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顛覆了一切正常的程序,海關、邊檢這外出旅行常規的步驟蕩然無存。陽光照在路邊雜草的身上,一副泰然自若的生命姿態?;蛟S對生命來講,最珍貴的就是世界本身。我們的世界和生命是一體的,卻常常被我們忽視。我感到有些冤枉,這戰爭和我究竟沒有太大的關系,可我卻因此流離。
“打仗嗎,埃塞是我們的學生,埃塞的飛行員都是我們幫助訓練的。聽,我們的飛機在訓練。”當YOUSELF以厄立特里亞人的驕傲和優越感在和我們高談闊論的時候,屋頂上傳來隆隆的飛機轟鳴。聽起來飛得很低,有很強的壓迫感。我跑出屋,聽到朋友喊“炸彈”,緊接著機場的方向響起爆炸聲。一架直升機從頭頂橫切過來,面貌猙獰,沖著另一架飛機不斷射擊。這好像不是演習吧。我的心里撲通亂跳,恐懼把空氣凝固了。
使館告訴我們最近埃厄邊境有沖突,埃塞總統梅來斯宣布在三十小時后空襲阿斯馬拉,明早我們可以乘坐美軍的飛機離開。
來到機場,機場擠滿了等待撤退的人。高大魁梧的美國士兵在維持秩序。美國兵把英國人、德國人,日本人,意大利人和所有持有綠卡的人一起接走。我們被拒絕登機。離開這里,我們沒有接到命令。美國兵煞有介事,雄赳赳,氣昂昂。沒有辦法,使館臨時決定去馬薩瓦,坐船到沙特。我們趕到馬薩瓦的時候,已經是夜里了。因為沒有提前通知他們,厄立特里亞的邊防軍拒絕我們出境。使館又回到阿斯馬拉辦手續。等我們坐船離開馬薩瓦的時候,離埃塞總統梅來斯宣布的最后期限還有一小時。
我們四十多人橫七豎八地躺在甲板上,船并不大,一個浪頭過來,從左舷打到右舷。褲子上很快就結了厚厚的一層鹽。本來從MASAW到沙特只要12個小時,可一天過去了,陸地的影子也看不到。船迷失了方向,大家在一起也并沒有危險的恐懼。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對付風浪了。由于匆忙,船上并沒有什么吃的。中間吃了一次米粥,全吐出來了。船走了兩天依然看不到岸邊,我感覺腸子里的東西都吐出來了。腦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想什么都要等到腳踏實地以后再說。我們在海上航行了53個小時終于看到沙特的陸地了,我的精神也隨之抖擻起來,好像我也可以做水手了。駐沙特政府的中國使館人員帶著一大群沙特醫生站在岸上迎接,他們都穿著雪白的袍子,如同天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