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的人生,波瀾不驚。青春如蝶,在小小的空間里,飛來飛去。然而,歲月終是頑皮的,高三又如一葉扁舟,無聲無息卻又理所當然地駛入了時間的汪洋之中,竟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高三,日子里總有些東西要隱忍,只能默然無語地忙碌。也許只有炎熱的夏日才會讓人明白生命需要堅忍。于是,無論面對著的或將要面對的,卻都只是為了記住這樣單純的時光。高三后,教室又搬到了一樓。操場、花壇、走廊——恍惚間,好像回到了高一的生活,然而總有些東西會刺痛你,譬如門牌上那個黑色粗體的“三”字。
日子開始變得平淡、單調,甚至是乏味。生活如同不斷倒帶重放的電影,生活也只不過是為了習慣。興許某天膠片在不斷的倒退中斷掉,反倒會讓人驚慌不安。
午后、課間,空氣里有了一絲放松,大家依然有說有笑,可經常笑到一半,就莫名地靜下來,看看周圍,竟有說不出的憂傷。高考終是要我們單槍匹馬獨自鏖戰的,或者殺開一條血路,或者戰死沙場。
于是,考試像春日的野花,漫山開遍。教室明亮的白色燈光下,一片兵荒馬亂。時間在這個時候,總是不夠用,只恨不得把考前考后的幾分鐘也偷來作為補貼。黑色的墨水飛快地從指間流瀉下來,ABCD竟也順利地寫了下來,可是心里卻很空曠。抬起頭,窗外是嚴整的灰色樓群,看得人悵然心酸。
想著,讓自己智慧些吧。在扭曲著雙手痛苦地使用左手法則右手定律的時候,在緊擰著筆桿執著地推算數列的時候,在瞪大著瞳仁不懈地掃描錯誤的時候,心想,這就是智慧吧!
痛苦著的高三,唯有努力讓自己智慧一些,才能讓煉獄少幾分無奈和郁悶,多些平靜不再空曠的心情。
高三的傍晚,連夕陽也格外濃烈。寂靜的化生池旁,捧一本英語書,獨自踱步于栗紅色的晚風中。樹葉遮住了稚氣未脫的側臉,卻漏下一身堅毅的落暉。曾無數次看到學長們堅定的背影,而今霞光灑滿了我的臉,那影子是否也和他們一樣堅毅?想著,高三是要堅持的,因為那是一場需要全力以赴的戰役。
練習是多的,白花花的卷子,雪花片兒似地漫天飛舞。讀文科的北城曾安慰地讓我把卷子想象成銀子,那怎么著也能做得樂呵些。于是,我開始笑著解方程,笑著設計實驗,笑著把做完的卷子用大大的夾子夾起來,堆成艾菲爾鐵塔。開始墊著厚厚一摞參考書,頂著兩百度的玻璃透鏡,仔細端詳計時牌上那一列遞減的等差數列。我知道,0是高三的終點,卻是高考的起點。
高三,會讓人莫名地感傷。有時只是靜靜地看著父母忙碌的身影,也會淚流滿面。我不敢去想象失敗以后的樣子,猶如最黑暗的峽谷,一望無底。然而,我明白自己仍是幸福的,有父母的溫存,有朋友的默契。一路上,我們一直在一起。
包子曾悲觀地說我們都是被判了死刑的人,在緩刑三年后將被執行槍決。但我總覺得那是通往天堂最可靠的捷徑,因為我看見幸福正在云端張望。于是,腳不停息,一路追隨著我的希望,一路前進,前進。
日歷一頁頁翻過去,坐在校車上,倚靠著車窗,車內一片沉默。
司機認真地盯著黑底白線的道路。車里依舊滿滿的都是人,卻沒有了言語,只剩下年老的機車不堪重負地喘氣,咔嚓咔嚓。終于迎來了這最后一個寒假。該是歡喜的吧,卻沒人歡呼;該是興奮的吧,卻沒人鼓掌。握緊行李帶的手,有些冷,哈出的熱氣把同學們的眼鏡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霧,誰也看不見誰的心。
窗外,公路旁,光溜溜的田地上,稻草被堆成了金字塔。陰霾的天空中,偶爾掠過一行鴻雁,瀟灑而自在。雁兒向南飛,飛過崇山峻嶺,飛過長河急湍,飛過朝霞翠軒,飛過月夕星辰,飛向最初的地方。而明年的我們呢,又將飛向何方?
陰云碎碎地裂開,漏出一抹空隙,溫柔的陽光散落,溫暖了車內的四角天空。猛然間,我想起了一位學長的一首詩:
車流,緩慢而殘忍的詛咒
一如時光的無情
沉默了鐘聲笑語
放逐了流云和你的孩子
是被流放?我站在高三的路上,望一眼青春拐彎的地方,簡單地想起這些走過或將走過的日子。一個目標,兩份牽掛,三個祝福,四門考試:單純的,只為一個理想。而智慧、真誠、舒展、感動,都被寫在了這張單程車票上。
夢再遙遠,只要有一顆真誠的心,就一定會實現。高三,我正在路上,不再去回望膽怯的影子,而是挺起胸膛,懷著一份真誠,勇敢地,在路上……
指導教師 章惠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