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二題

女兒，舉起你的拳頭

女兒剛剛上學，論個頭她比同齡的孩子要高出不少，我因此從來沒擔心她會受人欺負。我常常教育女兒要斯文，待人和善，不能去欺負比自己小的同學。

開學不久，我發現女兒每次回家，臉上都有淚痕。難道是女兒在學校挨了批評?幾次欲問，見女兒沒吱聲，學校老師也沒反映女兒在學校表現不好，我終沒能問出口。但事情越來越糟，那天女兒臉上有了一道長長的傷痕，我心疼地攬過女兒問她是怎么回事，難道和同學打架了?女兒晶瑩的淚珠叭噠叭噠往下直掉。在女兒斷斷續續的哭述中，我聽明白了。因為女兒是班干部，常在班主任老師面前反映幾個調皮的孩子鬧課堂，他們因此常受到老師的批評，那幾個同學記恨女兒，在老師不在時故意欺負女兒，諸如把女兒的作業本藏起來，把女兒的書弄爛，在女兒的衣服后面涂墨水等。而今天的傷痕也是那個叫寧寧的同學所賜。我一聽急了竟沖著女兒喊：“你比寧寧高那么一大截，怎么不還手呀?”女兒看看我，一副委屈的樣子說：“我怕老師和媽媽罵我不是好孩子，在學校打架。”聽了女兒的話我無言以答，女兒自己受到傷害的時候不會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是件“可怕”的事情。晚上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在外地出差的老公，他立即叫女兒來聽電話。女兒聽著聽著，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第二天，女兒帶著滿身泥土回來了，臉上卻沒有淚痕。她不等我開口就神氣地告訴我那個叫寧寧的男孩再也不敢欺負她了。“真的，媽媽，今天他又想欺負我，我把他摔倒在地上，還伸出了拳頭，他害怕了，好多同學都看見了。”晚上臨睡前，我和女兒再次聊起白天的事，女兒仍是滿臉勝利的興奮。我告訴女兒，待人友好，但也不能太過于軟弱，否則會被別人看不起受到欺負，在別人欺負你的時候，要學會保護自己，讓他明白你不是好欺的。女兒靜靜地聽著我的話，相信她今后一定會開心很多。

我希望女兒在生理上和心理上都能夠健康地成長，今后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但不能為了作一個“乖孩子”而變得懦弱，尊嚴的形成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同樣的重要，以前我對女兒的教育差點扭曲了她的性格，現在我要告訴她：為了尊嚴舉起你的拳頭。

新加坡女兒

女兒今年作為武漢與新加坡德明中學中學生互訪的交換生，7月底她踏上國際航班去了新加坡。10月，作為互換的新加坡孩子來到我們家。她和女兒同齡，叫黃靈鈺，長得文靜秀氣，戴一副眼鏡。過去我們總認為新加坡大部分是華人，漢語應該是新加坡的第一大語言，事實上現在新加坡以漢語為母語的家庭越來越少，政府和各大企業都以使用英語為主，人們日常生活說的也是英語。靈鈺英語說得非常流利，漢語卻很差，所以接機后上了出租車我和她用漢語交流困難，只好用不太熟練的英語和她對話。

靈鈺回到家受到我們全家人的歡迎，原以為她稱呼我和老公“aunt、uncle(阿姨叔叔)”，沒想到她稱呼我們“mother、father(媽媽爸爸)”。一開始我們有點不習慣， 不過看到靈鈺這么乖巧，我們也心安理得了。

隨后的幾天，我每天領著她四處觀光，體驗中國的風俗民情。一路上她說得最多的話就是“中國實在太大了，武漢實在太大了”，對于面積只有六百多平方公里的新加坡，中國確實是個龐然大物。她看到武漢遍地高樓大廈；先進的城市建設讓她感到驚奇，在這些新加坡孩子受到的教育中，古老的中國似乎還停留在貧窮落后的五六十年代。她特別喜歡武漢街邊的小吃，烤羊肉串、烤紅薯、炸臭干子，她都吃了不少，我問她好吃嗎，她竟然略帶傷感地說： “媽媽，回國就吃不上這些東西了，每年你能幫我寄點過來嗎?”

每天早起她都會向我說聲“good morning”，到晚上睡前必說“good night”，幾天下來她融入了我們的生活，真的感覺她是自己的女兒。每次做好飯，她會向我鞠個躬說謝謝，吃完第一口菜總會用蹩腳的中文說“好吃”。

短短幾天，每每帶她到一個地方，她總會大聲說“Wonderful(漂亮)”，可見當我們的孩子對新加坡流露羨慕的時候，他們對我們城市也流露出驚奇。她是個懂事的孩子，也很靈巧，晚上我教她編中國結，她很快就學會了，第二天她為我編了一個大大的中國結。

就在我們相處日漸感情濃厚時，靈鈺的歸期也到了。那天許多家長一大早趕到機場，開始大家只顧辦手續，等把安檢手續辦完，孩子們即將從專門通道進人時，此刻才真正感覺她們要離開了。當我和我的新加坡女兒擁抱時，我看見她滿眼淚水，我的淚水也流了下來。當我們揮手再見時，我的女兒是哭得最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