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

單位五點半下班，他卻一直坐著不走。他和妻子剛來這座城市打工，沒手機。也沒電話。這兩天，她出差。臨走前，說好今天往他辦公室打電話。

然而，那么遲了，她早該到了，怎么還不來電話?他看了看墻上的鐘，已經七點了，天已暗下來，街上霓虹燈閃爍。他還沒吃飯，這時，真感覺餓。他想出去吃點東西，可又不敢離開，萬一這一離開，她就來電話呢?

到了九點，單位傳達室的老伯來催了，說要關大門了，還不走?

他說，就走就走，接完一個電話就走。

老伯說，這么晚了，誰還給你打電話啊!你是不是一直在等這個電話啊?

他說，是。

老伯說，什么電話，你等了那么久，很重要吧。

他笑笑，肚子感覺更餓了。

老伯說，要不這樣吧，電話響了，我幫你接，叫對方留下號碼，明天你再打回去。你先去吃飯，工作了一天。也累了。

他搖搖頭，說，不餓。不麻煩老伯您了。

老伯說，我關大門了，走時，你自己來拿鑰匙開門吧。

他說，知道。老伯走后，辦公室里又一片安靜，墻上那面鐘的聲音滴答滴答，清晰而急迫。他想，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耽誤了?或者，她忘記了，她的記性不好。他試著拿起電話，放在耳邊聽了聽，電話一切正常。

他又繼續等。

到了十點，電話沒響。

過了十一點，意向他襲擊。這時，電話響了，空蕩蕩的夜，電話鈴聲特別清脆。電話震顫的聲音，使他的心臟也跟著震顫。他趕緊接起電話，那頭果然是她。

她聲音急促，又按捺不住興奮，她說，真急死了，剛到這里，就遇上下大雨，衣服都被淋濕了，你的電話號碼也淚濕得看不清，我憑記憶一個一個試著拔打，總算接通了……

他笑。聽她絮絮叨叨地講完，他才問，整個晚上，你一直在打電話?

她說：是啊，從下車開始，一邊想，一邊打，我都記不清打過多少電話了。

他的眼睛潮濕了，從她下車到現在，她打了那么多電話，只為一個約定。只為讓他知道，她已安全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