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宋祖德將來絕對會有大出息”
事實上,不管宋祖德如何大放厥詞,不少娛樂記者還是“一點都不討厭他”。娛樂圈何等乏味,明星們都只講套話,微笑也是同定的模式,而這位宋先生,他有料,搞笑.發紅包,出手大方。
“他長得非常可愛的——你看他的齙牙。”記者章杰說。
在宋祖德的自我想象中,他是大戰風車的堂一吉訶德,也是敢于抨擊世俗的魯迅、李敖。
1968年,宋祖德出生于江蘇靖江市團結鎮的一間“泥土小屋”里。小學四年級,他立下了一個宏偉愿望:長大了要當詩人。
多年之后,他比較滿意自己的稱號是詩商宋祖德。有報道提到,他的詩“被中山大學的大學生刻在了校園的竹子上”。
宋祖德1992年“從上海交大機械系”畢業后,被分配到南京鐵路局。他是一個“愛說真話”的人。“我們單位很腐敗也很龐大,很多很無能的人在做領導。我很看不慣的,就經常寫一些投訴信給市領導、市紀委書記。有一天我們領導把我叫到他辦公室,我寫的投訴信就在他桌上放著,我知道我慘了,沒想到市領導會把我的投訴信轉到他這里,那說明他們關系很密切。后來我就被降了幾級,先是到所,然后是工作站,短短半年時間被貶了三次。”
據說,他辭職那天表現得非常有個性,“我宋祖德將來絕對會有大出息的,咱們走著瞧!”
39歲的宋祖德,他的前半生充滿了風雨飄搖,像足了個人奮斗的傳奇。1993年,下海南的風潮興盛,他把一輛“破自行車”賣了60元,登上了南下的火車。
在海口第一天,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找不到,晚上爬進公園的石凳子睡覺,好夢被警察的手電筒驚醒了。他急中生智,掏出一份有自己作品的報紙說,“《海南日報》已經聘用我當記者了,只是住房問題暫時沒解決而已。”
“當年還不能隨便辭職,是我自己跑了,單位還沒有批準,單位就找到我們家,我爸爸甚至要到海南把我找回來。我騙他們,說我在海南找到了一份很好的下作,在《海南日報》當記者。”
他曾經作為一名“成功的企業家”被報社采訪,他當年“被踐踏的自尊”寫得繪聲繪色,頗具悲情色彩“第一次撿吃的,他躲在一根電線桿后面,守著一個婦人喂孩子吃餅干。走的時候,婦人隨手把還剩一兩塊餅干的袋子扔在了地上,宋祖德一個箭步竄上去,把袋子撈起,這時,婦人懷罩的小孩剛好回過頭來,‘羞,羞,羞……’他臉一紅,又趕快躲回了電線桿后,就這么一邊流淚一邊把餅干往嘴里塞。”
到海口第四天,他撿了二十幾個紙箱拿到廢品站去賣,換了7毛錢、這是他的海南“第一桶金”。第十天,他在海口一個公同里碰到個擺象棋殘局的老頭,把他下贏了,賺了幾塊錢。“我覺得我的象棋水平還不錯,就和他商量說,可不可以在你旁邊擺攤。他說,不行,你這不擺明搶我生意嗎?”于是他們一個在公園東門,一個在西門擺棋,無所事事的人總是多,他總是贏,贏一局六塊錢,一天有時候掙三十塊、五十塊的。

有趣的是,宋祖德身處逆境,并沒有放棄做文化的夢想,他異想天開地想做一份《丑聞報》。他找了幾個擺家教攤的大學生,窩在招待所里。招待所所長一連幾天看見他們晝伏夜出,起了疑心,便趁他們不在的時候,破門而人,發現了《丑聞報》,馬上報警把他們抓了起來,他因為“非法經營”,在拘留所呆了23天……是的,“命運總是這樣坎坷”。
宋祖德到了廣州,“身上只有2塊錢”,擺地攤賣“海南紀念品”。
他的生存智慧在于,擅長做無本生意。廣交會到了,地攤也被沒收了,他卻以廣交會為由頭,辦起了廣東話學習班。還成立公司“名正信息服務中心”,自稱研究過《周易》、奇門遁甲、風水,專門給人取名字——找婦產科的護士幫忙介紹孕婦,給小孩起名字300塊,給她們的提成是20%就是60塊。他做過跳槽中介,當時還沒有“智聯招聘”網站。作為老板,他經常睡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等到員工上班了才慌忙地卷起被子。
當時,廣州白云區太和鎮還屬于離市區較遠的郊區,當地政府要開發房產。“當時房產業還很幼稚,我說服了區政府給我一個特殊的優惠政策,吸引優秀人才到廣州白云區,買房子可以人戶口。我在《羊城晚報》、《廣州日報》打一些中縫廣告,‘買廣州房,入廣州戶口’,小小的,可是生意特別好。”這次,他“賺到了300萬”。
他的偶像,當然了,不會是李宇春,而是李嘉誠,他發奮研讀了所有他的傳記。剛開始他做布鞋生意,算準了有錢的人會“返璞歸真”。但是1995年,大家還更喜歡意大利名牌皮鞋。他失算了。他改商標,“雷鋒”布鞋,“恩來”布鞋,還是滯銷。一籌莫展之時,他聽到有人抱怨自己因為個子矮找不到女朋友,于是乎——
“萬里健”增高鞋墊,“現代的磁技術和古代的中藥相結合”——是宋祖德先生靈機一動的創意和人生轉折點。增高鞋墊未必能增高,但是無害,那時營養過剩的“80后”還未登堂入室,而不少骨骼已經定刊的成年人,個子卻跟不上物質文明的發展速度。“關鍵是能夠提高自信心,我賣的是一種創意。”他振振有辭。
“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他的世俗智慧,江浙商販的精明,吃苦耐勞的精神,給了他豐厚的資產報償,從國營單位到海南,再到廣州,從起名公司到增高鞋墊再到各種保健品.他白手起家.艱苦奮斗,“民營企業家”宋祖德走的是一條充滿了奇險戲劇性的典型的草根創業之路。而后,如果你仔細觀察,你會發現無論做什么,宋祖德始終在提供一種思維獨特的“創意”,俗稱“點子王”。
種種跡象表明,他的血淚發家史,固然符合傳統的勵志故事,他野心勃勃,利益為先,卻總能找到合理的依托。但仔細觀察其掙錢的方式,往往也是劍走偏鋒,用時下的話來講,他比較另類。于是這也不難理解,他的視頻講話里,也往往以脫口口秀般的口才,以“直白”、“坦率”之勢,博得娛記們的陣陣歡笑。媒體人士王小峰認為,宋祖德有他的可愛、坦率之處,且沒有什么惡意,“他是一個多么‘好玩’的人啊!”
負面新聞
賣增高鞋墊,與賣核酸保健品一樣,當然會有負面的報道與批評。
1997年12月31日,浙江省專利管理局對廣東萬里健鞋業有限公司之杭州分公司作出了“鞋墊并無增高功能”的公開更正,罰款人民幣1000元。
2000年8月22日,廣東省工商局以“漠視消費者投訴,不答復消委會”為南,對其設在白云區良田鎮安平村的“總部”進行了突擊檢查,現場查獲并封存了該公司生產的涉嫌以虛假廣告誤導消費者的增高鞋墊成品341箱。
2002年12月,徐州分公司因在宣傳增高鞋墊時,夸大增高范同,稱“患者一年內平均可增高5至10厘米,比自然生長速度加快8倍以上”,被罰款1.3萬元。
“這些是真的。”出乎記者的意料,宋祖德坦然承認了。“‘萬里健’是保健品,是我和中山醫科大學的一個碩士研究生一起合作研究出來的。廣東省藥監局給我一個準字號的醫療器械注冊證,有些人用了沒有療效也是正常。分公司做了夸大的廣告,遭到的處罰我也承擔了。其實像奔馳,寶馬,肯德基,麥當勞也曾遭同行炮制負面新聞。”
據宋祖德自述,作為成功人士,他“1997年捐資20萬元給廣州華僑發展基金會,轉交希望工程。1998年,回鄉捐資40萬元人民幣給母校。2002年,捐款25萬元救助素不相識患重病的山東青島人張楠。同年8月,捐款45萬元給廣西都安縣寶安鄉中學修建教學樓和圖書館”。他還可以一直這么羅列下去——
一名門稱是他的同鄉的網民說:“祖德兄在本鄉做過一件好事,便是捐資40萬元替我曾就讀的團結中心小學造了一幢學生樓,可惜,老兄積德行善之事唯恐旁人不知,便在學生樓的側墻上掛上銅字三枚:祖德樓。我初以為是中國圍棋協會老會長陳祖德先生出的資,有些敬意,后來得知此祖德非彼祖德,直感到祖德兄的功德離圓滿還差得太遠。”
確實,宋祖德有些好大喜功。“我喜歡這些社會活動,希望在政治方面有所進取,也想做些好事吧。”
他懇求記者把他捐款的數目說低些,因為他在廣東還兼了許多社會職務,廣東省私營企業協會副會長,廣東省青聯常委,九三學社廣東省委員,廣東省青聯副主席等。“你把我寫好了,這些部門要我贊助;寫壞了,我的社會職務遭質疑。”
“炒作大王?”
“第一次見到宋祖德,是他來南京一家飯店推廣他的電影,他穿得比較正式,白色西裝,頭發也分得很標準,像個小開。在飯桌上他說自己弟弟劉信達是個白癡,因為當時他弟弟為了某個女星買了楊鈺瑩那輛問題保時捷。”記者章杰說。
2002年9月,遠華案中那輛據說是送給楊鈺瑩的保時捷在廈門開拍,時值宋祖德的萬里健廈門分公司開業。他聽說該車無人應拍,前去試開,發現性能不錯,只要底價99萬、4.5%的傭金、4.7%的稅費就能買到將近300萬的車子,宋祖德很開心:這么好的生意為什么不做呢?
10月8日,楊鈺瑩在湖南長沙演出,歌迷送出紅色保時捷的汽車模型,一家長沙報紙“獨家報道”了宋祖德的說法:“如果楊鈺瑩喜歡保時捷的話,我可以無條件地借給她開,隨時都可以。”傳說楊鈺瑩生氣地回應說:我認為宋先生是個淺薄的,沒有教養的人。
宋祖德大叫冤枉。他申辯說,當時該記者是采訪關于捐助詩人張楠的事,才談了五分鐘,記者提到了保時捷,并問:如果楊鈺瑩要坐這輛車,你怎么辦?宋祖德表示:如果她想坐,隨時可以坐。
從此,宋祖德再也沒有擺脫過“炒作”的惡名。他多少是有些委屈的,他覺得自己只是在娛樂圈那個“敢于說真話的孩子”,認為自己真誠勇敢,應該“當成國寶保護起來”。而實際上,關于他的新聞在頭條赫赫在目,而他拍的好幾部電影和電視劇,或許因為內容乏善可陳,鮮有人提起。他的“惡名”遠在他的電影前頭。
資深媒體人王小峰說,他不認為宋祖德所做的是為了電影炒作,因為實際上這樣做對宣傳沒有任何效果。“他對他過去的炒作也有所后悔。”記者韋亮說。
“你看我被打的新聞,媒體做那么大,或者章子怡要告我,明明是假新聞,報紙做了好大的版,而我的那些影視作品,只發一個豆腐塊。我目前對廣東的媒體要盡量低調些。”他認為自己雖然做了好幾部影視作品,卻還沒有一部是真正好的,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用好作品來說話”。
“那些笑我傻的人才是真的傻”
宋祖德的博客,一部分是令人發指地對明星說三道四,指指點點,一部分是“記得站立了很遠很久/我依然在你的睫毛下避雨”的純情詩歌,而在博客左邊內容介紹上,他放上了“準字號醫療器械‘護頸失眠治療儀’,讓您輕松好睡眠”的廣告及其銷售電話。而與之交惡的“劉信達”博客,還在他的鏈接中。
宋祖德因為在博客與娛樂人物拳拳相對,“大放厥詞”,“傷害明星”,大顯大嘴風范,遭到了大部分有識之士的唾棄。“狂犬病”、“爛人”、“垃圾”、“人間敗類”,“人神共憤”,罵聲如雨點灑落在他的頭上。有些記者對他充滿了好奇,奇怪他怎么活到了現在。實際上,宋祖德經常準時出現在廣州的辦公室里,齙牙并沒有被人敲落。
4月1日,張國榮祭日之時,網上傳出“宋祖德不幸遭遇車禍身亡”的消息。而宋祖德帶著試圖易容成“李湘”的“李瑤”,在一個網站侃侃而談,他竟然談到了時下流行的“娛樂至死”,他說出的話,竟然也是煞有介事,發人深省的。
“我覺得這是一個浮躁的,娛樂至死的時代,非常浮躁,偶爾娛樂一下,可以理解。”“我覺得我是最具備娛樂精神的人,叫我‘炒作大王’是不準確的,應該叫我‘娛樂大王’。”他這樣給自己定了性。
當宋祖德表示要變性并且讓章子怡主刀,或者在“超女毆打”事件里突然出現在視頻里現身說法之時,《新京報》一名電影記者笑倒在沙發上,他認為“從電影角度來說,這是多么好玩的一件事”。
記者韋亮說,“他說的事情有些變成了事實,比如他很早之前就說,李亞鵬女兒是兔唇,但是當時沒人信,兩個月后就有報道出來了。還有很早以前說李湘離婚了。但是沒人信,后來還真的離了。”“以前不信他博客上的話,現在所說的能印證一些,漸漸覺得能夠相信50%。”
在媒體評論人魏英杰看來,宋祖德是許多娛記的衣食父母,媒體在宋祖德眼里也是如此,雙方互相投懷送抱。宋的急功近利,特指他在大眾面前的那些“秀”,至少對許多當事人造成人格傷害。
而王小峰認為,宋祖德并沒有惡意,而是有些裝瘋賣傻。他進一步認為,“惡雅”比“惡俗”更為惡毒。宋的說法,其實是給娛樂圈提供“一種思路”,“用另一種眼光看待娛樂事件”,“要么他真的發現了問題,要么就是用裝瘋賣傻來嘲弄娛樂,只是他自己后來也成了被媒體嘲弄的對象。”
而在本刊記者長達三個小時的采訪中,宋祖德仍然一口咬定,信誓旦旦,劉亦菲是變性人,他強調,自己是花了錢和心血去調查取證的。
“娛樂圈的人都特別自私,沒有什么正義感的,一切都是為了名和利,沒有感情、正義和愛情。所有娛樂新聞里的誰和誰談戀愛、分手什么的,90%都是假的。”
“我是用一種人文關懷的眼光看娛樂圈的。”“那些笑我瘋、笑我傻的人才是真的傻。”“我在娛樂界只是玩玩而已,我還是要回去做我的實業的。”他持續關注并且積極投身娛樂圈的文藝批評,那是因為“娛樂圈的民主進程要比其他領域超前得多”——聽起來頗有見地,其老練程度不啻電視上經常見到的時事評論員。
但是——話鋒一轉,“我覺得這正是考驗媒體的時候。明知道這是一個假新聞,為什么還要掛?想知道我死沒死,打一個電話不就知道了?甚至有些網站,剛打我電話問我說‘宋老師聽說你死了’。我說‘你說呢’。他說‘我知道你沒死’,然后接著又掛出來‘宋祖德死了’。”
他并不介意這些突發的“消息”。但是,他經常要電話家中的老母,報告他尚在人間的好消息。
“我希望自己做一個有出息的人”
據他自己說,他生長于貧寒農村,個子不高。“我父親只有一米四六,我媽媽只有一米四五,我奶奶一米三。我一直希望自己長高些。”所以記者甚至認為這是他后來賣增高鞋墊的心理動因。
“媽媽非常老實,被鄰居欺負了也不敢出聲。有一次,我急了,拿著刀撲向欺負我媽媽的人,把他砍傷了,被派出所關了起來。”“長大后,我就希望自己做一個有出息的人。”
宋祖德先生是一名博士。“美國科技大學,函授的,我拿到了文憑,也是花錢的,六萬塊人民幣,不是我真的在美國讀了二年。我用中文寫的論文,專業是企業管理,我香港公司的人幫我翻譯成英文,論文基本上達到了要求,就頒發了個博士文憑。我也特別擔心上當受騙,去美國時還特意去看了,在賓州,很小的學校,在個小街道上,那個學校就一點點大。但我問心無愧的是,我交過六萬塊錢,我做過一篇論文,我的論文也通過了,那人家給我一個博士學位,我覺得也不是完全的假吧?!”
還是有一點點像《儒林外史》,那么,“青島海洋大學這個博士文憑是我自己考的”。
一個來自江浙的記者發現,宋祖德看起來,就像她家鄉那邊的小商販。實際上,被人詬病為“亂咬”的宋先生,看起來,斯文,得體,溫和,并不刺眼。他說話的聲音也并不曾提高分貝。
這時你甚至懷疑,他會不會和《絕代雙驕》里喜吃人肉的惡人“李大嘴”一樣,許多年后,人們發現,他其實并不真的愛吃人肉,“但我不得不吃,如果不吃,我就不能在惡人谷里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