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拿什么回報您

出生的時候，她被折磨得死去活來，我甚至連一聲哭聲都不肯回報給她，讓她在見到我之前先見到三張病危通知書。

五歲生日的時候，她為我穿上漂亮的新衣服，而我卻在吃第一口蛋糕的時候就將新衣服弄臟作為對她勞累一天的回報。

八歲的時候，她送我去學鋼琴，不管刮風下雨從不間斷，而我卻以不斷的偷懶和出錯作為對她付出的回報。

十二歲的時候。她燙了個新發型來學校接我，但我卻以假裝不認識她作為回應，并在回家后強迫她第二天換回原來的發型。

十六歲的時候，為了慶祝中考的圓滿結束她在家燒了一桌的菜等著我，而我卻在最后一門考試結束后就和同學去狂歡，以話機里傳出的冰冷話語作為對她的回報。

十九歲的時候，她每天為我精心準備了營養豐富的飯菜，笑臉相迎地面對高三的我，而我卻以莫名其妙的發脾氣作為對她的回報。

直到現在，我還會在晚上睡覺時玩弄她的頭發，只因喜歡手指穿過光滑發絲的感覺，而在第二天早晨以枕邊一把把的頭發作為對她的回報。

這就是我的母親，一個普通卻又不平凡的母親。沒有她的懷胎十月，我根本不會來到人世間；沒有她的悉心照料，我可能還來不及睜開眼睛，就離開人世間；沒有她的言傳身教，我就不會學會關心照顧別人，用一顆充滿愛的心去面對世界；沒有她的支持鼓勵，我可能在最艱難的時候早已無數次地選擇了放棄，更無法看到風雨過后的美麗；沒有她的嚴格要求，在面對鮮花和掌聲的時候我可能就無法保持冷靜，而無法像現在這樣一直明確前進的方向。盡管我總是與她頂嘴，盡管我們是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盡管我嘴上總是不承認她的好，即使犯錯也不愿低頭承認，但回首這19年走過的人生之路，母親，無疑是我人生最好的老師，最了解我的朋友，最堅定的支持者。

高一下學期的文理分科是我成長以來最艱難的選擇。當時在理科實驗班的我，一直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一定是學理的，何況自己的成績也挺好。所以當老師動員我去讀文科后，我根本無法接受，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與數理化告別，會與理科班那些可愛的同學和老師告別，更何況我的母校一直以理科成績優異著稱，去讀文科著實有很大的風險。可是另一方面，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我心里就有一個夢想——成為一名北大的學生，走進那“一塔湖圖”。如果繼續在理科實驗班學習，就必須在高考中考出第一、第二名才有可能圓我的北大之夢，但理科生中高手如林，我根本沒有信心達到這個目標。而如果轉讀文科，我的北大之夢成為現實的可能性似乎要大些。就這樣，我在那一個月的時間里痛苦地掙扎著，常常是上午想學文，下午又想繼續在理科班學習。毫不夸張地說，當時每天只要一觸及這個話題，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即使是高三最累最苦的時候，也比不上那時候自己內心的痛苦和矛盾。選理，就意味著自己與北大的距離在拉遠；選文，就意味著要到一個從老師同學到科目完全陌生的環境，面對自己高一文綜科目幾乎一片空白的現實，改變自己的學習方法和思維方式，面對巨大的挑戰。而最后作出轉文的決定，則是多種因素綜合的結果。這其中，要感謝我的母親，因為獨盡，忽焉復醉。這，是他的自言自語。院落之外，行人絡繹，車馬轆轆，他不想，也沒有人來理會。

他被酒慢慢地充實、浸透，并漸漸淹沒。

他聾了。

外面的車馬軸輪骨碌碌碾過，行人的鞋履踩踏著卵石或石板嵌成的小徑。偶爾也有挑著擔的小販穿徑而過，口中不住吆喝。甚至官府的小吏，一邊催打馬匹，一邊大聲嚷嚷著，錚錚的馬蹄在石板路上一記一記叩下去，瞪瞪地響?？伤牪灰姡裁匆猜牪灰娏恕Ｂ牪灰?，因為一切自與他無關；聽不見，因為他聾了。

他瞎了。

院墻、瓦楞、小巷、對面人家的窗欞、貨郎擔、小店鋪門口的招牌、燈籠、大戶人家門前的大石獅子和門鼓，他都看不見了?？床灰?，因為這一切上面都糊著一層油膩的、黏稠的、黑暗的塵垢；看不見，因為他瞎了。

在酒的世界，聾了，瞎了。沒有其他東西。他便開始夢了。

走出院門，一直走，走到一片有著美麗菊花的東籬下。噢，這些美麗的花，那么明亮，那么光鮮。他盡情采摘，一捧一捧，總也采不完，也采不夠，每一朵都是那樣美艷、奔放。清新的味道包裹著他，充斥著他的每一個毛孔。深吸一口氣，他的笑瀉了一地。他滿足地抬起頭來，放眼遠眺，遠處的廬山進入眼簾。在夕陽余暉的籠罩下，廬山的美愈加動人。傍晚山成霧氣，在一片煙霧迷茫中，成群的飛鳥正趕著暮色降臨之前飛回山林，回到自家的小窩。窩，便是一生的歸宿，縱使它狹小簡陋，但只要溫馨舒適，便是一生的依賴和信仰。

歸宿!他酒醒大半：鳥兒有自己的歸宿，那他的呢?屬于他的那個歸宿叉在哪兒呢?山霧迷蒙，他的心更迷蒙。

他聾著，可以不聽世間繁雜；他瞎著，可以不看人心黑暗。但他真的聾了瞎了嗎?即便是耳朵真的聾了，眼睛真的瞎了，他的心也能又聾又瞎嗎?

世外桃源，東籬野菊，飛鳥歸南山……這些都是他所向往的。但，這些又真正是他想要看到的結果嗎?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