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開盡更無花

菊花，是我國傳統(tǒng)名花之一，每當深秋時節(jié)，萬花紛謝，唯有菊花凌寒怒放，生機勃勃。而菊文化，是國人在采菊、育菊、賞菊的過程中形成的一種文化現(xiàn)象。其源遠流長，底蘊深厚，值得一表。

根植華夏

菊，亦作“鞠”，以身姿為低頭鞠躬之式，故有此名。因開花于秋季，故又稱“秋菊”。野生菊花人多為黃色，因而得黃花、金花、金蕊之名。

菊花原產(chǎn)于我國，野生菊花分布較廣，而人工栽培菊花，也有不下3000年的歷史，《禮記·月令》中就有“季秋之月，鞠(菊)有黃華”之記載。漢代叫，將菊花作為藥用植物栽培；魏晉時期已大量種植，后逐步發(fā)展為觀賞花卉。宋代是菊花發(fā)展的鼎盛時期，宋代劉蒙泉所撰《菊譜》，收有菊花品種163個，乃我國首部菊花專著。明代王象晉所撰《群芳譜》，收錄菊花品種270余個。

世界上許多國家的菊花皆源自中國。公元4世紀，中國菊花傳入朝鮮，再入日本，至今已有1600多年的歷史。日本培植的菊花，已成為四季常開、品種繁多的花卉。17世紀末，荷蘭人來我國經(jīng)商，將菊花帶回歐洲。18世紀中葉，法國商人又從我國搜集許多優(yōu)良品種回國。19世紀英國植物學(xué)家福均，將我國和日本優(yōu)良菊種進行雜交，在英國廣泛傳播。后又從英國傳入美洲，菊花得以遍布全球，成為世界各國所喜愛的名花。

養(yǎng)生佳品

古人很便發(fā)現(xiàn)菊花可食。愛國詩人屈原曾在《離騷》中，有“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之句：《神農(nóng)本草纖》中有“菊服之輕身耐老”之語，足以證明先人曾食用菊花，并對菊花的藥性功能有所了解。漢代時，據(jù)應(yīng)劭撰《風俗通義》記載，河南南陽酈縣甘谷村，谷中水甜美，山上多菊花，一股山泉從花叢中流過，花辦散落水中，使水含菊花清香。村上30多戶人家，皆飲用此山泉，多有享壽130歲者，最低者也有七八十歲。漢武帝時，每到重陽節(jié)，皇宮中皆飲菊花酒，“云令人長壽”。掘醫(yī)書記載，菊花味甘苦、性微寒，多用來疏風散熱、干肝明日、解毒散腫、降低血壓。明代李時珍對菊的藥用性能作了詳細考察，認為菊有利五脈，調(diào)四肢，治頭目風熱、腦骨疼痛，養(yǎng)目血，去翳膜，主肝氣不足的功效。當今，菊花茶已成老少皆宜的飲品，可緩解眼睛疲勞，是終日與電腦為伍的白領(lǐng)一族的護眼佳品。

花中君子

晉代以降，菊花漸從食用過渡為觀賞。士人愛菊，不僅因為它高潔、韻逸，而且色彩繽紛，形質(zhì)兼美，更由于它開放在深秋季節(jié)，傲霜挺立，凌寒不凋，因此被詩人譽為“花中君子”，以象征忠貞不屈的意志和堅定頑強的精神，“凌霜留晚節(jié)”，是菊最可貴之處。晉代詩人陶淵明，因愛菊而名聞天下，其“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乃傳世詠菊名句，幾乎是婦孺皆知。因此，菊花又得“東籬菊”之雅號。

除黃菊外，當時，已有白菊現(xiàn)身。據(jù)清人劉灝等所纂《廣群芳譜》，“九華菊，此品乃淵明所賞……白辦黃心，花頭極大，有闊及二寸四五分者，其態(tài)異常，為白色之冠。”唐代詩人劉禹錫有詩云：“家家菊盡黃，梁國獨如霜。”亦是詠白菊之名句。

至宋時，菊花品種更多。末人所編《菊譜》即有五六部，列舉的品種達160余種，菊花栽培也山露天自然栽植過渡到整形盆栽。南宋范成人在《范村菊譜》中提到，蘇州－花匠，能使一棵菊株上開出數(shù)十朵花，當與當今所謂大立菊相仿。當時，尚有用小菊扎成寶塔、門樓等形狀的扎景。此外，自宮廷漸至民間，每年均有“賽菊會”、“菊花會”等觀賞活動，至明清兩代，菊花栽培技術(shù)日益提高，品種日益繁盛，出現(xiàn)數(shù)百個艷傳一時的名貴品種，并命名為“黃鶴樓”、“賽西施”、“簾卷西風”等，多別有韻味。種菊專著達20余部。當代，愛菊者日增，種菊者日廣，菊品日新月異，己達數(shù)千種，為古今中外花卉奇觀。

文化意象

文人墨客喜將菊花作為詩賦吟詠、丹青描繪的對象，農(nóng)歷九月初九，是一年一度的重陽節(jié)。因九為陽數(shù)之最，九月初九是兩陽相重，故名重陽。《西京雜記》云：“菊花舒性，并采莖葉雜黍米釀之。至九月九日始熟，就飲焉，故謂之菊花酒。”因此，自古又稱九月為“菊月”。古人在重陽節(jié)，有登高飲菊花酒的習(xí)俗。唐代詩人岑參遭遇安史之亂，于顛沛流高中寫成《行軍九日思長安故園》云：“強欲登高去，無人送酒來，遙憐故園菊，應(yīng)傍戰(zhàn)場開。”借重陽憐菊以抒發(fā)思鄉(xiāng)之苦。

不少詩詞采用擬人手法，賦予了菊花安于貧窮、不慕榮華、獨具風骨的君子品性。“黃花晚節(jié)香”，就是古人用菊象征人的品質(zhì)的高潔。來周敦頤的《愛蓮說》云：“菊，花之隱逸者也。”菊花的淡泊、超然與孤傲，使它很自然成為隱士身份的象征。晉陶淵明歸園田居，種菊、采菊，以菊上酒，“秋菊有佳色，挹露掇其英。”因不為五斗米折腰而隱逸山林，與菊相伴，過著自由閑適的生活，成為愛菊始祖。而菊花以纖瘦身影和淡淡幽香，滋養(yǎng)著具有自由意識的士大夫的精神田園。我們品讀氣節(jié)高尚的前輩們的作品，宇里行間似乎可見到菊花的身影，可聞到菊花的清香。

宋代女詞人朱淑貞《菊花》云：“菊花如志士，過時有余香。粲粲滋夕合，英英傲晨霜。”的確，菊花之歸隱，絕非弱者之逃避，而是志士之剛強，其不畏嚴寒、不萎塵泥，具有志士的剛烈品性。而菊花寒秋兀立，寂寞無依，給人以落寞之感。宋代女詞人李清照有“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之句，以菊花反襯詞人因相思而憔悴傷感之狀，成為艷詞絕響。

菊花儀態(tài)萬方，氣宇軒昂，悠悠千余年間，贏得了歷代畫家的青睞。菊花入畫，蓋始于五代。徐熙、黃筌皆曾畫菊，元代畫家蘇明遠、柯九思亦皆有菊畫。因桂花亦在秋季綻放，所以古人多有將菊花與桂花相伴入畫者，以示德之不孤。古人還以松、竹、梅、蘭、石為五清，畫家常將菊與石相配共同入畫，二者相得益彰。明代畫家陳淳，曾畫《菊石圖》，現(xiàn)藏于首都博物館，屬菊畫珍品。近人吳昌碩，亦畫有《菊石圖》，頗受世人珍視。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俗話說，誰笑到最后，誰笑得最好。通觀，年花訊，梅花稱首，而菊花殿后。百花凋零后惟見菊花怒放，怎能不讓人心生敬意，稱道不已。

[責任編輯] 姜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