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點當英雄

工地上吃罷飯，柱子幾個人天天沿濱江大道走走，一方面消化食，順便也看看街景，瞧瞧新鮮事兒。來到中心廣場拐角處，他們便坐下來，抽抽煙，說說話。天兒熱，工棚好似大蒸籠，令人難以入睡。江邊坐坐，夜風一吹，挺愜意。

老憨就像柱子的尾巴，柱子走哪兒他跟哪兒。老憨本名武二虎，人都說他傻乎乎的，渾身的力氣，可惜腦子缺根筋，斷不了受人欺負。柱子就是他的保護傘，別看柱子瘦的像個猴子，可他心眼多，比猴子還精呢。

哥兒幾個坐著說話，眼睛也沒閑著。他們最愛看在江邊徜徉的女人。城里女人思想開放，能少穿就少穿，圖個涼快。年輕姑娘身上就幾塊布片片，肩膀頭，肚臍眼，屁股蛋都遮不住。看得哥兒幾個眼熱心跳，瞟一眼，趕緊低頭，又忍不住，再瞟一眼。惟獨老憨膽大，倆眼珠兒好像不夠使喚了，直勾勾地鎖定目標，時不時還咕咚咽口唾沫。好在人家大姑娘小媳婦都挺大方，不怕他看，腆胸扭屁股，翹著下巴頦兒走路。老憨還沖人家傻笑，人家也不理他。

這天高溫，哥兒幾個光著膀子閑聊，議論隊長跟他媳婦后半夜鬧的動靜忒大，大熱天兩口子還瞎忙活。小石頭舔著嘴唇說：“你看隊長媳婦那倆奶子，一竄一蹦，真他娘的……嗐。”柱子白了他一眼說：“你就眼讒那地方，也不瞧瞧那張臉，跟橘子皮似的，看一眼少吃倆饅頭。”哥兒幾個就笑了。柱子扔了煙頭，忽然問：“老憨呢？你們誰見老憨了？”賴貓說：“撒尿去了。我見他跟個女的后頭走了。”柱子一驚：“壞啦，這憨瓜要出事，快去找找。”

還真讓柱子猜著了，老憨出事了。但是件好事，老憨干了一件舍己救人的大好事。柱子賊精，給報社打了電話。次日一早，一男一女兩位記者找到工地，說要采訪老憨。男記者咔嚓咔嚓給老憨拍照，女記者掏出本子，問老憨：“請談談當時的情況。”老憨抽著記者的“萬寶路”，嘿嘿地傻笑。

“啥情況，我想尿尿，大街上不行，去找個胡同墻角。我跟著那女的走，走進胡同，黑乎乎的，我才想掏出來尿，噌，拐角躥出一條黑影，一下就把那女的抱住了。女的就喊救命，我嚇了一大跳，尿也沒了，過去推了那劫道的一把。那小子挺橫，遞過刀子在我臉前一晃，說：朋友，走你的道，別管閑事。我說：你知道我是誰？我乃是水泊梁山好漢武松的第三十二代傳人武二虎，路見不平就愛拔刀相助。那小子哼了一聲，哧，朝我捅了一刀，虧我躲的快，看看，蹭破點皮。”

老憨撩起汗衫，叫記者看他的左肋。女記者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又問：“后來呢？談談你是怎樣治服歹徒的。”

老憨紅著臉，比比劃劃地說：“他哪是我的對手，我上去抓他的手腕子，‘咔哧’一下給他扭折了。我揪住他的頭發說：走，跟我去派出所。就這樣，警察還請我吃了一個大西瓜。”

老憨不好意思地搓著巴掌，傻笑著說：“那女的我認識。”“你認識？”記者感到意外，一邊陪著的隊長瞪大眼珠子問：“你小子咋跟那女的認識？”老憨說：“她總在江邊轉悠，那天我看她，她還沖我笑吶。她一笑我就知道她是個好人，除去她，沒一個女人理我。”女記者收起本子說：“你現在是見義勇為的英雄了，我們就是要大力宣揚你這種精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等著看明天的報紙吧。”

記者走了。工地上老憨的英雄事跡傳開了。都是傻人有傻福，尿尿的工夫就變英雄了。柱子領到一百元新聞線索獎，請大家喝扎啤。隊長一氣喝了七八扎，咧著大嘴說：“老憨你給咱隊上爭光了，我代表我媳婦再敬你一杯。過兩天公安局還得表彰你，給你發個獎金啥的，到時候你小子得去飯店請客呀。”

一連三天，報紙還沒有動靜。隊長拿記者留的名片打電話問。記者說：“這事恐怕不行了，公安局的同志講，被救的那女的是個賣淫女，已經進教養所了。”

哥兒幾個還去濱江大道遛達，小石頭嘴碎，諷刺老憨：“大英雄救了一只雞，可惜呀可惜。”又學女記者的口氣：“談談你現在的想法吧。”

老憨兩眼直勾勾地望著街上的女人，說：“賣淫女咋拉？賣淫女也是人呀，難道俺不該救她？”

（責任編輯 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