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高曉松的一首《模范情書》中有一句話:我們已經過了寫情書的年紀。這句話對于進入圍城數十個春秋的人來說完全正確。你想想,四十好幾的年紀,整天面對著一個春光泄了大半的老公或老婆,怎么看都忍不住從心底里喊出一聲老大爺或老太婆,身處這般光景,想要奮筆疾書出一些風花雪月的酸文假醋,自然是毫無激情了。
那么,對于風華正茂的年輕人來說,這話恐怕就有些站不穩腳跟了吧。然而,情況也不盡然。年輕一代,由于電腦作業、五指辦公的關系,越來越少有人愿意提筆寫信了。由于對電腦的依賴,年輕人的文字能力直線下降,就算是心血來潮,想給日夜牽念的心上人寫一封情書,提筆時竟然發現連“的、地、得”都忘了怎么區分,一開頭就來上個“辛受得某某”讓人貽笑大方,興致便一掃而光了。依然是由于對電腦的依賴,年輕人書寫水平也穩步“走低”。然而傳統觀念的熏染使大多數人都相信字如其人,尤其第一封情書對字的要求就更高。假如字都寫得一副賊頭賊腦模樣,那么人就更別提了。一想到為了要討對方歡心,力求方塊字在自己手下呈現出橫平豎直的狀態,恨不得拿著一把直尺來“比劃”情書,那可真叫興味索然。于是,不如棄暗投明,投筆從“電”,或抱著電話嘰里呱啦狠煲一通“電話粥”,來他個聲訊傳情,或對著電腦劈里啪啦猛敲一通鍵盤,來他個伊妹兒傳情,豈不爽快!
于是,無論長幼,紙上情書鮮有人為矣!
前些年偶爾還能在街頭見到的“代寫情書”小攤,現如今也早已不見了蹤影。眼見著情書這門古老的藝術正日漸走向衰微,不禁令人扼腕嘆息。所以細想想,覺得高曉松說的也不盡全面,不是某人已經過了寫情書的年紀,而是整個人類都過了寫情書的時代。
應當承認,紙上情書漸成“廣陵散絕”的趨勢使得偉大的愛情失去了許多樂趣。比如十幾年前,一對戀人分手后會把情書凄凄慘慘地還給對方,淚眼相看,黯然神傷;碰上鬧得比較激烈的,互燒互撕情書,讓對方的情書變作碎片、化成灰燼,以尋求心理上的平衡,怒目相向,痛快淋漓。而今天,無論電話里如何千言萬語、山盟海誓,一放下聽筒,說過的一切全都成了過眼云煙,“風過了無痕”,“往事不可追”。即便是要分手了,你發覺過去的甜言蜜語搖身一變都成了花言巧語,然而電(話)已斷,情已逝,一切死無對證,任你恨得牙根癢癢的,也拿對方沒辦法。或者,面對著一堆電子郵件,撕又撕不得,燒又燒不掉,砸了電腦又舍不得,分手的意味平淡了許多。
記得一次在外國文學課堂上,老師在柔聲吟誦出馬克思致燕妮的一封情書之后,無限悵惘地說:“唉,現在這個年代很難有這么美的情書了。現代的女孩子們也很難體會到燕妮當年的幸福感覺了。可惜,可惜呵可惜!”的確,對于戀人們來說,情書是多么重要啊。貼身的口袋里常備一封情書,會倍感貼心;沒事兒偷著看,會倍感溫馨;甚至在吵架分手之際,以白紙黑字為依據指斥對方,也會倍感理直氣壯。所以全人類都應該寫情書,千萬不要讓情書這塊園地荒蕪了啊。
畢竟,即使是在這個情人像牙刷三個月一換的年代里,留下一些情書補充一點記憶也是好的。情書可以真摯,可以虛偽;可以文采飛揚,可以狗屁不通;可以現實得一塌糊涂,也可以浪漫得亂七八糟……總之,是用筆寫的就0K了。也許寫不寫情書結果都是吹燈拔蠟,但重拾一門古老的藝術,過程就是一種美麗。
——選自《精典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