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由,燕人,天下第一勇士,以勇力名顯諸侯。各國勇士前來挑戰者,無不落花流水,鎩羽而歸。烏由受孔丘周游列國壯舉啟發,舉辦巡回擂臺賽,并立規則:誰能在臺上堅持三回合便是贏家。巡回大半天下均無對手。
是年,烏由巡回到齊國。齊景公急召群臣商議。相國晏子奏曰:臣以為子獲可與之較量。公大喜,召子獲上殿。子獲,天下第一懦夫也。其貌猥瑣,身小如猴,體柔骨軟,常聽霹雷受驚而臥病三月,或聞枯枝墜響而矢尿失禁。公大怒:大膽佞臣,竟以小兒戲弄寡人!高呼刀斧手立斬晏子。晏子再奏:若子獲不勝,臣愿受滿門抄斬之刑。
決戰之日,鑼鼓喧天,人山人海。十尺高十丈寬擂臺,凜然站立赳赳八尺巨漢,此乃烏由也。觀者無不嘖嘖稱奇。比賽鐘聲響過一炷香功夫,仍不見齊國選手。周朝裁判大呼:齊國選手請上場。話音未落,腳底浮起細弱如絲的聲音:齊國勇士在此恭候多時。裁判左顧右盼,終于在腳邊找到形似幼兒的子獲。全場觀眾起初愕然無聲,繼而哄然大笑,有人居然笑死過去,就連觀戰的齊景公也不禁啞然失笑,龍顏微展。公已在場外拴好五匹烈馬準備對晏子施以五馬分尸極刑。
第一回合開始。
烏由扭脖抖肩作熱身狀,但見子獲飄然倒地,良久不起。烏由怪問:我尚未出招,你何故趴地。子獲輕聲細語道:大勇多從柔處伏,此為齊國柔功,天下百功之首。圣賢云:好剛者柔勝之,要以虛化實,以柔克剛,以弱避強,以靜制動……說話間,鑼聲訇然作響,第一回合結束。
休息片刻再戰。
烏由捏拳舉臂作攻擊狀,又見子獲翻滾倒地,口噴白沫,手足抽搐,其狀甚苦。烏由驚問:我未打你,何以受傷。子獲臥躺在地,擦拭涎水,慢條斯理道:此為軟功,本人之獨創,專以意念攻心制怒,以似水柔情軟化內火,于無聲處不戰而屈人之兵。常言道:惡莫大于縱己之怒,功莫大于遏人之忿。言罷,又抽筋吐沫。就在烏由尋思該當如何下手之時,鑼響,第二回合結束。
決勝局開始。
烏由吸取前兩回合教訓,心想,任那廝如何柔如何軟,老子就是不揍扁他,扔也要把他扔出丈外。他捋起袖子欲抓子獲,忽然不見子獲蹤影,正納悶著,忽覺腳背匍匐綿軟如泥之物;低頭,方見子獲緊抱他的大腿,汪然出涕,其狀甚悲。周朝裁判見兩人抱成一團已犯規,強行拉開。不料,子獲又飛將撲來,將烏由大腳攬入懷中,淚如雨下。烏由氣急敗壞,咆哮:你他媽站起來跟我打!子獲一邊狂吻烏由腳背,一邊慷慨陳詞:就是不起來!君不聞小不忍則亂大謀,君不聞忍字頭上一把刀。要提得起,放得下,看得破,撇得開。弱不足悲,可悲的是弱而無志;忍不足羞,可羞的是忍而無恒。我要忍,要忍,要把齊國之忍功進行到底!話音剛落,鑼聲驟響。子獲一個燕子翻身翩然而起,向全場觀眾揮手致意。周朝裁判按規則宣布:齊國選手力挺三回合,勝出!
烏由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長嘆,跳下擂臺,夜奔燕山,不知所終。
齊國舉國歡騰。景公拜子獲為上卿,嘉獎晏子金銀千兩外加烈馬五匹。子獲榮登天下勇士榜首,以陰勇聞于諸侯。可謂:伏天下之勇者,不在勇而在怯。
(責任編輯 伊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