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北京人”的發現及其價值
“北京人”頭蓋骨化石標本,在抗戰時期不知流落何處,這是中國抗戰時期的重要損失之一。1945年12月4日,當年“北京人”頭蓋骨化石的發現者、著名歷史考古學家裴文中教授,在天津大公報發表《“北京人”在哪里》一文,他感慨道,這是一個謎!也許不久即可解答,也許永遠不能解答。戰后60年來,中國人民一直在關注和尋找“北京人”頭蓋骨化石,1998年8月,我國著名考古學家賈蘭坡等14位中國科學院院士聯名發出倡議信———《讓我們繼續尋找‘北京人’》,認為“對中國科學家來說,有這樣一件事始終不能忘懷”,并希望“在本世紀結束前,大家攜起手來,做一次全人類共同的尋找”。但其下落,至今仍然是個謎。為便于國人了解這一失蹤事件的來龍去脈,現綜合有關資料,進行追蹤。
———采自《縱橫》(2004年第1期)
“北京人”是中國猿人北京種的俗稱,也稱“直立北京人亞種”。它生存于第四紀初期,距今約有數十萬年。按照形態上說,它介于現代人與猿過渡的一種原始人類,與現代人的關系十分密切。龍骨山是北京西南郊房山縣周口店鎮的一座石灰巖小山。采石工常常在洞穴和裂隙的砂土中發現化石。老百姓將此山稱之為“龍骨”,并將它們賣給中藥鋪。1918年,來華擔任礦政顧問的瑞典人安特生來到龍骨山。1923年,安特生等人發掘的化石中有一顆人類的牙齒,這引起了考古界的注意。1927年開始系統發掘,然而,接下來幾年的發掘,并無重要發現,安特生等人便離開了周口店。1929年12月2日下午4時許,太陽將要落山,在昏暗的燭光下,有人大叫:“這是什么?人頭!”主持發掘的專家裴文中小心翼翼將這個保存完整的猿人頭骨取出。裴文中當時欣喜若狂,用他僅有的一床棉被和被單包裹著這珍貴的頭蓋骨,冒著嚴寒,護送到北京城。當時拍照者抑止不住激動,目光集中于化石,以致照片中只留下了裴文中的半張臉。
“北京人”化石和文化的發現和研究表明,“北京人”會使用火,對石器工具加工技術有了改善,穴居,會采集和狩獵,有相當程度的社會適應性,平均腦量1059毫升(現代人為1400毫升),肢骨比頭骨進步。它代表了“從猿到人”過程中的一個重要階段,為“從猿到人”學說的確立提供了重要的依據。這一古人類研究史上的重大發現,引起了全世界學術界的注意。周口店“北京人”遺址便成為世界人類學的寶庫和人類文明進步的搖籃。1987年12月11日,該遺址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文化遺產”清單。
鑒于中國猿人研究的重要性,當時任地質調查所所長的翁文灝決定,在地質調查所內成立新生代研究室,負責在周口店發掘中國猿人的工作,并在中國境內從事有脊椎動物化石及古人類化石的采集和研究。美國方面的有關人士也予以關心,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在經費上給予資助。中方與該董事會簽訂合同,其中規定:研究室的經費由董事會補助;所采集的一切標本,為中國國家財產,永遠保存在中國,不許運到國外,標本也包括中國猿人化石;洛克菲勒基金會推舉一位人類學家,擔任中國猿人的研究,并為研究室名譽主任,中國委派一位地質學家擔任地質古生物及考古方面的研究工作,并任研究室副主任。擔任中國猿人的研究者先是加拿大人步達生(Davidson Black),1936年起為美籍科學家魏敦瑞教授(Prof. Franz Wei-denreich)。魏氏又是北平協和醫學校解剖系的教授。經過十數年的發掘,到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共發現了中國猿人的頭骨7個,下顎骨12個,牙齒數十枚,體骨10余件。這些標本都存放在協和醫學校解剖系辦公室的兩個保險柜內。魏氏研究的時候,常常用石膏模型,不肯輕易取出真標本,也不輕易示人。七七事變后,曾兩次送到花旗銀行的保險庫,以防萬一。
二、“北京人”的轉運及失蹤
1937年日軍侵占北平時,“北京人”化石仍留存北平協和醫學校。隨著戰爭的持久,太平洋風云日緊,美日關系惡化,中國方面擔心“北京人”化石的安全問題。1940年12月26日,中央地質調查所副所長尹贊勛致函北平的裴文中,“現存協和之猿人標本以及重要石器等,似以運至西南安全地帶為妥。若有特別困難不能南運,亦應設法托美國友人運往美國學術機關暫存,一俟和平恢復,再行運回。請兄轉為面商關系人員決定方針,俾至必要時間,即可實行”。1941年1月10日,翁文灝致函北平協和醫院院長胡頓(H.E.Houghton)和魏敦瑞,希望將“北京人”化石轉運美國。1941年4月17日,胡頓復函翁文灝,認為“企圖將這批化石轉移出北京是不切實際的想法。理由是,地方當局和海關必定會直接插手檢查所有這類物品的進出。這批科學物品是民國政府的財產,將它們運出中國或日本占領區很易遭到被沒收的危險”。“由于這批標本的所有權歸中華民國政府,想求助美國政府某些部門將它們轉移也不可能。即便美國官方同意轉移,駐華使館也不敢承擔違反日偽政府及海關法規的責任。”胡頓及一些顧問主張存放原地,“即便將來形勢惡化,這批標本也不可能受損,沒有任何理由使它受損。它們沒有出售價值,最壞的情況莫過于不再在北京(或中國)保存而被分散在世界其他博物館罷了”。1941年7月15日,已回到美國的魏敦瑞致函翁文灝,陳述沒有將化石隨身帶到美國的理由:在海關發現,肯定被沒收;不能讓這珍貴的物品在這危險的時刻暴露在一次沒有護航的航行中。“讓化石原物放在它現在的位置即北京協和醫學校解剖系大樓內新生代研究室的保險柜中是明智之舉”,“在可能危及化石標本的情況下,最好什么也不做”。
但據裴文中戰后回憶,1941年初,日美關系緊張,美國大使館勸告美國僑民離華。魏敦瑞決定于4月份回美國,在紐約天然博物院繼續研究,希望將中國猿人標本帶到美國去。離開中國前,魏和裴文中曾兩次到美國大使館交涉,但因合同的限制,在得到中國政府允許之前,美方不便單獨行動。
1941年8月間,翁文灝代表中國,與美國駐華大使詹森交涉,請他設法將中國猿人標本由北平協和醫學校取出,運存美國,戰后再運回本國。11月中旬,詹森大使致電北平,令他們照辦。
據當時最后接觸化石的中方人員胡承志戰后報告,在珍珠港事變前,大約在十八至二十一日間,北平協和醫學校總務長博文(Bowen)匆匆來到實驗室,要求胡承志速將“北京人”等裝好,要在極秘密之下送到他辦公室。“余當時將早經備妥之木箱拿出應用,并將房門鎖住后裝箱。該二箱均為白木箱。”“至裝箱之情形,頗為華貴。先將骨骼用擦顯微鏡頭用之細綿紙包好,再用軟紙包著,然后再裹以潔白醫用吸水棉花后,用粉蓮紙包上,再用醫用細紗布多層包在外面,裝入小箱,再用吸水棉花填滿,小木箱內周圍六面由具有彈性之黃色瓦垅紙數層包好,一一裝入大箱內,用木絲填裝。”兩木箱書以CadⅠ和CadⅡ。兩箱內骨骼化石數為:“北京人”頭骨5個,頭骨片5片,牙齒約130枚,下顎骨約10個,上顎骨1個,及其余零星碎塊之肢體骨等,約數十塊;上洞史前人頭骨3個,未成年頭骨1個,肢體骨十余個,牙齒數十枚及零星小骨多件。
裝箱完畢,胡承志“旋即派工友用車親自押送至博文先生辦公室,當面交彼。彼即立刻將兩箱送到‘F’樓下四號之保險室,過夜后即送至美大使館。珍珠港事變前,知道北京人裝出的有胡頓校長、博文先生及息式白小姐(Miss Clair Heirschberg,彼為新生代研究室工作不久之秘書)”。自此,“北京人”化石便下落不明。
關于“北京人”化石失蹤之謎,有多種解答:“北京人”化石送交美國海軍代運出,傳說該文物在秦皇島附近遭日軍截奪;在天津調包,流落美國;埋藏在北京;沉沒在海中;在中國民間。現將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的有關檔案,裴文中先生與遺失事件相關人員的中英文通信,包括11封信件和7份剪報附件,當事人的回憶,以及學者的研究作簡要的介紹,以期進一步探究真相。
關于“北京人”化石送交美國海軍代運出等情,有資料顯示,美國方面原計劃由美國駐北平海軍陸戰隊帶到美國。1941年12月4日,兩箱化石標本,連同美軍人員的行李27箱,由火車專列從北平運天津轉秦皇島,當時由菲利軍醫負責接管。當天,行李在天津下卸,部分行李存巴斯特研究所,部分行李存瑞士在天津的一家公司內。當天,在天津還為海軍陸戰隊員舉行盛大告別會。不幸的是,來接美國陸戰隊的哈里遜總統號船(S.S.President Harrison)在馬尼拉赴秦皇島途中,即12月8日,為日本戰艦追捕,在長江口外觸礁沉沒。
“北京人”的運送,當時是悄悄進行的。1942年9月10日,被日軍驅散回非洲、原北平協和醫學校的負責解剖和新生代方面研究的教授佛騰,在給翁文灝的信中指出,“北京人”頭骨原物等“原擬隨美國駐平海軍陸戰隊一道送往美國。日美開戰后不久,美國陸戰隊隊員在秦皇島當了俘虜。上面提到的化石與美國陸戰隊隊員在一起。這個情況我們是從一位陸戰隊隊員那里得到的,這位接受委托的隊員在北京關押時恰好闌尾炎發作,在北平協和醫院作手術。他瞅準機會把消息透露給大夫。從此以后,我就不知道這批物品的下落了”。佛騰教授對其下落作了分析,“12月9日我去解剖系和魏敦瑞博士的研究室,在那里遇到一些日本軍官,但沒被詢問。我判斷日本人完全清楚這些物品的下落。但在7月份,我意外地被日本人召到北平協和醫學校,問我是否知道‘北京人’在什么地方。我當然回答‘不知道’。從這次談話中我判斷,‘北京人’或許已被悄悄地運往日本了,所以并非每個對此關注的人都知道。或許它確實在秦皇島丟失了。”
佛騰在信中還談到日軍破壞的情況,“當日本憲兵隊要用洛克哈特大樓時,他們把地質調查所的物品和圖書統統裝上卡車運到城外空地給扔掉。這些物品很快被老百姓哄搶一空,他們認為這些東西也許值幾個錢。后來福格森博士還買了些上門叫賣的骨骸,……這就是您在任時曾付出巨大心血的那項研究工作的悲涼結局”。有研究認為,新生代研究所的其他標本損失達67箱之多。
1943年3月30日,翁文灝致函文森特,希望美國國務院和海軍部幫助追查。他還指出,“我們迄今尚未公布這件事是為了避免引起日本人的注意”。
其實,日本人早就注意了。1941年12月8日珍珠港事件前,日本東京帝國大學教授長谷部言人及其助教高井冬二來到北平,高井要求到新生代研究室工作兩周,被獲得同意。12月8日清晨,日本人侵占協和醫院,立即派員到解剖系迫使管理人員將鐵柜打開,檢視所有一切后進行封存,并派兵守護。過了幾天,日本占領協和醫院的負責人田岡大尉和裴文中面談,追問中國猿人標本存放何處,并說明保險柜中所存放的全是石膏模型。1942年8月下旬,長谷部言人和助教高井冬二再次來到北京,組織周口店調查所,繼續開掘。高井帶了一名日本憲兵,向裴文中追問中國猿人的下落。由于化石標本裝運是悄悄進行的,裴文中并不知情,當然也就無從回答。
此時,在北京的日文報,以及《朝日》、《大阪每日》等報刊,在重要新聞欄內發表這樣的新聞:長谷部言人發現中國猿人標本已被美國人偷去,協和解剖系保險柜內的東西是假的,是石膏制作的模型。這種貴重的東西,原不許運至國外,但美國人不講信義,把它偷走了。也許長谷部言人等人在北平沒有什么成績,住了一個月,又回東京去了。
1943年4月,日本憲兵密探錠者繁晴(英文名Goargia)找到裴文中,明確表示受日本軍部的命令,負責尋找中國猿人標本。錠者繁晴連續在3天內質詢了全體有關人員。特別是博文因此被日本憲兵隊囚禁了五天,追問沒有結果。裴文中認為,日本軍方插手此事,是因為長谷部言人在東京運動了要人,令日本軍部找到“北京人”化石。軍部認為錠者繁晴很能干,而讓他承辦此事。
大概在1943年5月至6月間,忽然有消息說“北京人”在天津找到了,并要息式白小姐去天津辨別其真偽,但很快又讓她回來了,說天津發現的東西與中國猿人無關。從那以后,直到日本投降,日本官方就再也沒有提起“北京人”這件事。據此,裴文中戰時就猜想,日本可能已經找到了它所想要的。
三、戰后追尋“北京人”
抗戰勝利后,國民政府及民間組織立即多方查找。裴文中先后于1945年8月28日、11月26日致函中央地質調查所原所長翁文灝和現任所長李春昱,稱“猿人標本前曾裝二大箱交美國大使館,惟未能運出,戰爭即行爆發。一年后東京帝國大學人類學教授長谷部言人和高井冬二來平,擬繼續研究曾找過胡頓問話未果。后日人至秦皇島、天津及北平各處尋找,謂未找見,此后亦再無人追究……胡頓等猜疑標本或為日人得去,而故作不知”。“我請準至秦皇島察訪……請赴日調查團注意中國猿人事。”9月28日,裴文中通過紅十字機構轉信在美國的魏敦瑞,希望魏氏通過洛克菲勒基金會保管委員去尋求麥克阿瑟情報參謀的合作,并在《紐約時報》發表有關中國猿人標本失蹤的文章。
為了發動更多的人尋找失蹤的“北京人”,裴文中應《大公報》記者徐盈之請,撰寫《“北京人”在哪里》一文,于12月在重慶、上海、天津三地發表。1945年12月4日北平版大公報及1946年1月2日北平英文時報路透社訊,被劫持之“北京人”已在日本發現。聽到消息后,翁文灝于1946年1月19日致信美國馬歇爾將軍,請求把“北京人”化石歸還中國,并隨信附上周口店文物被掠清單。然而,空歡喜一場,實際上發現并歸還的是“取自周口店上洞及第一、第十五層的石器、骨器和骸骨”、“周口店發掘的照片和文件”,而“北京人”仍杳無影蹤。
中國政府指令中國駐日代表團切實追尋,教育部并派“清理戰時文物損失委員會”專家李濟前往日本協助。1948年3月4日,日本外務省民間財產局給盟軍總部民間財產管理組的報告寫道:“本局調查顯示,a.1941年12月在秦皇島及其周圍駐扎的日本部隊是第27師團之第15聯隊。由于有關材料丟失,該部隊人員姓名和現在的地址不詳。b.未查清該部隊是否與‘北京人’化石遺失案有關。c.復原局對前華北派遣軍3位參謀中村由治(Yuji Nakamura)、塚本正代(Masayo Tsukamoto)、島貫竹三(Takeji Shimanuki)進行過詢問,沒有獲得任何與化石骨骸遺失案有關的情況。遺憾的是,根據現有情況無法進行更深入的調查。”
1948年12月6日,裴文中給李春昱寫信,對尋找“北京人”茫茫而無結果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弟前于李濟之先生赴東京之時,曾函他,請詢問高井冬二和長谷部言人,因他二人尋找之時,距遺失之時甚近,且曾詢問在豐臺集中營之美軍陸戰隊官兵,更加利用日軍軍力尋找,當有所知。然而據李先生到平時云,美軍總部以不知二人下落為辭,竟求與二人一見而不可得。現高井冬二仍在東京帝大地質系任助教,豈能以不知下落回答之”。“日方之復函,謂曾詢問日軍中之在秦皇島者,彼等當不知之,即知之亦否認之。故弟認為,關鍵仍在東京之盟軍總部。如詢問高井和長谷部及當時之日憲兵‘錠者繁晴’,更為有力,且可得確實消息。”裴文中“對化石之下落推測,則為日人所得(即長谷部),因何以彼于尋找后,即不再尋找?協和之胡頓,亦如此想法;惟博文則認為不可能。然無論如何,則詢問高井等,可得第一手資料,則無疑問。高井現對人表示(現弟之一學生在彼處讀書),曾尋找數月,毫無結果。純系搪塞之辭。我們應知者為:曾于何處、何人尋找過,所得結果如何?要他歷述所找之經歷,他不能否認沒有找過!”裴文中最后認為,“惟找到之希望甚微,我始終認為,關鍵在‘盟總’”。
那么,盟總和美國方面為何不熱心呢?我們可以作些推測,本書《戰后對被劫文物的查證和追索》一章,對戰后世界政治格局的變化作了分析,由于冷戰局面的形成,美國要扶持日本,使之成為“東方反共產主義的橋頭堡”,這不能不影響到劫物歸還政策。但也不排除化石流入美國的可能。美國科學家和陸戰隊員畢竟是當事人,美方人員是化石在中國遺失的最后的見證人,對化石的去向是清楚的,至少,應該知道它是在何時何地丟失的。可迄今為止美方人士沒能提供化石遭劫的確切地點。為什么不調查被俘的陸戰隊員,也不愿中國方面會詢高井?
1951年,新中國成立的初期,曾尋找過“北京人”。七十年代,尋找“北京人”又成了熱門話題,有關“北京人”下落的書籍和報道不斷面世。
四、“北京人”流落誰家
從時間上看,幾乎可以排除北京猿人頭蓋骨化石“運抵美國途中遺失說”。因為哈里遜總統號在馬尼拉赴秦皇島途中,太平洋戰爭就爆發了,該船在長江口外觸礁沉沒,當然不可能將遠在秦皇島或天津的化石運出。但不排除中途藏匿的可能。上世紀八十年代,美國的一位古人類學家夏皮羅出版了《“北京人”》(Peking Man)一書,他認為在天津的地下室就被掉包了。
認為“北京人”在美國的也大有人在。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為打破中美長期敵對的堅冰,尼克松想找到“北京人”作為禮物送給中國,但沒有成功。隨尼克松訪華的嘉納斯懸賞5000美元尋找“北京人”,獲得的線索很多,但都不是要找的標本。一女士說自己藏有“北京人”,并約定和嘉納斯在帝國大廈102層樓見面,雙方如期而至。當該女士取出照片時,嘉納斯眼睛為之一亮,認為這簡直太棒了,這正是他最想見到的!接著討價還價,正談話間,看到有人拍照,該女士拿著包飛跑,嘉納斯沒能追上。1993年3月8日,美國海軍某部軍官、歷史學家布朗認為,“北京人”頭骨化石可能在紐約,并在《紐約郵報》上發布消息,懸賞2.5萬美元尋找“北京人”頭骨化石。
“北京人”化石是否在日本呢?如果化石和美國陸戰隊隊員確實在秦皇島落入日軍手中,那么可能性就在日本。如何理解戰時日本方面的搜尋呢,一種解釋是為了掩人耳目,一種解釋確實不在日本手中。還有一種說法是,裝中國猿人的兩個箱子,當時在秦皇島的庫房中,該庫房曾被日軍搶劫兩次,在戰亂中難保這兩個木箱不被日軍摧毀了,而日本方面還不知道。
戰后,也有人認為化石在日本的可能性不大,如博文等人就持這種觀點。長期研究“北京人”去向的中國學者、光明日報出版社社長李樹喜認為,化石在日本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其理由在于:“新中國成立以來,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中日兩國無論是官方還是學術界都就頭蓋骨失蹤問題交換過意見,日本方面堅決否認在日本。”“從常理來推測,‘北京人’頭蓋骨之所以珍貴,主要在于其研究上的重要價值,關注的人多才有意義。假如在日本,無論是在政府手中,還是在民間,都應該將它公布出來,沒有秘而不宣的道理,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據李樹喜所說,著名人類學家賈蘭坡在世時曾說,他也不相信“北京人”頭蓋骨在日本。上述分析,也是有道理的。這和1941年胡頓反對將“北京人”化石運藏美國有相同之處。文物,是人類發展的見證,是人類共同的財富,應該得到保護,共享研究成果,而不能據為一己私有。然而,現實中還不能完全做到。戰時日本從中國掠奪大量文物,戰后日本方面不配合、并極力阻擾劫物歸還中國之事時有發生,這又如何理解!上世紀八十年代后期,古生物學家周興國到東京舉辦“恐龍展”,他想進一步了解“北京人”的情況,要面見高井冬二,可高井冬二婉拒了見面的要求,并捎來一封信,信中否定化石到過日本,而斷言“由海上運到了美國”。周興國認為,相對于美國而言,在日本的可能性更大。日本當時是侵略國,有很強的掠奪性。在二戰期間,日本人曾竊取過一具在爪哇發現的梭羅人頭骨化石,直到戰后才被追回。畢竟,它是在日本人控制的局勢下發生的。
對“北京人”去向猜測種種,另有一說是,當時一個守護在美國海軍陸戰隊總部與美國駐華大使館相通的便門口的衛兵,曾看到半夜有兩個人抬了一箱東西,埋在大使館門外十幾米的后院里。這個衛兵推測,這一箱東西不能排除是“北京人”。該后院現在建成一個倉庫。對此,李樹喜認為,起初美國方面并不愿代為保管,后來中美就保管頭蓋骨化石事宜達成官方協議才起運的,不存在私埋的可能性。
也有人認為遺失的頭蓋骨化石就在國內。對此,周口店古人類學研究中心的主任助理張雙權解釋道,經常有人打電話來說見過北京人頭蓋骨,但是進一步的追尋發現,99%都是子虛烏有,我們似乎都習慣了,但是每個線索我們都不會放過。也許,這1%就是希望。
1996年初,有一位日本人在臨終前對他的朋友嘉滕剛清說,據他所知,“北京人”頭蓋骨化石被埋在距北京城外東2公里的地方,在一棵松樹的樹干上還作了記號。嘉滕剛清將此事告訴了好友仰木道之。仰木道之向中國方面提供了信息,引起了重視。1996年5月3日,各路專家商討對北京日壇公園“埋藏”地點的“地表探測”方案。以后,中國科學院地球物理研究所進行兩次電震探測。6月3日上午,發掘正式開始。遺憾的是,近3個小時的發掘,依然一無所獲。
在種種謎團無法解開的情況下,“北京人”頭蓋骨隨葬“阿波丸”一說,無疑又燃起大家的希望。這一說法是由上世紀70年代美國方面提供的資料率先披露的。1972年尼克松訪華時,向中國方面通報了這一情況,并希望中美兩國共同打撈。“阿波丸”是日本的一艘萬噸級巨輪,1945年4月1日23時,返回日本途中在牛頭島海域遭到美國海軍重創,沉入我國領海,船上2009人中只有三等廚師下田勘太郎一人生還。有關資料曾表明,“阿波丸”號上裝有金錠40噸,白金12噸,未加工鉆石15萬克拉,工藝品40箱,錫3000噸,橡膠2000噸,鋁2000噸等。約值50億美元。遺失的“北京人”頭蓋骨也極有可能在這艘船上。當時,一些國家的打撈公司先后向中國政府提出合作打撈“阿波丸”的要求。在“阿波丸”沉沒三十多年后,我國于1977年初開始對其進行了打撈,在已經打撈的沉船所載的部分物品中,成功取回了3000噸錫錠,這說明美國方面提供的材料基本上是可信的。由于當時打撈技術條件的限制,潛水員只能下潛到水下50米左右,而“阿波丸”號的船底在水下70米,結果未能作全面打撈。但在“阿波丸”初步打撈中,竟然發現了偽“滿洲國”政要鄭禹的家藏小官印(玉印)及鄭孝胥安葬時分贈后人的圓硯,硯上有“鄭公孝胥安葬紀念”字樣,而歷史記載“阿波丸”乘員全部是日本人。這說明,日本人搜羅攜帶了中國北方的文物寶器上了“阿波丸”,這也是“阿波丸”可能裝載“北京人”的旁證。正因為此,一些研究者建議,有關部門應該對“阿波丸”號重新打撈。但這一推測也有疑點,如果日本人1941年已得到了“北京人”化石,為什么不將化石直接運送日本,反而繞道東南亞,一直等到1945年才裝上“阿波丸”運往日本呢?
“北京人”失蹤,不僅是中國,也是全世界、全人類不可估量的損失。解開“北京人”失蹤之謎,是中國乃至世界關心人類發展和學術進步的人們的愿望。
(選自《大劫難———日本侵華對中國文化的破壞》/孟國祥 著/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年3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