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報道過的若干傳媒人,跟我有關的三位是:范以錦,楊錦麟,崔永元。在這里,不意之間遵從了年齡順序。這個順序適應我心里對他們的某種定位:他們是三缸酒,是時間泡出來的,泡得更久的,醇味更濃,排在了前面。

做傳媒把自己做成了被傳媒報道的人物,說難也不難,在這個造星時代,如果你是美女靚仔,迅速成為偶像級人物,似乎也比較容易。但這里說的是三個“老男人”。他們的共同特點是“普通”,把他們撂到人堆里,不讓他們說話,誰都不會發現他們“是一個人物”。
在中國,要不把黨的省級機關報做得跟全國的同類工作一模一樣,那才是難事。范以錦先生棄易守難,把他的工作做得“不一樣”!他隱忍而執著,似乎跟那個氣場有點疏離。終于有一天,人們透過南方報業,嗅到他把自己捂成了一壇老酒。
老范不愛說話,人們說,他是一個低調的人,他自己也這么說,但我不這么看——還有比南方報業集團更“高調”的嗎?正所謂不要看一個人說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見到楊錦麟先生,我總覺得早就認識他似的。他講他的來時路,我就想起我上學時看到的老三屆學長。他講他現在的工作狀態,我就想起我從前幻想過的新聞人的激情狀態。但最后我覺得,我有一點“不了解”他:激情怎么可以永不消退?
已經有點發福的楊先生是一個永動機。不遇到周扒皮,他也要給自己半夜雞叫。但說起勤奮的原因,也不免落了“俗套”:四川一位老頭看了他讀報,把家藏幾十年的老窖都寄給他喝了,能不干好嗎……之類。
這是一個無比熱心的人。為家鄉一位小孩要到媒體實習,居然有一句沒一句地跟我通了十多個郵件。有一天,他問我能否寫一篇關于當時正在發生的四川雅安某縣事件的文章。這個“糟老頭”!你屁股坐在香港,嘴巴伸到大陸,就不知道我不能寫這個了嗎?不是的,他知道。原因是他太熱心了,別人找到他,他總要試一下的。
崔永元同樣是一個異數。在中國,公共知識分子的名號有時是被用來罵人,可他偏拿它往自己頭上扣,他說他就想當這個。他公開聲稱自己有擔當,還高調批評同行的職業和道德水平。凡此皆為一般人“難能”,因而該視崔永元“可貴”。

我覺得他感性,情感外露。這樣的性格應該不會是真正的抑郁癥患者。但反過來說,一個公眾人物坦然交待這樣的病情,不也正是情感外露的證據嗎。看上去小崔跟老范的性格大異,但是,我相信,假以適當條件的話,他也會以他的方式把自己捂成一壇同樣的好酒。
采訪就是工作,完了就該完了。但是,如果你飲過三杯各有勁道的烈酒,你就會有所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