告,故雙照樓主人曾親筆下令禁刊我所寫小說《青磷屑》。又據去年春行政院令,曾任偽府之技術人員盡可先任用,不必嚴加錄用之期間限制。然則我更可不受檢舉也。
方治何以檢舉我,因受其部下姚中仁之蒙蔽也。今試述其內情如次。
我居住江蘇路多年,僅一貧無以立錐之三房客耳。民國三十四年勝利后,有假冒軍人之姚中仁,自稱受大房東委托,來逼我等遷讓,危詞恫嚇。我因無經濟能力另覓房屋,故未予同意。姚中仁乃懷恨在心。
(a)姚中仁之種種官銜。
(1)初來時,軍服軍帽,自稱中央軍校某期生,在軍委會政治部鄧文儀將軍部下任要職。
(2)其次改稱為徐州綏靖公署駐滬主任,顧祝同將軍親信。
(3)不久,忽脫去軍服,自稱為社會局吳開先局長之門下,亦收有多數“學生子”,故得任南市市場管理主任,兼三青團某隊隊長。
(4)最后,自稱與方治主任同鄉,且有世交,從前在經濟上曾援助方治,亦認識方治之日本夫人,故極有力量。
(b)姚中仁所用種種手段。
(1)穿軍服,偕一“平定”符號之士兵,將二房東劉黃氏驅入于亭子間,占據其住室。
(2)用自來水筆寫這多數字條,欲將二房東所有家具加封,占為己有。
(3)其次,帶來多數“學生子”(上海所謂白相人)危詞恫嚇,逼我等遷出。
(4)最后,占據我等三樓前廳,因引起鄰室謝君之反對。繼又派其學生子占據樓下房客陳某之花園小房。故陳謝二人訴之長寧分局(有案可查,前年十二月間)。姚中仁自知假冒軍人占領民居之違法,將住室出頂,騙得巨額頂費。
(c)由下述事實,可證明方治受姚中仁之蒙蔽。
(1)姚中仁初來時,知不能強占我住室,乃以檢舉相威嚇。表面上稱我為文學先輩,并問我在偽府中任何職。我知其存心,故漫應之為“地質調查所所長”,因偽府并未設此學術機關也。不料方治即檢舉我為偽府之地質調查所所長。此證明姚中仁蒙蔽方治者一。
(2)我與方治主任素昧平生,何以對我家人之住室分配了如指掌。因高檢處拘票上注明我家人某住何室,某又住何室,張某多在三樓某室。方治似曾辱臨吾家,且認識我之妻室。此證明姚中仁蒙蔽方治者二。
(3)方治之檢舉若出之于公,則尚有多數偽部次長,特任簡任人員,立法,監察兩院委員,何止數千人?方治何不取偽府職員錄,擇其與偽府關系百十倍于我者,先加檢舉?乃獨檢舉因開罪敵方,被逼從事技術工作之一聘任小職員耶?此證明姚中仁蒙蔽方治者三。
方治對此絕無僅有之不肖黨員姚中仁,必有適當之制裁,而去此足以傷國民黨聲譽之小污點也。
第二封
適之先生:
弟之辯明書分別寄呈先生與陳立夫先生,因匆匆加封,深恐將呈先生之信封入立夫先生函中,致立夫先生之信封入先生函中,如其然,不敬之罪,誠不敢辭。敬懇先生將致立夫先生信代為轉交。弟對于方治之檢舉,有不能已于言者,今不避重復,再為先生陳之。
(一)方治以市黨部主任地位,在廢止黨治之后,對于偽府有無地質調查所之設,不加細察,遽檢舉我為偽府之地質調查所所長,其檢舉之違法。此其一。
(二)我痛心中央研究院所遺棄之巖礦標本,無人保存及整理,故不顧毀譽,出而為之保管及整理,認為有此責任。乃反以此為罪,則中國今后將無見義勇為之人矣。
以上兩點甚望先生代陳之主席,并商之陳立夫先生,設法消弭弟案于無形。若能更進而為之解決多年失業之痛苦,俾得追隨左右,尤深感激。若先生以為不能援手,亦望加以公平之批判,公之輿論,以待社會之公判也。端此,敬候
鈞安
弟張資平拜啟 三月二十日
弟近編有西洋文學思想史,約六萬字,
能否代介紹與朱經農先生處,尚懇賜復。
賜教處:上海江蘇路七六四弄五號三樓
張資平的信和《我之辯明》的內容,歸納有四點:一是申辯未曾擔任汪精衛偽政府的地質調查所所長,綁票式的掛名“農礦部”的技正。二是擔任“中央研究院”博物委員會委員,是為了保存、整理巖礦標本。三是姚中仁蒙蔽國民黨上海市黨部主任方治,以“漢奸”罪檢舉他,是圖謀霸占他在上海江蘇路的住房。四是請求胡適為他申辯,以解決多年失業的痛苦。胡適并沒有為他申辯,所以1948年4月國民黨上海法院判處張資平有期徒刑一年零三個月。張資平不服,提出上訴。1949年1月,國民黨上海最高法院特種刑事庭裁決:撤銷原判,發還上海高等法院更為審理。
張資平最后雖未被國民黨上海高等法院判為“漢奸罪”,但在上海無業可從,只好翻譯一些東西來維持生活。連同他過去翻譯的作品,計有:《另一種被壓迫者》(山田清三郎)、《馬東》(藤森成吉)、《女人》(金子洋文)、《難堪的苦悶》(山田清三郎)、《礦坑姑娘》(松田解子)、《草叢中》(藏原伸二)、《暴風雪》(小川未明)、《某女人的犯罪》(江口渙)、《士敏土埕里的一封信》(葉山嘉樹)、《地主》(藤森成吉)、《壓迫》(田村俊子)、《不幸的男子》(武者小路實篤)、《街路里》(小川未明)、《自殺》(江馬修)、《遙遠的眺望》(小島勖)、《面包》(島影盟)、《別宴》(谷崎精二)、《夢醒了》(華田一郎)、《最后列車》(加藤武雄)等文學作品,以及《世界球體構造》、《巖礦化學》、《民族生物學》、《近世社會學成立史》、《人獸之間》、《文藝新論》、《文化社會學》、《日本現代科學論文集》、《礦物與巖石》、《近世社會思想史綱》、《海洋》、《東亞大地形論》等論著。
張資平在日本東京帝國大學學地質科,回國后也做過一段時間的地質學教授。他也編了不少地質學方面的教材和書籍,只是由于他的戀愛小說的影響遮蓋了他的地質學的著作。計有:《地質礦物學》、《外國地理》、《地質學者達爾文》、《普通地質學》、《自然地理》、《海洋學》、《地球史》、《人類的起源》、《地球之年齡》、《地層表面圖上之傾斜角及層厚之計算》、《礦床之五帶》、《鐵銹生菌》、《新制礦物學講義的批評》、《結晶符號與幾何方程式之關系》、《所爭者礦也》、《火山形態上之分類》、《石油問題》、《地圖學及地圖繪制法》、《人文地理學》、《地質學名人傳》、《蓋基傳》等。
1949年10月后,張資平因“漢奸文人”的臭名聲,難于尋覓一份工作。1953年找到當時上海市副市長潘漢年,潘漢年曾是創造社成員,由潘漢年介紹到上海市振民補習學校(現上海市成都二中前身)教書。1955年6月,因潘漢年的“反革命事件”,被上海市公安局逮捕。在審查他的“漢奸文人”罪行后,1958年9月,上海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張資平有期徒刑二十年。1959年7月送安徽省公安廳,同年12月2日病死在勞改農場。
(選自《斯人不在》/陳遠 編/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6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