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愿把少年的懵懂比做夜,曼妙、迷茫,甚至是無可奈何的凄愴。心靈漸漸渴望光明,雙手試圖觸摸溫暖,此時,夜正闌珊。
——題記
零點的鐘聲敲響,意味深長。我猛然回首,仿佛看到十八年的生命在歷史的身后,悄然離去。
似水流年,滑過指尖。
走進這座山的第一年,碎影舞斜陽,純真的笑臉,清澈的眼神,融入天邊似火燃燒的晚霞。走進這座山的第二年,清風弄碧草,匆匆的身影,零亂的跫音,和著秋蟲此起彼伏的鳴叫。走進這座山的第三年,缺月掛疏桐,緊皺的雙眉,默默地誦讀,彌漫木樨沁人心脾的清香。
校園長在山里。日升日落,月望月朔,青春的生命如風,越過荊棘,卻無法擺脫夜的迷茫。
夜未央,萬籟俱寂。我輕輕翻開一張卷子,細細地瀏覽,一種空空的感覺像一道冉冉上升的煙,從丹田油然而生,太陽穴處的血管突突直跳。嘴邊,掠過一絲轉瞬即逝但卻是無奈的苦笑,仿佛看到幾顆脆弱的流星倏地墜入兩片云塊之間,消失于陰霾的天空。
或許,失敗是一位如影隨形的朋友,如同被濃黑包圍在寂靜遼闊的荒原,我便這樣處在少年畏懼的迷茫中,追求一個遙遙無期卻又近在眼前的未來。牽著失敗的手,一次次喚醒沉醉在幻想中的靈魂。失敗,我的朋友,厭惡你,為什么如此親密地,把憂傷的陰影纏繞在我的心頭?失敗,我的朋友,感激你,因為有你,我從大大咧咧的小女生,蛻變成能深深思考的人。失敗,我的朋友,告別的話語已在嘴邊。
我的夜淡了。
時間走到了凌晨4點,我第一次與溫暖的被窩無緣。手中的筆不知疲倦地游走在白紙上,留下傷痛的痕跡。
無人促膝長談,只好和自己推心置腹。生命開了個玩笑,迫不及待地給人以希望,又用五光十色而烏煙瘴氣的外殼包裹,最后給人于失望和希望之間的選擇。生活是什么?生活就是一層一層剝掉那些外殼的過程,在哪一層被迷惑,生命便停留在哪一層。
句號終于畫上,我走到窗前,遠處橘色的燈光點綴著同樣不眠的城市,屋子里昏昏暗暗,筋疲力盡的臺燈,罩上了一層朦朧。明月如繭,抽出一絲,便有萬般思緒,百轉千回,鋪滿了整個夜空。
高三艱難,跌跌撞撞地行了一半。在學海的大風大浪中沉浮,現實與理想的差距,如一把利刃,將我割得遍體鱗傷。不時地,有人在教室沉悶的空氣中,喊一句“郁悶”,哼一段走調的歌,甚至,是夸張的狂笑。可是,每一個人都無怨無悔地咀嚼著最后的時光,卻無法顧及其間的酸甜苦辣。
我始終微笑著。
柳永的時代已經飄然遠去,流落市井,已無人有閑暇傾聽他的淺斟低唱,黯然神傷。林和靖的時代已經默然逝去,“梅妻鶴子”,這一種清高恍若一個神話。獨坐幽篁,彈琴復長嘯,恬淡,閑雅,然而逃避永遠不是一個完美的選擇。
孤獨,在高三的日夜兼程中,似秋雨的傷感一般纏綿。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如果,生命中有許多人來了又還,卻為何依舊揮淚嘆飛紅呢?
如果,微雨斜織,為何連雙飛的燕也消失在視野中呢?
于是,我嘗試一個人走出雨季。
二月是冬。
我站在漸漸長大的校園,黑夜依依不舍。路燈吐出昏黃的暈,擴大、擴大,籠罩著雨后潮濕的地面。
不知列子是怎樣乘風而去,也不知莊子是怎樣破繭為蝶。是晨,我口中喃喃重復著同一句話:“置之于絕境而后羽化登仙。”
我莊重地用鮮紅把正確答案描在那張滿目瘡痍的化學卷子上,而后,又欣慰地注視物理老師含笑的雙眸。走進數學辦公室,如春天般溫潤的空氣便充斥了鼻腔。沒有寂寥的彳亍,可以微笑著走下去。
我安詳地投入歷史寬大的懷抱,一切恰似東流的江水,汩汩淌走。從如山的作業中抬頭,望著窗外,一只孤鳥飛過,連一聲鳴叫也未留下。
沒有太多的事可以傷懷,我在堅定的步伐中感受到一絲莫名的暢快。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或許,當一切在成功中結束之后,真正的情感才會彌足珍貴。
夜闌珊,驚夢覺。人生非夢,追夢的是浪漫的詩人,解夢的只能是自己。
指導教師 周 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