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架子床并在一起,上下鋪各睡五個人,一間不大的教室里居然住著80名學生,夜里翻身都很困難;早晚氣溫已到零下,為了節省開支,也為了安全起見,宿舍里沒有生爐子,學生們得靠自己的身體來相互溫暖,抵御寒冷……這是最近到省內尚未實現“兩基”的縣看到的情況。幾乎在同時,一家媒體也刊登了在另一個已“普九”的縣農村學校寄宿學生的類似情景。聯想到以前走訪過的一些農村學校,可以看得見天空的教室,高低不平的木板搭的課桌,沒有任何教學用具,所有財產加起來也不值幾個錢,加上幾名每月只拿幾十元錢的代課教師,那情景讓人看了傷感不已。
近年來,國家實行了農村義務教育經費保障機制,加大了對西部農村教育投入的力度,廣大農村學校的辦學條件得到了很大改善。但是由于經濟發展比較滯后,歷史欠帳太多等原因,仍有一部分農村學校的辦學條件沒有得到根本性改變,或者說沒有得到完全改善,不少師生仍在比較艱苦的條件下工作和學習。徹底改變農村基礎教育面臨的現實狀況,仍需付出很大的努力。
過去,在貧困地區有一條流傳很廣的口號,叫做“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表達政府和群眾對教育的重視和對孩子的關愛。但就是這樣一個在貧困地區深入人心的口號,也有人提出質疑,說什么再富也要苦孩子,孩子苦點有利于成長云云。其實,這是從富人的角度來說事。對于像甘肅這樣的西部省份來說,這里所說的“苦”,主要指學校辦學條件差,學習環境艱苦。不“苦”孩子,就是給他們創造起碼的學習和生活條件,而不是有些人腦海中想象的給孩子多少零花錢,每個禮拜吃幾次肯德基。當你看到大冬天孩子們在沒有任何取暖設施的教室里上課,一個個凍得臉通紅、手無法寫字時,當看到孩子們像貨物一樣一個緊挨一個地“擺放”在床板上,在寒夜里靠身體相互取暖時,就會理解這里所說的“苦”是什么,它和那些有錢人所說的“苦”絕對不是一個概念。這種“苦”是生存之苦,求知之苦,而不是富中之“苦”,奢中之“苦”,因而不能在道德教化的層面說長道短,只能千方百計盡力改變之。那些不了解貧困地區實際情況而妄加議論的人,確實應該靜下心來好好作一些調查研究,真真切切地了解一下那里的孩子是怎樣學習和生活的,一定會得出完全不同的結論。
所以,對于經濟不發達的貧困地區而言,“再窮不窮教育,再苦不苦孩子”,仍然是各級政府乃至整個社會必須努力達到的一個目標。過于艱苦的求學之路,既可以磨煉孩子們的意志,也可能使他們心生畏懼,厭倦上學;既可以讓他們體驗生活學習之艱辛,也可能在他們的心里,留下抹不去的痛苦記憶;既可以激發他們努力奮斗、改變命運的毅力,又可能讓他們對社會產生不滿,心靈出現扭曲。因而,我們不能一廂情愿地給“苦”字貼上金字標簽,甚至自己生在福中卻對另一部分人的“苦”品頭論足,用空洞的說教來進行詮釋,這實際上是一種冷漠,是變相的為富不仁。
也許,經過多年來的不斷努力,許多地方的孩子早已擺脫了過去“破房子、土臺子、泥孩子”的窘境,在明亮而溫暖的教室里沐浴知識的陽光雨露,但只要還有一部分地區、一部分學校的學生沒有擺脫“苦”的境況,哪怕從全局來看,已經是一個很小的比例,作為政府,作為教育工作者,我們的內心都應該無法釋然。因為生命的價值是由每個個體來體現的,而不會因為它在群體中屬于少數而可以忽略不計。所謂以人為本,關照的也應該是每一個人,絕不可以用四舍五入的辦法讓這些鮮活的生命消于無形。
富而能“苦”,固然是一種美德,但因貧而苦,則是一個需要認真關注的社會問題,關系社會的公平和和諧。歲月將要翻開新的一頁,未來的一年能否抹去留存于心頭的那一幅幅傷感的畫面呢?我們期待著,并為那些可愛的孩子們送上深深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