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訊著名小說家A突現(xiàn)精神狂亂狀態(tài),于今日清晨暈倒在家中,被鄰居發(fā)現(xiàn)時,已不省人事……房中諸多物件被毀壞,現(xiàn)場留有搏斗的痕跡,A身上有多處淤青和凝結著血痂的傷口……經(jīng)鑒定,被毀物品和A身上的抓傷,均布滿A的指紋……鄰居作證,昨夜從A家中傳出激烈的吵鬧和廝打聲,但A家至少有24小時無人出入……
大霧忽然彌漫開來了。我漸漸看見了你,我艱難地張開嘴叫了幾聲你的名字。然而就像把鐮刀緩慢地扔向星星一樣,不知何時才能發(fā)出脆響。你驚惶地瞪大雙眼,恐懼從四面八方困住我們,你戰(zhàn)栗于夜晚長而悠遠的悲哀。房間中央炸開一個大洞,你雙手交叉,臂肘支在膝蓋上。很久以前,你是一個吟游詩人,時而在此處,時而在彼處。可憐的孩子,我可以看出你并不信任我,我也只是從馬上被人帶來放在這張床上的,我并未肩負著什么。但在這最后的時刻,你必須以朝圣般的虔誠依附我,等待入侵者的到來,或者沉沉地睡去——雖是逃避的姿態(tài),卻可享受片刻的寧靜與光明。于是你選擇了后者,小小的身軀,蜷縮在角落,戰(zhàn)栗,慌張,恐懼。
那些霧又聚攏,順著你的身體像發(fā)酵的牛奶一樣蓬松地流動。我不自覺地憑空邁了一步,碰到了你的臉,你毫無知覺。當你緊閉上雙眼的時候,我輕輕松了一口氣。你守護著你的夢境,我守候著你,入侵者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守望著我們。
我慶幸上帝恩賜的這等待中的間隙,我可以觸碰你不可知的夢境。那里似乎有無數(shù)看不見的血紅在這枝丫間飄灑,它們給一片片柔嫩的樹葉、一條條舒展的樹枝鍍上一層紅邊。三五個孩子像玩偶一樣被擺放在漸漸壓低的樹林下。我們輕悄悄地走過去,踩著隨我們腳步起伏的青草。我們扭落他們的頭,沒有鮮血流出,我們拾起地上那精致可愛的頭顱,接回去——完美無瑕——再扭落,再安上,扭落。我們樂此不疲,一種巨大的狂喜像拉線一樣操縱著我們的四肢。
我正想永無休止地繼續(xù)下去,然而他來了,打碎了我的幻想。我只好將夢境還給你,我站起身抖抖衣襟,準備戰(zhàn)斗了。
這一切是早已裁定的。他必須這樣被殺死。
他這樣對我說,面若冰霜。手里拿著那把磨得異常鋒利的刀,刀刃劃破了他的花格子衣裳,反映著初秋的陽光。我裝做輕蔑一笑,看似不屑,卻是驚恐至極。他口中的“他”是指你,這毫無疑問,而我這個可憐人在這清冷的夜被莫名地拋在你的夢境外,來獨自對抗入侵者,真是莫名其妙。但我已無暇顧及,我要盡力保護你——當然是在保護我自己的前提下。
他沒有馬上進攻,而是展開雙臂在墻邊來回晃蕩。他從這堵墻猛地沖向那堵墻,過于用力以致幾乎撞碎了肩胛骨。幸好刀刃是向著外側,否則他會在將死者處決前先剖開自己的小腹。嘴唇撞破了,他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然后他發(fā)瘋一樣敲打著那一整排玻璃窗,一、二、三、四……力氣使得越來越大,最后一扇窗玻璃應聲而碎。
他飛奔起來,輕快地躥上了窗臺,然后撲騰著雙臂向我撲來。我大聲嚎叫,本能地向后一閃,倚到你的腳邊,順勢抽出你腰間的硬物——一把劍!我喜出望外,卻還不忘低聲埋怨——這么好的武器怎么不主動交給我。我邊想邊回身拔劍,向他刺去,頓時一種力量的隕落感反彈到手上。我瞪眼瞧去,斷劍!而他則倒栽蔥似地摔到墻根,想必是在我揮劍的一刻他做出了本能的躲閃,但他仍是滿臉興奮,立刻站起來準備下一個招式。徹頭徹尾的野蠻人,我想,好像他生下來專門就是干這種事的,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目的。我甚至有種希望他盡快進攻的沖動,使這場決斗——對我來說更像是狙擊戰(zhàn)——盡快結束。我家還有剛剛定下的題目,尚未落筆的小說,煤氣爐上煮沸的奶茶,沒來得及關掉的音響……更重要的是幾個小時后——也就是早上——和她的約會——我可沒有時間在這里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