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口頭語特征看情景喜劇作英語聽說教學材料的適用性

摘要：情景喜劇廣受師生的歡迎，但其是否適合用作聽說教學材料這個問題卻是值得商榷的。滿載幽默元素的口頭語是情景喜劇的一大特色，但與我們生活中的真實語言卻有一段距離。本文從口頭語特征談起，結合風靡多年的美國長篇情景喜劇《老友記》中的例子，分析了情景喜劇中不真實的口頭語成分，探討情景喜劇作英語聽說教學材料的口頭語適用性。

關鍵詞：情景喜劇 聽說教學材料 老友記 口頭語 適用性

一、引言

隨著多媒體教學手段在大學英語教學中的廣泛運用，多媒體教學素材已成為大學英語教學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其中，英語原版影視作品作為語言教學資源的價值已得到充分的肯定，其優(yōu)勢在于：形象性——文本（字幕）、聲音、圖像等多種信息傳播介質(zhì)的融合有利于學生更容易地理解；激發(fā)性——原版影視作品為學生營造了輕松活潑的學習環(huán)境，極大地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和熱情，激勵他們積極地參與學習活動；真實性——原版影視作品創(chuàng)造了一個貼近生活的語言環(huán)境，從本族或各國、各階層人士的標準或不標準的語音語調(diào)、流行且鮮活的詞匯、西方社會文化背景知識到跨文化交際技巧的差異，學生都能自然習得；易得性——隨著我國文化產(chǎn)品市場的開放，英語原版影視作品日益豐富、更新及時，師生現(xiàn)在更容易找到滿足教學或學習目的并適合自身語言水平的素材。

其中，喜劇是同類素材中最受師生歡迎的。一方面，喜劇集形象性、趣味性與精神享受于一身，尤其是長篇情景喜劇，它提供了豐富的生活場景、大量地道的語料，描繪了西方國家的生活畫面，因此教師樂于并廣泛采用為教學素材；另一方面，越來越多的學生也熱衷于這種放松的、“身臨其境”的、寓學于娛樂的學習方式，他們自覺地在課內(nèi)外欣賞、利用情景喜劇，以期提高自己的外語聽說能力。毫無疑問，通過觀賞情景喜劇，學生在耳濡目染中實現(xiàn)知識的內(nèi)化，從而提高外語的應用能力。然而，雖然情景喜劇廣受師生的歡迎，但其是否適合用作聽說教學材料這個問題卻是值得商榷的。眾所周知，情景喜劇的誕生首先是為娛樂大眾服務的，當中的幽默主要靠口頭語來表現(xiàn)。滿載幽默元素的口頭語是情景喜劇的一大特色，但與我們生活中的真實語言卻有一段距離。本文從口頭語特征談起，結合風靡多年的美國長篇情景喜劇《老友記》（《Friends》，又譯《六人行》）中的例子，分析了情景喜劇中不真實的口頭語成分，探討情景喜劇作英語聽說教學材料的適用性。

二、口頭語的分類與特征

語言的兩種表現(xiàn)形式分別為口頭語和書面語，二者既是相互獨立又相互補充的。根據(jù)組織時間的長短來分，口頭語可分為即興口語（Spontaneous Language）、有準備的口語（Planned Language）及腳本口語（Scripted Language或Planned-to-the-last-word Language）。

即興口語，顧名思義，“即”者即沒有時間準備，“興”者即興之所致，即席而發(fā)。講者事先并不知曉交談或講話的主旨或內(nèi)容，只是隨即發(fā)揮自己的語言能力，就某一題目或內(nèi)容即席表達自己的思想和觀點。即興口語是人們?nèi)粘＝涣髦兄饕褂玫目陬^語類型。有準備的口語即講者事先被告知講話的題目或內(nèi)容，并給予一定時間準備，甚至寫下提綱，并帶上提綱卡講話。因為講者打好腹稿，或帶上提綱卡作提示，因此有準備的口語看似即興，實不盡然，辯論發(fā)言就是其典型例子。腳本口語是準備時間最充分的，而且始終圍繞著某一目的而展開，因此與前二者相比更為精煉，并要求講者嚴格按照準備好的稿子進行表達，如廣播新聞稿。

以上三類口頭語從語體、語調(diào)、節(jié)奏、語速、信息量、詞匯、語法以及流利度都有著顯著的差別。首先從語體的角度來看，即興口語是三類中最接近口語語體，有準備的口語次之，而腳本口語最接近書面語。而音律方面，由于即興口語是基于臨場反應且附帶情感，因此語調(diào)抑揚頓挫，話語節(jié)奏不規(guī)則；而后兩者由于有準備的時間，對聽者的反應也具備一定的預知性，因此語調(diào)較之平穩(wěn)、重音的出現(xiàn)與話語節(jié)奏也較規(guī)律。語速與流利度方面，即興口語多冗余話語，常會出現(xiàn)贅述、省略、停頓、咕噥、糾錯、言語支吾、起句失誤等現(xiàn)象，由于所要表達的內(nèi)容處于邊說邊組織的狀態(tài)中，講者在一個完整語群尚未結束之前就中斷的現(xiàn)象很常見，也由于缺乏事先的組織，講者會頻繁運用插入語、附加語、后續(xù)補充、重復等手段對語意進行強化；而后兩者的語言由于事前都已組織好了，語速都較之要快且流暢，較少甚至沒有遲疑、停頓，即便有停頓的情況，也往往在一個完整語群結束之處才出現(xiàn)。詞匯是語言中最敏感、活躍和富有生命力的成分，三者的差別亦見于之。即興口語多采取通俗、大眾化的普通詞匯，夾雜著充滿濃郁的生活氣息的土話和俚語；有準備的口語和腳本口語中不時穿插著一些典雅、書面的語言，詞匯較即興口語精確與生動。從信息量來說，有準備的口語和腳本口語經(jīng)過講者深思熟慮和加工，信息密集，傳遞的量也較即興口語要多。從語法角度來談，即興口語多使用簡單句、祈使句、省略句以及其他松散的句型，省略主語、賓語及小品詞的現(xiàn)象常見；而后兩者則多用從句等高級語法結構，較多使用過渡詞來讓其口語更具邏輯性和結構完整性。

本文討論的情景喜劇的語言屬于腳本口語，俗稱臺詞。臺詞是一種特殊的文學語言，它具有以下特點——動作性：它要求演員附之以動作來表達，同時也肩負著揭示人物的思想、性格、感情的任務；性格化：它服務于特定人物，并符合其出身、年齡、職業(yè)、教養(yǎng)、經(jīng)歷、社會地位以及所處時代等條件；精辟性：臺詞言辭簡潔但內(nèi)容豐富并前后照應；“雜交性”：具有書面語的本質(zhì)和口語方便快捷的交際特性，演員用口頭語和身體語言對書面語進行轉換；而針對喜劇，它的臺詞還具有諷刺性、變異性、意隱性、夸謬性等特質(zhì)，但與真正的生活語言相比，其“真實性”是欠失的。

三、探析情景喜劇作聽說教學材料的適用性

材料是否適合作聽說教學使用，首先要經(jīng)得起“真實性”的拷問。如何追求 “真實”，不同的學者主張略有差異。Nunan提倡使用“直接來源于真實的交際中，而不是為了英語教學而專門編寫的”材料，而Geddes和White在Nunan的基礎上追加了——既要采用完全真實的材料，也要采用“為教學編寫但呈現(xiàn)了在真實交際中高頻出現(xiàn)的特征”的材料。而Widdowson提出對真實語料與語料的真實性應加以區(qū)分，真實的語料即源自現(xiàn)實生活未經(jīng)修飾的語料，而語料的“真實”與否應取決于學習者與材料的交互反應——如果學習者對語料作出了恰當?shù)姆磻敲床牧暇涂梢暈檎鎸嵉摹Ｔ谶x用情景喜劇作聽說教學素材時，教師往往只看到材料來源的真實性，卻忽略了情景喜劇的口頭語中的非真實成分。下面以《老友記》為例，從語速、語音語調(diào)、語法、交際原則的角度討論情景喜劇是否適合用作聽說教學材料。

3．1 語速

“語速”是指說話時語流速度的快慢，是教師選擇聽說教學材料時首要考慮的因素。一般來說，英美人士日常交流語速為150－170詞/分鐘，新聞播音速度（據(jù)美國廣播公司的數(shù)據(jù)）是200詞以上/分鐘。而根據(jù)語速測試工具從《老友記》第七節(jié)中隨機抽查的結果顯示，《老友記》中的演員的語速平均達210詞/分鐘，個別語速較快的演員更可達240詞/分鐘。這樣的測試結果是符合腳本口語的特征的，也普遍存在于同類喜劇中。由于臺詞都是在事前經(jīng)過精心組織，并經(jīng)過劇組的多次彩排，演員對臺詞已經(jīng)比較熟悉，因此語速都較即興口語要快且流暢，即使有遲疑、停頓的情況，也只是為讓表演更自然、更接近實際交流而刻意設定的，所以情景喜劇的語速較日常交流語速快30％左右屬正?，F(xiàn)象。根據(jù)我國教學大綱，大學四級水平要求140詞/分鐘、大學六級水平要求170詞/分鐘、專業(yè)八級水平要求200詞/分鐘。因此，教師若選擇情景喜劇作聽力教學素材的時候，應清晰認識目標學生的水平，合理訂立教學目標。語速是其中一個影響學生聽力理解的變量，加上其他因素，如詞匯量、背景知識等，都有可能令材料更難以理解。因此選擇像《老友記》這樣的語速甚至高于英語播音語速的情景喜劇作聽說教學材料，對一般大學生來說可能構成相當?shù)碾y度。

3. 2 語音語調(diào)

要學好口語，模仿本族語者的語音語調(diào)非常重要。原版影視作品提供了南腔北調(diào)以及不同說話方式，這是它作為口語材料的吸引人之處。但在模仿不同演員的語音語調(diào)時，師生首先要對該影視作品的性質(zhì)有清楚的認識，如情景喜劇就有著其特殊性。情景喜劇演員的語調(diào)，充分顯示了情景喜劇臺詞的語體雙重性。一方面，臺詞是口語化、動作化的書面語，演員賦臺詞予真情實感，加上抑揚頓挫的語調(diào)，創(chuàng)造出真實感。另一方面，情景喜劇的幽默主要來自其對生活的夸張，因此演員的從語音到動作都大而化之，以凸現(xiàn)其幽默之處。例如《老友記》中的Monica，她略帶神經(jīng)質(zhì)，時而歇斯底里，因此她的音調(diào)起伏明顯，配合著她易于張狂的性格和豐富的面部表情。她的語調(diào)是塑造角色的需要，是情景喜劇的特性之側面反映，但從學習、模仿的角度來看，這樣的語調(diào)是夸張、造作的、不自然的。

至于語音，盡管隨著全球化的進一步深化，越來越多制片公司注意鼓勵演員使用國際口音，但這樣的風潮并未在以面向國內(nèi)觀眾為主的長篇情景喜劇中出現(xiàn)。縱觀流行的美國或英國情景喜劇，充斥其中的多是本國口音，而且不少演員還夾雜著濃重的地方口音。例如《老友記》中的Joey說話就多帶鼻音和吞音，意大利裔美國人的身份在其語調(diào)得到體現(xiàn)，因此這個角色雖然語速較慢，但語音含糊、咬字欠缺清晰，學生若模仿這樣的語音，在現(xiàn)實交際中的意義不大。

3. 3 語法結構

與電影相比，情景喜劇的突出特點之一就是靠角色間大量的對白來呈現(xiàn)信息。由于情景喜劇的素材多來自生活瑣事中的笑料，因此與電影相比，它更反映生活。因此情景喜劇的臺詞與另一腳本口語——電影臺詞相比，它的口頭語特征明顯，多簡單句、不完整句和松散句型，多冗余話語。以《老友記》第七節(jié)為例，其中涉及如定語從句那樣的高級語法的臺詞只占所有臺詞的5%左右，相反，簡單句占70%以上。在這樣的情況下，情景喜劇顯示出作為聽說材料的優(yōu)勢——語法結構簡單，口頭語特征明顯，利于學生作口語輸出范例。相比之下，電影，尤其是改編自名著的電影則不適合作聽說教材。如電影《傲慢與偏見》，其臺詞簡直是小說中的對白的再現(xiàn)，主人公們的口頭語中夾雜大量的長句、獨立主格等艱深的語法結構，多用“大詞”——書面語特征畢現(xiàn)，這令演員們的表演顯得生硬，觀眾聽起來也倍感吃力。因此，從語法結構分析，情景喜劇比其他類似的影視材料更容易被學生理解。

3．4 交際原則

語言學習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在某種程度上進行交際。因此，在選擇聽說教學材料時需認真檢查其交際的真實性，盡可能讓學生在真實的交際環(huán)境中學習使用中的語言。但是要在情景喜劇中尋找這樣的適合教學使用的交際場景是多半令人失望的，相反，違反交際原則的場景及語言倒比比皆是。

場景一：Phoebe要去為自己買杯咖啡，于是客氣地問各位朋友是否需要點什么。

Phoebe: I’m gonna get some coffee， anyone want anything?

Rachel: Oh yeah， I’d actually love a blueberry muffin and a chamomile tea.

Ross: Uh， double latte， extra foam.

Chandler: And a bagel with only...

Phoebe: (interrupting him) I was just being polite!

場景二： Joey和Rachel在餐廳談求婚的事宜，但被侍者打擾。

Joey: Uh... How long have we known each other?

Rachel: Um， seven...e-e-eight， eight years. Wow.

Joey: Uh-huh， long time.

Rachel: Yeah.

Joey: But over the past few weeks...

(A waiter runs over interrupting Joey.)

Waiter: Hah， sorry about the wait， but it is mega-jammed in here! We have a couple specials tonight...

Joey: Actually uh， could you give us a second?

Waiter: Sure. Sure. (Turns away， then turns back) Second’s up! (Joey glares at him.) Not...that kind of table. (He walks away)

場景三：Joey獲得的艾美獎提名，不幸空手而回之際卻得到了一個代領獎項的機會，于是他在臺上發(fā)表了感言。

Joey: (angrily and monotone) Any one of the brilliant actresses nominated for this award tonight deserves to take it home. Unfortunately only one can.(Shakes his head in disgust.) The nominees for Best Supporting Actress are from Passions Erin Goff. (There is applause， which Joey disgustedly waits to dye out.) From One Life to Live Mary Loren Bishop (They start to applaud again， but Joey interrupts in with the rest of the nominees)， from All My Children Sarah McHann， and from Days of Our Lives Jessica Ashley. And the winner is...(Opens the envelope)...Jessica Ashley from Days of Our Lives. (Applause) Uh， unfortunately Jessica couldn’t be with us tonight so I’ll be accepting this award on her behalf. (Realizes something) And I’m sure that Jessica would like to thank my parents who always believed in me. She’d also like to thank my friends， Chandler， Monica， Ross， Phoebe， and Rachel who’s sittin’ right there!( Points at Rachel.)

這幾個場景下來，話外音中都充斥著陣陣“罐頭笑聲”(canned laughter)?？梢?，當中的語言、場景、應對是出乎觀眾意料的、是可笑的，因為這樣的話語在實際交際中將被定義為“有失禮貌”的。而這樣的臺詞的存在純粹是為了制造笑料，為喜劇服務，如場景三中獲獎心切的Joey在代領獎項的時候“順便”感謝了自己的父母和朋友，造成爆笑效果。但這樣的場景是嚴重“失真”的，只有喜劇才能容忍這樣的夸張與不合常理。又如場景一中Phoebe最后的回答，這樣對話也僅能存在于非常親密的朋友間，若學生對此沒有把握能力，不能明辨這樣的口頭語所針對不同場合和人物關系，并把這樣的口頭應對廣泛應用于日常交際，后果是不堪設想的。再如場景二中，Joey要求侍者給點時間他們談話，稍后再考慮點餐的事情（Actually uh， could you give us a second?），侍者口頭答應了，但轉身又回來了（Second’s up!）。顯然Joey和侍者在second這個詞上的理解有分歧，因而制造出又一笑料。觀眾覺得最好笑的莫過于侍者的反應——但這樣的侍者在實際生活中基本不存在，而且其語言對于侍者的身份、職業(yè)來說也是不得體的。

以上一個比一個“失真”的交際場景貫穿著《老友記》全劇。從觀眾對其反應——哄堂大笑可見，作為喜劇來說，其中的經(jīng)典笑料、插科打諢、人物間善意的嘲諷、夸張的詼諧等幽默形式是非常成功的，但也凸顯了這樣的口頭語“嚴重違反交際原則”的特點。在日常交際中，這樣的語言不但被認為有失禮貌，甚至會導致冒犯和傷害。如果讓學生長期地暴露在這些非真實的語言場景中，不加區(qū)分地對其口頭語進行模仿，會導致其對交際原則的錯誤掌握——有的學生只顧自己講，不聽對方講話；有的搶對方話頭，不讓對方把話講完；有的講話不合身份、不合場合、不得體等。這樣不但影響學生的語用能力，還為他們的真正的語言交際活動帶來巨大的障礙。

四、啟示

使用影視材料輔助課堂教學，不僅僅為了讓學生掌握正確的語音、語法，擴大詞匯量，還要讓他們對這種語言賴以生存的文化背景、社會風俗習慣、交際原則有深刻的認識與正確的把握。而情景喜劇作為聽說教學材料具有一定價值，其內(nèi)容輕松活潑，語言幽默有趣，語料“與時俱進”，生活場景豐富，可以彌補教科書的不足。但在選材上，教師除了應考慮到生詞量、文化背景、場景設置等因素外，還應考慮到情景喜劇的口頭語的語速、語音語調(diào)、語法結構、交際原則的因素。情景喜劇的語法雖然沒有頻繁出現(xiàn)長句、復雜句等書面語特點，但語速較新聞播音語速快，演員的語調(diào)夸張造作，交際場景中充滿違反交際原則的話語。這些并非是真實交際中高頻出現(xiàn)的特征，因此具有一定的非真實成分?？梢?，情景喜劇更適合對英美國家的語言和文化都有較深認識的高級學習者。在決定選用情景喜劇作聽說教學材料時，教師應扮演好協(xié)調(diào)者的角色，充分認識到這種材料的難度，并要適時給予學生指導，給他們指出其不符合口頭語特點的成分以及違反交際原則的應對語言，幫助其正確地使用情景喜劇作學習聽說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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