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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的貢嘎山,玉龍西山谷正修公路,仁宗海、巴王海大壩已建成,以往清凈的遍地野花的無人山谷已余數不多。老貢嘎寺新建亮紅色鐵皮的新經堂,吉普車小道已通到這里。環河溝的挖沙工程川流不息,山區北麓的康定新城建設如火如荼……蜀山之王,越發不平靜。橫斷山區的人類工程與擴散,預示著什么樣的開發呢?
戶外探險觀察員評論
這本應是最美麗的季節,當然,在現在的貢嘎山,這是到處高山小野花燦爛綻放的季節。在莫溪溝、燕子溝,海拔3500米以上的區域,是一面色彩斑斕的花地。但沒有什么力量,再能恢復在“開發”來到這里以前的那種大自然天然的生命力當中。這衰老的貢嘎美好,已經是貢嘎山最后的退居的困境。
貢嘎山已經走入困境當中,甚至用嚴重的詞語來描述,那個在伊甸園的天然下的貢嘎,已經死亡了。其實,類似的困境已經不斷出現在貢嘎、康定地區:折多河,康定河、雅拉河、大渡河,許多河段都是白色礫石袒露,而水都進入了暗流人工管道,鉆山到另一個低處去沖擊發電機組了。工程泛濫,過度挖蟲草,地球變暖而導致的嚴重冰川退縮… 天然下的貢嘎已經死亡了。
按道理,這些河流是屬于貢嘎地區的,水電應該由當地人決定是否開發,但事實上,我們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由人民作自己決策的美好愿望,在一些地方是未能實現的。而建好的水電工程,收益卻由總部在大山之外的大水電集團帶走了,而山區當地政府公共資金、當地百姓的收益卻未見到。如果當地人因為賣地皮或有點短期收入,或者少數人被解決了一點就業,這地方無疑要被包裝為一個工程樣板、形象工程。類似的困境不僅出現在貢嘎山,而在縱深廣大的橫斷山區,這樣的現象,在每一個省(云南、四川、西藏)都屢見不鮮,在每一個鄉鎮都有類似的例子。
在我們這里,如果有人對不恰當“開發”或冠以“開發”名義卻實質找利益集團發財之路的作一個質疑,就會有許多人跳出來說,你在反對“開發”,你妄圖想使當地人依舊在貧困當中……這是令人可悲的情緒和不假思索的沖動。我想沒有人反對開發也就是潛臺詞下的“恰當而和諧的開發”。
而政府中一些官員也清醒認識到一些本質現象,中國環保總局副局長潘岳坦言“中國的人口、資源、環境容量已到支撐的極限,環境和生態問題已經不是什么隱約逼近的危機”,而是一個已到眼前的危機。西部大開發多年,現在到處都叫嚷“開發”——這當然是黨、政府的宣傳部門和執政部門在到處宣揚的口號與信息。實際上,開發貢嘎山區、開發藏區旅游以及橫斷山脈,開發一詞被曲解了。一些當地政府把山區、自然保護區給盆地及山區以外的商業公司,商業公司給某些政府部門交錢,這地方就被開發了。這是典型的世態。而當地永久居民最后卻受益最少,甚至沒有,甚至有的收入退步、生活困難。而外來利益集團掙錢走了,不管其掙錢與否與當地人沒有關系。政府收到承包費用,但最后這些費用到底多少用于當地公共建設、當地人的公共支出?這從來都是一些官員說了算的。一些地方官員及水電工程人,仍固執地認為“水電是清潔廉價的能源,應最大限度地加以開發利用,不應讓河水白白地流掉”。
而固執的他們擁有習慣性拍腦袋決策權,而大集團有財力和不加收斂的利益最大化的自私愿望,最后的結果是,開發似乎永遠不是當地人的事情。比如四姑娘山的日隆、海螺溝等。而當地山區百姓受益的地方有,如九寨溝、麗江,但代價也很大。而海螺溝都是政府(政府也收益少)及旅游公司收益了。開發不是當地百姓的開發,是那些人和他們的隊伍的開發。有人提出異議,有人就會被一些權力機構封喉。在公開信息的場所,永遠是正確、光明的。沒有異議的存在。
貢嘎山的困境,是人類的困境,也是那些生物、河流的困境。更重要的是,我們還陷在一個思想邏輯的困境。一些人生活在不為外界所知的環境里,即使身處其間,也由于被謊言所包圍,很難認清自己及周圍人的非人狀況,以為生活本來就該是這樣。
俄羅斯有諺語說:“一句真話比整個世界的分量還重”。但為什么我們都能看到貢嘎山的困境,我們卻一無所為?我們都能看到西部冰山的困境,我們卻沉默和一無所為?面對現實,許多人都往往是輕盈地轉身,面對貢嘎山,更多人是對它環境的細膩感受以及詩歌描述,但對困境的真相卻漠不關心。我們所有的人都學會了鎮靜中的虛飾和欺騙。
當年,怒江水電大壩困民意,民間NGO和潘岳一類的官員的奔走,而宣告一種工程的廢止,這其實是一種公共決議的嘗試。或許,這也是社會體制改革和政治體制改革的一種先聲?這是貢嘎山困境中的一線亮光。
這道亮光,這種審慎開發的嫩芽能否繼續成長,它應該成長,它應該對抗另一種開發,那只看到一些集團錢財的開發,而那個開發不是我們公共利益的開發,是他們的開發。亮光需要對抗集團利益……這是貢嘎山困境中的希望,也是橫斷困境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