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前幾年我們這兒開了一家石膏礦廠之后,就有一些民工經常從我家門前經過。
這些采礦工都是男的,大多在30至50歲,而且不少就居住在附近的農村。他們在農閑時,到礦上打工,一天賺二十來塊錢。我的父親也是他們中的一員,為了我和哥哥的學費,父親在礦上已經干了幾年了。他的工作是在礦井下:放炮、割巖、裝桶、充填……,在那沒有陽光的井底下,他們每天工作十來個小時,辛苦是不必說的。不過,每天從我家門前去去來來,背著蛇皮袋,提著水壺,飯盒,他們還是有說有笑的,看不出他們有什么不樂意。除了一個叫貴庚的民工。
這個民工個頭比較高大,人也比較瘦,面色黃黃的。一般不與其他民工一起走,他走路的腳步比較快,而且即使有時候與其他民工一起走,他也不大與他們說什么話,嘴巴往往緊閉著,眼神很專注,老是像在思考什么重大問題似的。當他抬眼望人的時候,眼光陰陰的,讓人有點怕。每次看到他走來的時候,我都會下意識地往門內讓一讓。
有一天中午,太陽火辣辣的懸在天空,把路上的泥土都烤成了粉末。我呆在家里酷熱難耐,準備到離家不遠的水塘里去提水回來沖一沖。當我來到水塘邊的時候,看到一個人赤裸著上身,趴在田埂上,光著頭,臉面朝下,伸著脖子,嘴巴貼著水面,在一個勁地喝著塘中的水。而且發出很響的“嚯嚯”的喝水聲。隨著喝水聲,他的喉管有節奏地蠕動著,整個身體也在一起一伏。他喝得是那么的專注,那么的投入,讓我一下想起水牛喝水的樣子,似乎要一口氣把水塘中的水都喝到他的肚子中去。他一點也沒有感覺到我的到來。飯盒、水壺、鐵鍬散落在他的身邊,那件又臟又破,看不出什么顏色的上衣飄落在離他有點遠的地上。看樣子,他是剛剛下工要回家去,走在半路上實在渴得不行,才找到這里來的。不知是不是感覺到我的到來,他抬起頭,直起上身,望了我一眼,嘴角擠出了一些笑意,然后用手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再俯下身子,撮著嘴又喝了幾口水。最后把頭伸進水里,用雙手搓起凌亂的頭發。混濁的水隨著他的用力搓洗在他的腦袋周圍擴散開來。
后來,我與父親談到了礦上,也談到了這個人。父親告訴我,這個貴庚30來歲,家離礦上十多里路,每天上下班走來走去,也沒輛自行車,妻子幾年前得病離開了他。為了治妻子的病,家里用了不少錢。兩個兒子正在上學,也是要錢用。他為了家,為了兩個上學的兒子,一直不停地在田里礦上兩頭忙。別人農忙時還跟公司請假不上工,一心在田里忙,他不管農閑、農忙,從沒請過假。妻子離開了幾年,他也沒有想到再娶一個。
聽了父親的介紹,他那喝水的樣子不時在我的腦海中閃現,不過,后來見了他我再也不覺得可怕了,我只是希望他與其他民工一樣,能說說笑笑著從我家門前經過。
學校:湖北應城市第三中學
導師:梁福剛
(本文獲第八屆“新世紀”杯全國中學生作文大賽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