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但與你無關(guān)

摘要 不久前，我讀到奧地利作家茨威格的小說《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初看到小說的標(biāo)題，就突然想起自己曾經(jīng)觀看過一部同名的電影。一打聽，原來這部由中國美女導(dǎo)演徐靜蕾自導(dǎo)自演的電影確實是改編自茨威格的那篇小說。于是趕忙找來電影，又重溫了一遍，不禁又一次為影片中的那位孤苦女人的悲慘遭遇所深深打動，特別是影片所表現(xiàn)的富極現(xiàn)代性的愛情觀——“我愛你，但與你無關(guān)”，雖然晦澀難懂，但卻讓人產(chǎn)生一種凄涼、憂傷的感覺。

關(guān)鍵詞 陌生女人 凄涼 憂傷

小說《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的故事很簡單，一對男女在發(fā)生短暫的戀情之后很快分離，但女人卻懷上了男人的孩子。孩子出生后，女人默默守著這顆愛情的種子，直到多年后孩子意外死亡，女人深感絕望并決定自殺，這個時候她才把深藏于心中的戀情和艱難的人生歷程通過書信告知男人。信中充滿了凄涼和憂傷，將一個深受情感煎熬的孤苦女人腹中的苦水一古腦兒傾泄出來。當(dāng)男人收到這封信時，女人已經(jīng)死去。不存在了，往事卻因此而蘇醒，令人不禁一聲嘆息。掩卷長思。

小說中的故事背景自然是西方的。但凄美的情感卻是世界共通的。影片只是導(dǎo)演對故事背景撤了本土化的改造，將故事放置在20世紀(jì)三四十年代的北平。民國末年的一個深冬。在北平的一處老四合院里，一位作家生日當(dāng)天收到一封厚厚的信，這封信出自一個臨死的女人，說的是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而這個故事的男主人公卻對此一無所知。故事始自18年前，女人初遇男人的剎那，便深深地愛上了他，而后她又經(jīng)歷了少女的癡迷、青春的激情，甚而流落風(fēng)塵，但始終未曾改變對男人的愛，直至臨死前才以信向暗戀了一生的男人表白。故事中學(xué)生運動的場面，反動政府鎮(zhèn)壓學(xué)生的砰砰兩聲槍口自，以及報社破舊的樓梯拐角，頓時將觀眾拉回到二、三十年代北平的社會氛圍中，這個特殊的時代背景就為影片中現(xiàn)代愛情觀的產(chǎn)生提供了理論依據(jù)。這一時期正是“五四”思想最為活躍的年代，西方現(xiàn)代思潮大量涌入中國。其中也包括青年男女的愛情觀念。

“我愛你，所以我希望我不成為你的負(fù)累：我愛你，所以希望你能擁有更多的幸福：我愛你，所以與你無關(guān)。”這就是影片向我們闡釋的愛情。其實，早在19世紀(jì)，歌德就已經(jīng)提出“我愛你，但與你無關(guān)”這樣現(xiàn)代的愛情觀。但是，這樣的愛情觀讓今天的我們依然感到晦澀難解。一個女人，從少女時代就開始追慕一個比自己年長的男人，雖然有過短暫的結(jié)合，但最終還是分離：雖然擁有愛情的結(jié)晶——兒子，但由于兒子的突然夭折。女人不得不孤獨的死去，而直到她死去的前一刻才將自己的愛情向男人表白。我們不禁要問：她的這種愛到底值不值得?這種愛也只是一個人的熱烈、一個人的感動、一個人的孤獨、一個人的堅持和一個人的愛情，而男人卻一直都是處于未知的狀態(tài)。她愛的那么執(zhí)著，又那么孤獨，如果說少女時的那種暗戀只是感性和沖動的，那么等女人長大成人后，特別是與男人分離多年后再次重逢時的愛就應(yīng)該是比較理性的了，可是她卻依然像上一次一樣，甘愿做男人的一夜情婦，忍受男人的輕佻與冷漠，甚至拋棄自己的尊嚴(yán)。從表面上看，女人堅守著自己的愛情觀念，主宰著自己的愛情方向，主體性得到大大的提高，但事實卻恰恰相反，在客觀上她仍然是被動的。自卑或者自戀，使她無法改變感情上的依附性，致使她不可能完全主宰自己，只能通過事實上的自虐，達(dá)到精神上自欺欺人的滿足。同時，這種姿態(tài)也表明了她是主動拋棄了自己獲得感情回饋的權(quán)利，而道德譴責(zé)的力量也就無從著陸了。但是，像所有空想主義者一樣，這種唯心思維導(dǎo)致的只能是現(xiàn)實中的全面失敗，雖然她在一相情愿的想象中通過沉迷于另一個人，獲得虛幻的愛情，但想象終歸是想象。而不會成為現(xiàn)實。于是繞了一個圈后，女人還是回到了她臣服的位置上，依然繞著男人轉(zhuǎn)。而她激昂堅定的姿態(tài)實際上正顯示出她對現(xiàn)實的妥協(xié)，從而形成一個悖論。

故事是女人通過書信從頭到尾敘述出來的，所以整部影片都籠罩在凄涼、憂傷的氣氛當(dāng)中。女人在信中三次強調(diào)她的可愛的兒子死了，她自己很快也將死去。女人所承受的孤獨與痛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但是她的孤獨，她的痛苦，包括她的愛情卻一直都不為人所知，因為她自己從來就沒有想別人說過，更沒有向自己所愛的人表達(dá)過。她以為這種“我愛你，但與你無關(guān)”式的暗戀就可以滿足自己對愛的需求，就能夠享受到對方的愛情。可是他錯了，她什么都沒有得到。就在她深深的愛著男人的時候，就在她深受情感煎熬的時候，就在她因兒子的死亡而悲痛欲絕的時候，他所愛的那個男人正花天酒地地快活著呢。最讓人痛心的是這個男人一直都沒有將她放在心上，每一次見面，每一次交往，在他眼里都是第一次，雖然是似曾相似，但仍然是陌生人。全片中最震撼人心的地方，是女人第二次從男人的房間中走出來，在庭院中與老管家迎面相遇的那一幕。這位一直跟著男人的老管家，曾見識過男人帶回來的每一個女人，但他始終記得，面前的這個少婦。就是當(dāng)年生活在同一個四合院里，曾幫他把晾曬的被子收進(jìn)房間的女孩。多年后，依然能夠清楚地把她辨認(rèn)出來，并像多年前一樣，向她問候——“早啊小姐”。但正是這句問候，讓一直堅守著自己感情信仰的女子瞬間崩潰。多么鮮明的對比。一個老眼昏花的管家都能夠把多年未見的人給認(rèn)出來，而一個曾經(jīng)有過一夜兩夜纏綿的男人，卻竟然對她沒有有一點印象，這才是一個癡心女子最大的悲劇。

尼采在《快樂的科學(xué)》中說：“愛情這個簡單字眼，對男女實際上表示兩種不同意思。女人對愛情的理解是非常清楚的：這不僅是奉獻(xiàn)，而且是整個身心的奉獻(xiàn)，毫無保留地、不顧一切地。她的愛所具有的這種無條件性使愛成為信仰，她唯一擁有的信仰。”《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的女人就是一直堅持著這種信仰，她向男人奉獻(xiàn)出了所有的愛，她也曾妄想著獲得男人的愛，可是她什么也沒有得到，而自己擁有的東西，比如朋友、自尊、兒子，也逐個失去了。“我愛你，但與你無關(guān)”，多么現(xiàn)代、多么前衛(wèi)的一種愛情觀，影片中的女人把它當(dāng)作愛情信仰，可它卻讓女人孤苦一生，我們會不自覺的為她感到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