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藝術美淺談

摘要：書法藝術是通過抽象的線條來抒情達意的。“和諧”“自然” 既是書法創作應達到的境界，也是衡量作品審美價值的標準。具有較高欣賞價值的作品應達到下面幾個要求：線條美、結體美、墨色美、章法美。

關鍵詞：線條 結體 章法 和諧統一 自然

書法是中華民族特有的以漢字這種表意符號為基礎的一種表現性造型藝術。書法是造型藝術之一，是以筆、墨、紙為物質媒介，以用筆、用墨、結構、章法等為表現手段，通過點畫運動來表現人們精神志趣的抽象形象的藝術。漢字書法可以分為五種書體，即：篆書、隸書、楷書、行書、草書。篆書又可分為大篆、小篆。行書可分為行楷、行草。草書可分為章草、今草、狂草。書法作為一種美的藝術，有其特定的美感和獨特的審美形式。下面，筆者結合自己的書法教學實踐來談談書法的藝術美。

一、線條的美

書法是線條的藝術。書法是靠線條來形成藝術感染力的，書法的點畫線條按照一定的矛盾規律運動，形成千姿百態的線條風貌，而這線條風貌是豐富復雜、富于變化的，最能表現人的精神意氣和情感意緒。人們通過這種線條來觀照自己、傾注自己的情感，從而獲得心理上的愉悅與滿足。呂鳳子在《中國畫法研究》中寫道：“在造型過程中，作者就一直和筆力融合在一起活動著，筆形到處，無論是長線、短線、是短到極短的點和由點擴大的塊，都成為感情活動的痕跡。”他認為每一根線條都直接顯示某種感情的技巧。書法正是通過揮毫構線來抒情達性的。

那么什么樣的線條是美的，具有審美品味呢？

古人把線條的審美標準形象地比喻為“渥漏痕”、“拆釵股”、“印印泥”和“錐畫沙”。著名美學家宗白華先生在“中國書法里的美學思想”一文中談到：書法是反映人的生命藝術，書法的線條、結構應當體現出人的骨、肉、精、氣、血這樣生機勃勃的形象。線條美的形式多種多樣，筆者認為美的線條應具備以下幾個特征：

第一，圓實勁健。

圓實勁健，即具有韌性而又結實的立體形象。線條不光要“圓”，還要“實”。“實”有結實、敦實、厚實、質樸之意。充了氣的輪胎是圓的，但給人的感覺卻是軟的，沒有力度和分量感。枯樹枝是實的，但是僵直，沒有生命感。而書法的線條必須具備彈性，有內藏韌性的勁健美。圓而結實，實而勁健，這樣的線條才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古人的優秀作品其線條無不如此，就連發絲般細的線條都保持圓實勁健的立體形象。

要使線條圓實勁健，當然就得中鋒用筆，使筆尖沿著點畫的中間運行。這道理看似簡單，可在實際書寫中很多人沒有真正深入地領悟它，雖中鋒行筆，但寫出的線條不是飄滑單薄就是僵硬呆板。究其原因就是用筆的速度、提按方式沒有把握好，運筆時心里沒有數。有的好作品看起來似乎用筆很快，其實是在較快的基礎上有控制地運筆，筆筆送到位，寫出理想的線條。

第二，精致多變，和諧統一。

書法通過用筆的藏與露、中鋒與側鋒、快與慢、提與按等技巧形成豐富多變的線條形態。如：方園、精細、曲直、孤形和方角等。書寫時不能簡單地平拖，橫來直去，否則無法寫出精致多變的線索。書法行筆無非起、行、收三個環節，對這三個環節的細微變化要十分仔細地體察。比如下筆的方向、輕重，是正鋒入紙還是側鋒入紙，是露鋒還是藏鋒。尤其是中間行筆的粗細、曲折變化不能一滑而過。王羲之說“每作一波，常過三折”，包世臣說得更加充分：“用筆之法見于畫之兩端，而古人雄厚恣肆令人斷不可及者，則在畫之中截。蓋兩端出入操縱之故，尚有跡象可尋，其中截之所以豐而不怯，實而不空者，非骨勢洞達，不能悻致。”這是他贊賞的“中實之妙”。收筆時筆鋒的藏與露切忌牛頭、鼠尾。只有把筆送到筆劃的末梢，送到筆劃的四面八方，極意縱去又回互流轉，才能八面生姿，意態盎然。

英國視覺藝術評論家克萊夫·貝爾稱“藝術即是有意味的形式”。書法就是要通過豐富的用筆，創造出“有意味”的形態，那怕是一個極小的點狀都應有某種情態變化。古人所謂“一（橫）如千里陣云，、（點）如高峰墜石，丿（撇）如鹿斷犀角”等，就是對線條“有意味”形態的生動描述，這些形態必須通過精到的用筆，才能更好地表現出來。

用筆應該細膩、清晰而明快，并把握好其“度”。筆畫含糊、交待不清，給人以粗枝大葉、蓬頭垢面的感覺，這是用筆無方、猶豫不決造成的，在學習古代碑帖時對線條要仔細觀察，哪怕是極小的波折、提按都不能放過，因為這往往是用筆的關鍵，忽略了它等于忽略了線條的重要內容，最終還是自己的習慣用筆，精致的線條來自于果斷清晰的用筆。然而線條的精到更應體現在用筆“度”的把握上。我們常說的“法度”，就是“法”與“度”的合稱。所謂的“法”，就是指“方法”、“法則”，而“度”就是指“度量”。人們對“法則”自然嚴格遵從，對“度”卻有點放任自由，沒有以“度”去權衡“法”，任筆為之。一幅不成熟的作品會讓人感到用筆過重、過輕，某處又過長、過短等，線條不能到位，線條之間不和諧。人們常說的豪放與粗野、厚重與笨拙、寬博與松散、拙樸與呆板、流暢與浮滑的優劣之差就是用筆“度”的把握不同而產生的。可謂“失之毫厘、謬以千里”。

中國傳統書法美學最講究“中和”之美，強調對立面的和諧統一，不激不勵，不偏不倚，不過、也不會不及。用筆中對“度”的把握就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之上。

第三，自然。

自然即線條透露出的率意和天趣。自然美給人們以純真向上的感染力。古代經典之作常出現涂抹和復筆現象，但不會覺得難看，反而透露出自然的天趣。這是由于書家寫時沒有任何功利之心，任情揮灑，涂抹之處已成為真實情感的寫照，因而作品率意、自然。書法用筆很重法度，要合乎法度就得刻意追求，既刻意，何以自然？筆者認為“刻意”與矯揉造作不同，只要有成熟的思想，真實的心境去刻意追求某種技巧，達到某種目的都會有一種真實的美，而矯揉造作是故弄玄虛，裝腔作勢，嘩眾取寵，是虛假的，無論如何表現不出自然美。刻意是可以生發出自然美的，當對某一技法通過刻意的模仿達到能熟練駕馭的程度時，“自然”就會慢慢地顯露出來。我們學習傳統技法，就是要通過對技法刻意追求并逐步建立起自己用筆的行為模式，使其成為抒情達意的手段，在書寫過程中能呼之欲出。“書肇于自然，發于心源”。自然是內心的真情流露。

二、書法的結體美

書法的結構就是研究線的空間藝術。純粹擺弄線條的筆墨技巧是沒有什么美可言的，還要通過線條之間的空間組合才能創造出豐富的美感。字的結體受漢字特定規范的組織形式制約，線條的空間藝術要靠人的形象思維去經營，每個人不同的用筆寫出不同的點畫形態，這些點畫按照個人審美趣味安排組合起來，便產生千姿百態的結體風貌。古人對結體有許多精辟的論著，如唐朝歐陽詢的“結字三十六法”、宋代姜夔的《續書譜》、明代項穆的《書法雅言》等，他們從各個不同角度分析結體的種種關系頗為豐富。

下面是形成結體美的幾個主要因素。

1.布白精巧

《藝舟雙楫》中有這樣一段論述：“字畫疏處可走馬，密處不使透風，常計白當黑，奇趣乃出。”指出對結構的空白要當著實有的筆畫對待，闡述了對布白的精妙見解。人們通常對筆法、線條很注重，空白處只是無意識地隨著線條的穿插被動地顯露出來，字的結體總是精到不起來，原因就是沒有把空白計算在整個字的造型之內。空白包括字內空白與字外空白。如何安排空白的大小、形態，只有從古代優秀碑帖中去尋找，通過大量臨摹才能獲得其中要領。

布白應當遵循“初求平正，后追險絕”的原則，先學習篆書、隸書或楷書為好。因其布白勻稱，結字穩重端莊，最能訓練空白的均衡感，待熟練地把握后再求變化，就不會走入怪異的歧途。有些人寫的行草書結構放縱，就是缺乏“平中求變”、“變中有穩”的這把尺度。

2.平中求變

漢字主要是靠點、橫、豎、撇、捺字筆畫組合而成的方塊文字，重復筆畫較多。“平中求變”就是要打破平直相似、狀如算子的呆板形態，追求欹側之美。

漢字是方形的，須遵循對稱的法則，但一味平正，又會缺乏神彩，有呆板之嫌。如寫全包圍的字，外框就不能四面平直，過于方正，而常用各種方法去“破”它，或上寬下窄，或左短右長；左右兩豎相向（）或相背) (；四個角的接筆處或斷或連，或方或圓……并且通過輕重曲直表現出不同的形態。總之相同的筆畫組合在一起時都應講究這種變化。宋代米芾所說的“筆筆不同，三字三畫異”就是要求對“同一多變”的形式美的自覺追求。當然求變應當恰到好處，否則貌似飛動，卻落于狂怪庸俗之態。

一切藝術都源于一種和諧的美，既矛盾對立又相互統一。以斜反正，平中見奇，相互滲透，互為融合，是結體美的至高標準。

3.寬松自然

字的結體讓人感到寬松自然，猶如欣賞一曲美妙的輕音樂，會感到全身輕松，精神愉悅。寬松在于結體不拘謹，放得開，寬而不散，松而不跨，有一種志氣平和、從容灑脫的氣象。這最能體現作品的格調與意境。一般來說，人們總是在筆法上謹小慎微，放不開手腳。寫出來的字看似規矩，其實縮手縮腳，充滿寒磣之氣。也有的憋足了勁，大筆揮動，字態不是“長槍大戟”就是“拳打腳踢”，貌似大氣，實則粗俗不堪。這怎能做到寬松自然？要使結字寬松自然，必須勤學苦練和加強字外功的修養。勤學苦練雖然能達到用筆嫻熟的地步，但這“熟”雖能生“巧”出“生”也能變“油”入“俗”。只有不斷提高自身的學養和思想境界，才能逐步做到“熟”后“生”達到寬松自然的地步。

三、墨色的美

墨色是構成書法形式美的重要因素，具有獨特的藝術功能。

書法受規范結字和色彩單一的制約，然而也正因為這種突出的局限性才形成了書法的獨特性。盡管在客觀上受到嚴格的束縛，而主觀上卻要表現豐富多姿的藝術形象。沈尹默先生贊譽書法為“無色而具畫圖的燦爛，無聲而有音樂的和協，引人入勝，心暢神怡”。

中國畫素有“墨分五色”之說，即指墨色不同層次的濃淡變化。書法用墨雖無須“五色”，但濃淡是很有講究的，并隨著運筆用墨的不斷變化還可出現枯濕、燥潤等墨色現象，這些在整個書法創作中都有不同程度的體現，并且始終是處于微妙的對換互應狀況，不能走入極端。書法用墨總的來說以濃墨為主，淡墨為輔。濃墨要求烏黑有神，淡墨要求淡而清雅。要做到這兩點，在用墨上必須把握兩個方面：其一，用墨的質量要高。優質墨黑中透紫，烏黑有神；次等的墨呈青色；劣質墨黑中帶有灰白色的光，平板無生氣。書寫作品時必須用優質墨才能顯示墨的神韻。其二，用墨要滋潤。開始寫字時要把整個筆頭在清水中潤濕，然后在吸水紙上邊吸去水分邊調整筆鋒再調墨，蘸墨時不要將整個筆頭全部蘸滿，要依情況而定，墨色便易滋潤。墨色的運用最忌黑死一團、墨豬等現象。也應遵循“對立統一”的原則，要濃中見淡、淡中有濃、干而滋潤、濕中見筆，它們相輔相成，相映成趣，表現出相應的神采、形質、氣勢與意境。

四、章法的美

章法是作品整體形式上的宏觀處理，好的章法給人直觀的整體美。書法積字成篇，必須通過對行氣、布白、大小、欹側、墨色等各方面的藝術處理，才能形成作品的章法美。

1.氣脈相連

書法是從右至左豎向書寫的，在章法上縱向的行路要求清晰，并靠一行一行的形式體現出來，因而上下字之間的氣韻連貫便是章法的重要內容。氣韻相連體現在筆意之間，字與字之間的起筆與收筆處，彼此之間要承傳呼應，即使筆畫相互斷開，也應做到“筆斷意連”，使全篇一氣呵成，形成筆意連綿相屬的整體，體現出氣脈貫通的章法美。邱振中先生在《章法的構成》一文中形象地運用“中軸線”來分析氣脈相連的情況：假設用一根線把單字豎向從中間平均分成兩半，這根線稱為“中軸線”，如每個字的中軸線相連表明這行行氣貫通。中軸線相連有兩種情況，一是各字的中軸線相連成直線，表明這行行氣呈垂直取勢或欹側取勢。二是各字的中軸線左右傾斜成相互交替連接，則這行行氣呈左右欹側取勢，清晰地指出了氣脈相連的成因。

氣脈相連在不同書體中表現出不同的氣韻與神彩。篆書、隸書、楷書呈現出端莊平和，有序安定的狀態，而易于抒情達意的行草書則會隨著情緒的變化，呈現出疏散空靈或縱橫跌宕的意趣。

2.大小參差、疏密相間

從傳世的甲骨文、金文來看，布局上常常是大小參差、疏密交錯，契合于自然之美，其后的小篆、隸書、楷書在章法上更趨于規范，并在大小參差，疏密變化方面處于較為穩定的狀態，到了晉代，書法藝術進入了抒情達意的行草書時代，其章法突破前規，跌宕起伏，大小錯落，欹側變化，純任自然。

對疏密的不同處理方法，往往表現出書家不同的情感意態，比如蘇東坡的名作《塞食帖》的章法，欹正參差，有疏有密，大小不一，從“自我來黃州”至“病起頭已白”，這六行中，特別是前三行，結體斜正，大小變化懸殊；第四行起字體加大，情感越來越激動；從第七行“春江欲入戶”到“死灰吃不起”這九行，字體明顯放大且運筆奔放急促，時又布局密結，字體由大變小又由小變大；到“烏銜紙”句，布白突然疏落，“紙”字一豎長而醒目，情感一瀉千里，這種處理令人感到順達暢快，神彩飛揚，既增加了行列上的空白，疏密變化又增強了節奏變化，最大地體現了章法的形式美。

對大小參差、疏密變化的處理要求自然，密處不能太局促、沉悶，疏處不能太松太散。疏散應做到實處以虛相襯，使之瀟散疏朗，空處以實相依，使之舒展收斂。

以上所述是構成書法藝術美的主要因素，然而書法畢竟是一門視覺藝術，必須通過實踐學習才能更加深刻地體會書法的藝術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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