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由公開課引起的“花容失色”
大約8年前,語文課堂教學觀摩課十分盛行,那大屏幕、那集聲色形畫于一體的多媒體課件、那熱烈的小組討論、那畫一畫、那演一演,整堂課熱烈,活動豐富多彩,好一派情趣盎然。坐在底下觀摩的老師失聲大呼:“我們的課太落伍了,至少落后了五年。”一番話說得在座之人無不動容:有神情焦慮的、有哀聲嘆氣的、有眉頭緊鎖的。濟濟一堂的大會堂羨慕之聲、驚嘆之聲不絕于耳。
二、從模仿到“跟風”
既然是備受好評的課,又如此在課改教學觀摩會上獨領風騷,為何不模仿呢?于是,依樣畫葫蘆,電腦請進課堂、大屏幕高高掛起,頭飾、圖片、音樂乃至各種實物紛紛登場,小組討論似乎是必備的,不畫一畫至少也要演一演,要是少了多媒體課件,那絕對是黯然無色。似乎在一夜之間, 人人都跟上了改革的步伐。東邊上了某一堂備受好評的課,第二天就有老師模仿著搬上了自己的教學課堂;西邊上了某一堂令人稱贊的課,第二天也就有老師模仿著搬入了自己的語文課堂。北邊有了學北邊,南邊有了學南邊。開始也許還是冷靜和理性地模仿,可隨著觀摩課上“樣板課”的頻頻亮相,模仿也熱情高漲起來,一股腦兒變“跟風”了。
三、驀然回首,卻不知“課”在何處
“風兒”的腳步永遠比“追風者”快,當”追風者”還未追上它的速度時,隨著2001年的語文“新學標”的出臺,另一陣更強烈更超前更有先進理念的“好課”風又吹來了。前面的還未學到家,后面的又接踵而至,剛剛才適應了前面的,現在又要轉變又要重新開始學后面的了。跟了幾年風,跟得暈頭轉向,也迷失了方向。反思自己的教學:為何觀摩課上的好課模仿著上時,總覺得上不出“好課”的感覺來?為何自己精心打造的展示課,評委與同仁并沒有豎起大拇指?為什么總要跟在別人的后面鸚鵡學舌呢?驀然回首,驚呼:自己的“課”在哪里?
四、痛定思痛,追尋適合自己的那“一款”
帶著盲目跟風之“痛”,帶著幾年來屢屢失敗的教訓,一部分老師開始以審視的目光關注著亮相于舞臺上的“精品課”,不再盲目模仿,不再只學皮毛形式,而是把觀摩課當作一個案例,從不同角度來剖析它。這不能不說是“追風者”醒悟和教師教學上逐漸走向成熟的表現。讓我們回過頭審視一下,為何會“花容失色”、“跟風”乃至迷失了方向?
1.語文教學被附加了過于沉重的負荷
我們曾強調“文以載道”,使語文教學具有太強的思想政治的教化工具性的實用性;后來又發現只有工具性是片面的,于是強調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一。只一個“人文性”就包含著思想、道德、審美、心理、人格等多種因素,而每一種因素都很復雜。在具體語文教學中,在面對特定的學生及面對要完成的教學任務時,這工具性與人文性是否有必要一定要統一?如果要統一又如何去統一?我們常常為了理論闡述上的全面而辯論,導致實踐操作中的困難和窘迫。我們已把語文教學負荷得太重太重了。負荷的如此之重,教師哪堪“重任”?
2.語文教學成了最前沿的試驗場
歷年來,語文教學改革總處于改革的最前沿。改革總是要破壞什么,也總是要建設什么。于是語文教學就像一個永遠處于建設之中的大工地,處處是“爆破”,處處是“廢墟”,處處是“腳手架”。我們的語文教學成了各種改革口號、改革措施的最大實驗場和試驗區。既然是“試驗品”,就注定有許多不穩定、不確定、這一種模式、那一種模式、一股又一股的風接連吹來,教師不跟的話又怎么趕得上改革的步伐呢?
3.非語文的東西越來越多地走進了語文教學
語文是什么?語文課堂應該是怎樣的?最近幾年,音樂、美術、游戲、運動、多媒體、網絡技術等紛紛引進課堂。看似輕松、快樂、活躍、優秀的課堂卻缺少了真正的語言和文學。一堂語文課中什么都有,什么都好,這本身就不像語文課。連語文也越來越不像語文了,我們又怎么會不迷失方向?
4.“工具性”被冷落在語文教學之外
“新課標”明確規定,語文具有工具性,它的工具性最主要體現在語言文學上,但我們的教學改革,一不小心就過了頭。過去是注重工具性,現在改革了,就不能再注重了,甚至發展到完全不注重了,經常有老師埋怨學生在課堂上不會說,或說出來的語言貧乏,或學生不會寫作文,寫出來的句子干巴巴。殊不知,學生不會運用語言文學去說去寫,根源在哪里?難道不是我們那一堂堂看似熱鬧精彩卻浮光掠影的課所造成的后果呢?語言是人們用以交際的最基本的工具,如果連語文課上都未能使語言得到充分的訓練和發揮的話,這樣的語文教學是怎樣的殘缺啊。
5.人文性在語文教學中的“肆意夸大”
一位教師在執教《只有一個地球》時,為體現人文性,便在學生初讀完課文后讓其說感受。這一設計本來不錯,但凡事適可而止,學生還未真正有諸多感悟之時就不能一味地空談感受。后面的聯系實際談環保,交流網上查閱的環保資料并寫環保廣告語,雖然也有一些說、寫的成分,也注意到了語文教學中的“工具性”要求,但充斥課堂的早已是濃濃的環保味,這是語文課而非環保主題會啊!難道這就是人文性的體現嗎?更有,大屏幕上顯示的多媒體課件,一會兒錄像、一會兒圖片、一會兒《地球媽媽》的歌曲,音樂、美術、動畫的文化元素一股腦兒都涌入了課堂。也許有人認為:“語文是中國文化的一部分。”既然是文化,當然越豐富越好,而且,人文有時候表現為一種情趣、一種精神,外顯為一種氛圍,運用以上元素可使課堂更具有人文性。試問,我們學的到底是文化課還是語文課?語文的個性非但沒有凸現,反而被大大地淹沒。這是空乏的“人文”,只是貌似“很語文”的“人文課”,是虛浮的。
6.找不到工具性與人文性統一的“結點”
在我們的認識中。“工具性”就是語言文學的交際運用。那么“人文性”是什么?有人說它看不見摸不著;有人說是一種思想、一種精神、一種文化內涵、一種生命體驗、一種情感歷程。那么這“人文性”靠什么來承載呢?很多人都模糊了。其實人文性還是以語言來承載的,因為,語言是意識,是思想的直接體現,是存在于自我構建的文化環境里,是文化的載體,是一種精神所在。因此,語言當之無愧地是人文性的承載。既然如此,語文的人文性與工具性的統一當然是“語言”了,語言便是它們統一的“結點”。當我們還沒有弄清楚工具性與人文性如何統一時,在語文教學過程出現的各類問題似乎也找到了根源。
總而言之,教師對語文及對語文教學規律認識的不到位、錯位和越位,導致了在語文課堂教學實踐中,盲目地模仿跟風乃至迷失了方向。
由實踐中總結出來的經驗再加以理論的科學認識,使我們痛定思痛,決定在今后的語文教學實踐中探尋到適合自己的那“一款”。
五、爭鳴,又從這里開始
要有個人的教學風格,逐漸地掛在了更多的老師的嘴邊。要追求一種教學藝術風格也被多數老師認同。雖然不再盲目跟風,但必要的借鑒學習還是少不了的,更為了能設計出自己的那“一款”。因此,買來名家及當今特級教師的優秀案例及教學實錄光盤,又買來許多關于教學理論專著及各教學通訊和期刊,另一個改革的研究高潮來臨了。與以往不同的是,過去是等待專家、等待骨干們先期探索,后期模仿跟隨,而現在是自己全身心投入于第一線的研究與改革中。特級教師王崧舟的“詩意語文”,特級教師竇桂梅的“主題語文教學”。另外一些名家名師們的“簡約語文、自然語文、本位語文”等等。這各具特色的語文藝術風格著實令老師們大開眼界,帶著理性與審視的目光,一場“碰撞”拉開了序幕。
例如王崧舟的“詩意語文”,在觀看了他的優秀課堂實錄《小珊迪》、《一夜的工作》、《長相思》等以后,大家激烈地評論起來。一位老師說道:“什么叫學生主體地位?這一堂課主角就是王崧舟!學生似乎一直在他的牽引下被動學習!”另一位老師道:”現在的觀念是雙主,教師與學生都是主人,一個是主導,一個是主體,教師為何不可以發揮主導作用?”又一位老師道:“老師太強勢了,教師用自身強烈的情感把學生拉入了他所營造的情境中,學生是在按老師的意志力走入文本。”某老師道:“難道學生沒有被感動嗎?難道整堂課不充斥著一種詩意嗎?只要學生被感動了,就是成功所在!”某一老師又道:“蘇格拉底提倡:課堂教學是從與學生的對話交流開始的,根據學生的談話,教師才確定如何執教,這才是真正的主體與主導的統一。課堂應是學生的課堂,而非老師的。”其他的老師也忍不住插嘴了:“課堂怎么就是一定首先是學生的?也可以第一位是老師的。要看怎樣的課本教材,根據教材的特色,可選擇不同的教學方法。”還有老師道:“現在提倡的是人文性與工具性的統一。只要一堂課能達到了這兩者的統一,又何必拘泥于教法?”更有老師道:“不要學王崧舟,我們是學不像的,他個人的風格奠定了他課的詩意風格。我們最多可借鑒他課堂中的某些元素。”……
面對特級教師的優秀課,吾輩膽敢如此評價,真乃語文課改中的一大幸事,摒棄了盲目追捧,也沒有陷入妄自菲薄,而是帶著思索帶著探究從更高更廣更深的層次和程度上進行探究,這本身就是課改的一大進步!語文課堂教學的改革正迎來一個百花齊放、百鳥齊鳴的時代。
學術爭鳴在繼續著,我們探究個人教學藝術風格的步伐也在前進著。今年4月份,江蘇省第二屆現代與經典——全國小學語文教學觀摩研討會在南京隆重謝幕了。我校幾位老師也去聽課學習,回來后,其中一位老師在即將上校內公開課的前幾天,苦惱著說道:“去省里聽課我收益十分大,我決定嘗試著改變我以往的教學風格,可我在打破自己原有的風格之時,卻找不到新的風格,這次公開課我要上得‘四不像’了……”
這位老師的一聲哀嘆,道出了:我們的語文課堂曾經“丟”了,現在似乎還未“撿”起來,“課堂”漫漫其修遠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