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通俗化的方言電視劇作為重慶電視臺在國內同行中一個有影響的“品牌”,已經成為近年來巴渝文化一個不可回避的現象。巴渝文化可以追溯到周季的巴渝樂舞。其通俗化民俗化的特征是顯而易見的。碼頭文化的發展使巴渝文化通俗化取向得到強化。當前重慶文藝創作一個突出的現象,就是通俗性的方言電視劇異軍突起,別具一格,在全國產生影響。重慶的方言電視劇有著深厚的通俗化傳統的土壤。強調通俗性并不是強調低俗與庸俗,重慶方言電視劇注重通俗性絕不是提倡迎合低級趣味,而是努力做到思想性藝術性觀賞性的統一,以群眾喜聞樂見的文藝形式傳播先進文化,塑造美好心靈,弘揚社會正氣,鼓舞人民的斗志。
[關鍵詞] 重慶 方言電視劇 通俗化
重慶市作為長江上游歷史悠久的碼頭城市,作為共和國“以大城市帶大農村”為顯著特征的直轄市,其文化的建設和發展不能不打上傳統俗文化與現代城市文化雜糅相溶的烙印。在這樣的背景下,通俗化的重慶方言電視劇巧合地熱鬧于熒屏之上,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凌湯圓》、《傻兒師長》、《山城棒棒軍》為代表,重慶方言電視劇著實火了幾把,時至今日,重慶的方言電視劇依然火爆,不僅有連續劇《奇人安世敏》、《重慶火鍋俏辣妹》、還有接二連三推出的情景劇《街坊鄰居》、《方腦殼》、《擱得平》、《美麗夢工廠》、《鄉里人家》,還有欄目劇《霧都夜話》、《生活麻辣燙》、《麻辣一家》。這些方言電視劇在重慶都是創造收視率的大戶。其中的《生活麻辣燙》每天兩集,每周六天,其收視率依然是名列前矛。盡管方言電視劇良莠不齊,對方言電視劇見仁見智,毀譽參半,但是,方言電視劇作為重慶電視臺在國內同行中一個有影響的“品牌”,已經成為近年來重慶文化一個不可回避的客觀存在卻是不爭的事實。為著重慶方言電視劇的發展,也為著重慶文化的建設和發展,我以為有必要把重慶方言電視劇的創作拍攝放在巴渝文化通俗化取向的大背景下進行檢討和總結。
一、巴渝文化悠久的民俗化、通俗化傳統
巴渝文化可以追溯到周季的巴渝樂舞。巴渝樂舞早在西漢時期已見記載,《華陽國志》引《洛書》曰:“周武王伐紂,實得巴渝之師……,巴師勇銳,歌舞以凌殷人,前徒倒戈”。
但是,“巴渝舞”最初僅僅是古代戰爭中的一種壯己軍威,震懾敵膽的“大武舞”。顧頡剛先生曾經撰文說“只要巴人在陣前作了一回歌舞,殷朝的天下就捧手送給周朝了,這不是奇跡是什么?把兩個民族陣前你死我活的戰爭美化到這般地步,真可以說是觀止了!”可見,巴師舞者實際是戰士,他們跳的是一種“戰舞”。跳這種戰舞的目的是“壯己軍威,震懾敵膽”,而且,這是發起進攻的前奏。顧頡剛先生認為巴人“歌舞以凌殷人,前徒倒戈”是“奇跡”,這的確是發生了的奇跡。跳舞能夠把敵軍跳垮嗎?能夠。由于殷紂王喪失民心,軍隊軍心動搖,面對如此浩大的“大武舞”,倒戈而降是很自然的事情。其實,后來楚漢相爭時,漢高祖還沒有用到這樣的排場,只是派少數人在楚軍營盤四周彈奏“楚歌”,就將楚軍軍心瓦解。可見在特定的情境之中。樂舞的確厲害,勝過百萬甲兵。
“巴渝舞”的舞者既然是戰士,那么,他們的舞肢自然不必達到專業的水準,必然簡單、通俗、只是要求整齊、有力,經過簡單的口傳心授和訓練,就可以普及到每一個普通的巴人。好幾百年后《晉書》載巴人“其俗喜舞,……名巴渝曲。”說明跳巴渝舞已經成為一種習俗,進而成為一種民俗。唱巴渝之曲。“屬而和者數千人。”是多么宏大的場面,其民俗性、通俗化的特點自然地彰顯出來。
最能說明這個問題的是《文選·宋玉對楚王問》中這樣一段記載:“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日‘下里巴人’,國中屬而和者數千人。”這里所說的“下里巴人”,其實是巴人創作的一首反映巴人自身生活情況的簡單而通俗的民歌,既易學又易唱,當“客”引唱時,數千人則跟著合唱。這種一人領唱,眾人附聲合唱的形式,既起伏跌宕,又眾人同樂,固在巴地流行。與“下里巴人”相對應是曲高和寡的“陽春白雪”,有趣的是,那種“陽春白雪”的東西在巴渝文化發展進程中非常鮮見。流行的大多“下里巴人”。
歷史上巴蜀大地的政治中心在成都。盛唐時期,別名益州的成都是全國數一數二的繁華都市。五代十國時,前蜀“王建子偕嗣于蜀,侈蕩無節,庭為山樓,以彩為之,作蓬萊。畫綠羅,為水紋地衣……作折紅蓮隊,……以雜彩為二舟,轆轤轉動,自山門洞中出,載妓女二百二十人,拔棹行舟。周游于地衣衣上……”當時的“妓女”是“歌舞伎”演員,出場就是220人,在盛大的“機關布景”中表演,這樣的場面在今天也是令人咋舌的。任半塘在《唐戲弄》說“蜀戲冠天下”,杜甫筆下的成都則是:“錦城絲管日紛紛,半入江天半入云,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說明成都當時的藝術已經發展到相當的高度。
而重慶的文化發展此時還保留著民間古樸,唐·顧況有“帝子蒼梧不復歸,洞庭葉下楚云飛,巴人夜唱竹枝后,腸斷曉猿聲漸稀。”(《顧華陽集:》上卷)。劉禹錫又有“楚水巴山江雨多,巴人能唱本鄉歌”。“本鄉歌”就是民歌。白居易還有“蠻兒巴女齊聲唱。愁殺江樓病使君。”這說明當時重慶人唱竹枝詞沒有華美布景,唱“本鄉歌”的“蠻兒巴女”不是專業的歌舞演員,只是在勞作之后的閑暇聚集在一起自娛自樂而已。
二、碼頭文化的發展使巴渝文化通俗化取向得到強化
重慶是長江上游重要的通商口岸,歷史上有名的大碼頭,有不少專家論及重慶文化有“碼頭文化”的特點。碼頭文化在形式上重要的特點除了包容雜糅、兼收并蓄之外,就是突出的通俗化取向了。
明末清初,四川十室九空,清朝在四川確立地方政權之后,對土滿人稀的四川,實行了移民政策。而重慶地區,則是移民入川的第一站。由于各地移民入川,以及各地會館的先后建立,致使多種南北聲腔劇種相繼經過重慶流播四川各地,在長期發展衍變中,與四川的方言土語,民俗民風、民間音樂、舞蹈、說唱藝術、民歌小調融合逐漸演變成四川地方特色的戲劇藝術川劇。
川劇有五種聲腔,謂之昆、高、胡、彈、燈。昆腔是川劇中的陽春白雪,據《蜀伶雜志》記載,康熙二年(1663)年,有善昆曲者八人從江蘇首次入川,在成都江南會館合和殿,為宦幕清唱昆曲。陽春白雪的昆曲首先植根于成都而不是重慶,陽春白雪的東西似乎不容易在下里巴人的地方生根,這很說明問題。昆曲演出要有人買票看戲,典雅的昆曲在重慶沒有演出市場。
據清代修撰的《巴縣志·風俗》記載,早在明代,巴渝地區就“初只川調,漢調,間有秦腔”,漢調即皮黃,秦腔即梆子,可見,皮黃、高腔、梆子等聲腔劇種,除了陽春白雪的昆曲,當時就已經在重慶地區流行。為什么“高腔”容易在巴渝地區首先流行,恐怕高腔這種“伶人曼聲抗喉,后場之人,就其尾聲從而和之”的演唱方式跟“唱巴渝之曲,屬而和者數千人”的下里巴人之民風習俗有關。
1990年原重慶市民間文學三套集成(民間故事、民間歌謠、民間諺語)收集完成,這三套集成是巴渝文化民間文學的瑰寶。每一個流傳民間的故事,每一首口傳心授的歌謠,每一條世代相傳的諺語,除了展示巴渝民間豐富多彩的生活,濃郁的地域風貌,還透射著強烈的通俗化取向。比如流傳巴渝地區的機智人物安世敏,頭腦敏捷,捉弄人巧思疊出,有些惡作劇的點子雖然粗俗卻也令人稱奇,他的故事難登大雅之堂卻在民間廣為流傳。
重慶人天性幽默,對鄭重的主題,重慶人不會正經八百地嚴肅表現,即便生計困難,也以調侃的態度來唱歌謠:“大雪紛紛下,柴米都漲價,板凳當柴燒,嚇得床兒怕”。對愛情的表達,也不嚴守規矩,更不矯情作態:“這山沒得那山高,那山有樹好花椒,心想摘顆花椒吃,麻乎兒麻乎兒啷開交?”愛慕是純真的,求愛卻詼諧風趣而含蓄。即便在菩薩面前,道士慶壇唱的歌謠也不嚴肅:“說起青天不算青,說起人情也慪人,別個的婆娘生兒女,我的婆娘硬不生……”這不是在神靈面前公然抗議青天的不公嗎?不是在跟神靈開玩笑嗎?
諺語被稱做是“科學的小詩,哲理的小詩”,重慶的諺語卻沒有顧忌科學哲理的高深,更沒有顧忌詩歌的高雅,如何形象上口通俗易懂如何編:“頂起碓窩跳加官——費力不討好”,說得多么形象:“跑十趟八趟,不如火鍋一燙。”這與“酒杯一端,政策放寬。”有異曲同工之妙,卻獨具重慶特色:“跟倒好人學好人,跟倒端公學跳神。”遠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更生動上口,成為沒有多少文化的家庭婦女教育子女的口頭禪……
重慶開埠之后,碼頭經濟的繁榮促成了碼頭文化的發展,它沒有丟棄巴渝文化通俗化的傳統,而使之得到更大的強化和發展。
三、重慶文化的發展應該發揚通俗化的傳統
當前重慶文藝創作一個突出的現象,就是通俗性的文藝作品多,在全國產生影響的方言電視劇《凌湯圓》、《傻兒師長》、《山城棒棒軍》:方言舞臺劇《人與人不同》、《信不信由你》川劇《井尸案》、《古琴案》、《婚變案》即使是正劇,也相當明顯地具有通俗性的藝術特點,比如歌劇《火把節》、舞劇《三峽情祭》……“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現象?在重慶,巴渝文化有著悠久的民俗性、通俗性傳統。巴渝樂舞、下里巴人、三峽竹枝詞,重慶民間文學無一不體現這種特點。重慶的方言電視劇有著深厚的通俗化傳統的土壤。
在美學范疇,“下里巴人”并不見得就比“陽春白雪”低檔,精英文化、純文學也不見得就比民俗化通俗性的作品高級。大俗即大雅。在重慶進行文藝創作,不能不承繼巴渝文化的傳統,考慮重慶大眾的欣賞習慣。審美習慣。我們沒有必要擔心如此會使作品局限于重慶一隅,文藝作品走向世界,是以“越是具有民族性,而越是具有世界性”的,與此對應,重慶的文藝創作要走向全國,則以越是具有地域特色,而越是具有全國性。這種說法或許有些絕對,但是事實上,重慶不少這樣的通俗性的作品走向了全國。
不過,強調通俗性并不是強調低俗與庸俗,巴渝文化的建設注重通俗性絕不是提倡迎合低級趣味,通俗性文藝作品的創作不應當降低自身的文化品格,而是努力做到思想性藝術性觀賞性的統一,以群眾喜聞樂見的文藝形式傳播先進文化,塑造美好心靈,弘揚社會正氣,鼓舞人民的斗志。
黨的十六大要求用“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統領社會主義文化建設,巴渝文化的建設也必須在“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指導下,堅持“三貼近”的原則,堅持群眾第一的觀點。以群眾滿意不滿意、喜歡不喜歡作為創作的唯一標準。貼近實際、貼近生活、貼近群眾。努力建設面向現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的,民族的科學的大眾的、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所需要的巴渝文化,滿足大眾的精神文化需求,把代表先進文化前進方向的要求落到實處,為重慶謀創與長江上游經濟中心相適應的巴渝文化而不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