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名

窗外下起了鵝毛大雪，家里卻溫暖如春。我們一家人圍著電烤爐邊看電視邊閑聊。一陣陣的說笑聲越過頭頂，漾出屋外……說到興頭上，爺爺情不自禁地說：“三妞，給我泡一杯熱茶潤潤喉嚨?！薄叭ぁ笔悄棠痰娜槊?，平日里爺爺也不常叫，以前我好幾次想找奶奶問個究竟都沒敢問，沒想到今天這個日子爺爺把這個話拉開了。

等奶奶將茶送到爺爺手中后，我拉了拉奶奶的袖子問：“奶奶，爺爺為什么叫你‘三妞’??？”

奶奶看了看爺爺，欲言又止。

爺爺滿臉微笑，鼓勵奶奶說：“說吧，說吧，老太婆?！?/p>

于是，奶奶打開了封存多年的記憶……

那一年的春天似乎不想光顧茶樹坳，下種的時候天氣依然寒冷，村頭那戶人家對著陰沉的天空發愁，一來盼著播種的天氣，二來盼著身懷六甲的女人這次生下一個男孩。男主人已經是兩個女孩的父親，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生活都靠他，“養兒防老，積谷防饑”，他盼著有個男孩能幫他分擔家事。兩個女兒終究要嫁到別人家，哪能指望得上？況且“絕戶”“絕戶”的傳言也壓得他抬不起頭來。

快了，就是這兩天，這兩天田里活兒再忙我也一定要親自看著這個孩子降生。臨產那天，他在屋外不知走了多少個來回，不知抽掉了多少劣質的煙絲，期待中隨著“哇……”的一聲大哭，接生婆從屋里出來對他說：“恭喜恭喜，是個千金。”

他身子一抖，神情黯然，人一下子似乎矮了很多。

接生婆光顧著自己高興，說：“老哥，給取個名字吧？”

他半晌才回過神來，猛吸了口煙：“不就是個女孩嗎？在家排行老三，就叫‘三妞’吧。”

“于是，我就叫‘三妞’”。奶奶嘆了口氣，“我的這個名字就在上一輩中叫開了。”

原來奶奶的乳名里有這么一段心酸的往事。

“老太婆，高興點，現在不是很好嗎？”爺爺爽朗一笑。

是啊，現在不是很好嗎？我剝了一顆糖，塞到奶奶嘴里。為了緩和氣氛，我把目光投向了媽媽。

我偷偷地笑了笑，“嘻嘻，我知道，媽媽的乳名叫‘貴貴’。”

媽媽出生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在她降臨人間前，外婆已經給了她三個哥哥，俗話說“上陣還是父子兵”，在那個靠工分吃飯的年月，三個小子可是一筆財富啊，外公可不在意別人羨慕的眼神，一心盼望能夠生個女兒。外婆生下媽媽的時候，外公抱著媽媽，激動地說：“生個女兒好呀，女兒是爹媽的貼身小棉襖，長大了知道疼人，又干凈漂亮又善解人意。”隨即嘴里喃喃自語：“我的女兒呀，你就是我可愛的貴貴呀……”

“貴貴”的乳名就這樣被叫開了。

貴貴也確實名副其實，被親人寵著，一帆風順地上學，求職，成家。成家后的貴貴隔三差五大包小包地拎著東西回家看望老人，我每次陪媽媽回娘家，跳下汽車，老遠就看見兩位老人佇立風中的身影，像兩棵守望百年的老樹，而貴貴——我的媽媽，總是疾步迎上去，深情地叫一聲“爸——媽——。”兩位老人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將我們上下掃描一遍，像打量那珍藏多年的珍寶。

在“貴貴”成家后不久，有個精靈，在和其它精靈玩游戲時，躲到別人的肚子里，就在她以為別人找不到她的時候，忽然，她的眼前一亮，降臨了人間。

一個俊朗的男人抱著她顯得萬分激動，“叫爸爸，快叫爸爸?。　本`大哭起來。

“快給我，瞧你笨手笨腳的，別嚇著了我的孫子?！蹦棠桃簧焓?，把這個精靈抱了過去。奇怪，這孩子不哭了，還骨碌著眼沖奶奶笑呢，“這孩子喜歡奶奶呢，到了我的懷里就不哭了，我的小親親！”

媽媽顧不上剛生完孩子的虛弱和疲勞，爭著說：“叫‘輕輕’好呀，她才四斤八兩重呢。”

“還是叫‘青青’好。”舅舅發話了，“今天不是五四青年節嗎？青青這個乳名充滿活力，陽光四溢。多好！”

這時候，護士阿姨開口了：“你們一家人可真少見，怎么光顧了高興，也不問問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大家一愣神，爸爸隨即說：“男孩女孩都一樣，都是我們的寶貝，對吧？”

護士笑了，大家都笑了。

大家各抒己見，最后，這個精靈就被取名“婧玉”。乳名叫作青青。也就是奶奶的“親親”；媽媽的“輕輕”；舅舅的“青青”。爸爸樂呵呵地說：“我們家的‘青青’呀，將來肯定‘巾幗不讓須眉’！”

那個精靈就是我。

每個人的乳名，都有一段不凡的故事，時代在發展，有關乳名的故事在不斷演繹著觀念的變更。

學校：湖南汨羅市城郊中學

導師：李吉冬

（本文獲第八屆“新世紀”杯全國中學生作文大賽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