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畫中尋找音樂的美感

在印象派大師德彪西的《月光》中，我們感受到了月夜的恬靜：幽邃的遠山，粼波潺湲的小溪，清風和明月；而門德爾松的《春之歌》把我們帶到了綠色滿園的春天：山澗漫溢著春潮，生命在田野歡舞……如此奇妙，作為時間藝術的音樂，竟使人感到空間、色彩……這是人的聯想能力起的作用，這也正是音樂帶給人的美感。

人們生活在一個色彩絢麗的世界里，自然界的春夏秋冬、白天黑夜、朝霞落日、清風明月，都有著讓人陶醉的色彩，藝術家們用自己的手，表達著自己的激情，在空間留下自己的作品。而這些藝術品有著共同的特征，它們形成于形體與色彩，不同于其他藝術的是，繪畫藝術更強調色彩。約翰·伊頓指出：“色彩就是生命，因為一個沒有色彩的世界，在我看來就像死的一般。”在繪畫中，形似乎主要使人的理性得到滿足，而色彩具有抒情性，直接觸及心靈。人們對色彩的表情都有經驗，紅色是熱烈的、興奮的，黃色是光明的、愉快的；綠色象征著青春或者和平，白色象征著純潔等等。然而使人更感興趣的是，音樂同樣有色彩，音樂中的音階、調子、音色、和聲、樂曲、樂器等都與色彩有著內在的聯系。音樂的色彩是區別于繪畫視覺的色彩，是“耳聞”的色彩，是更高于視覺的色彩，它是直接觸及心靈深處的色彩。

然而，畫家對色彩的追求是色彩的組合效果（對比或調和），色彩的變化（色相和色階）以及色彩所表現的運動感覺。十九世紀的浪漫主義藝術家，努力熟悉各種藝術，發現它們之間的聯系，從而相互借鑒，相互發展，以色彩著稱的浪漫主義大畫家德拉克洛瓦就是這樣一位藝術家的代表。他熱愛音樂、熟悉音樂，與當時被譽為“鋼琴詩人”的肖邦是至交。他渴求繪畫能從這種過于物質化的造型原則中逃脫出來，在畫中尋求音樂的美感。他的一幅田園詩意畫《夏羅什一瞥》，明確地反映了他追求一種能與音樂的音色變化相抗衡的色彩效果。畫面上棕色的樹林、綠色的草地、紫色的天空、頻率由低到高，形成向上的氣氛，明朗廣闊，充滿抒情意味，觀賞畫面，仿佛聆聽一首旋律跌宕的田園交響曲。音樂表現繪畫，繪畫表現音樂，這樣的例子在藝術史上是舉不勝數的。如美國早期畫家華爾特狄斯納就聽貝多芬的《第六交響曲》（田園）創作了三幅畫。使觀眾看到這些作品就好像聽到了貝多芬的《第六交響曲》（田園）。華爾特狄斯納在第一幅畫中畫了許多人身獸蹄的撒提爾（有男有女），他們在廣闊的山崗上跳舞，這是表現撒提爾回到大自然中生活的場面。第二幅畫描繪是暴風雨來臨，山呼海嘯，那些四蹄獸的仙女們不見了。第三幅是暴風雨過后，一切又恢復了平靜，那些四蹄獸們又重新出現在歡樂的畫面之中，給人以夢幻的感覺。另一位美國畫家惠斯勒在六十年代中期形成了自己的風格，這種風格使他傾向于把繪畫和音樂結合起來。惠斯勒認為一幅畫不應該是表現一個故事，而是表現一個音階。在用繪畫表現音樂上，與音樂聯系最深的要算是俄羅斯藝術大師康定斯基，在他的繪畫作品《相互的和音》、《有塔的風景》、《賦格》、《帶伴奏的中心》中更是表現出其獨創性。他吸收了音樂的表現手法去擴大繪畫的領域，加強了繪畫的表現力。

繪畫的色彩追求音樂效果，音樂也追求繪畫的色彩效果。這一情形在古典音樂中可以得到充分的體現，在貝多芬的音樂里、在莫扎特的音樂里等等，旋律作為音樂的形，而和聲則常常用來表現色彩。浪漫派藝術的崛起，音樂傾向于繪畫以及對色彩的模仿都達到了空前的程度。比如十六世紀威尼斯畫家們丟掉拉斐爾的先素描后色彩的方法，而直接拿顏色作畫，從色中產生形；肖邦把音樂中的色彩效果強調到首要地位。在他的一些作品里，比如升Ｆ大調即興曲，Ｃ小調波羅乃茲等曲，對色彩的明暗、冷暖感覺異常重視，節奏和力度之類的手段都為之服務，他用大量的強音，戲劇性的重音和切分音，用驚人的漸強、漸弱，極弱音和漸快、漸慢的速度變化來表現復雜微妙的色彩變化。可以說，他是用色彩的流動、色彩的變化來表達旋律的。

色彩美之所以能動人，不僅在于悅目好看，得到視覺上的滿足，更主要的是在于色彩能形成一定的情調，打動人的心靈。

很值得提及的是，以莫奈等人首創的印象派繪畫結合音樂帶來的沖擊。印象派畫家改革了傳統的觀察自然的方法，他們注意大自然的光影變化，用符合光原理的技法把對景物的瞬間印象反映到畫面上。他們認為繪畫的美是光線效果，色彩分解和明快而優雅的色調。德彪西是“印象派”的鼻祖，為了追求音樂的“光色感受”和“瞬間印象”，他不惜舍棄經典的作曲法則，獨辟蹊徑，創造了全音音階，平行和弦，以及不解決的不協和和弦等作曲手法。在他手下誕生了不少風格獨特的印象派音樂作品，對音樂的發展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幾千年來，繪畫和音樂各有自己的領地，使人們形成了一種觀念，繪畫是表現瞬間的、可視的空間藝術，而音樂則是表現靈魂的聲音。其實，各種藝術之間都有著密切的關系，繪畫和音樂這兩門藝術是相互學習、相互促進、相互融合的。好的繪畫作品能給人以美的享受，且會產生音樂的旋律感、節奏感，使人看后產生豐富的聯想。好的音樂作品也同樣可以表現出鮮活的藝術形象，音樂透過人的耳朵直接作用于心靈深處，引起靈魂上的共鳴，使聽著仿佛隨著音樂的起伏，在眼前產生不同的畫面。音樂與繪畫雖然表現形式不同，前者作用于人的聽覺器官，后者作用于人的視覺器官。但它們卻有著共同的特點——情感。藝術家們彼此欣賞著自己的藝術作品，相互交流、相互學習，影響著，推動著藝術創作的發展。

泰戈爾曾這樣說：“你用愿望去追逐的東西是幻影，那激動你生命的琴弦的是音樂。”偉大的音樂家貝多芬對音樂藝術的美學意義有著深刻的理解：“音樂當使人類的精神爆出火花。音樂是比一切智慧，一切哲學更高的啟示。”我們應從音樂中獲得心靈的升華和美的陶冶，從音樂中獲得人生的力量和安慰，從音樂中不斷地汲取繪畫的靈感、構思和啟示。

責任編輯 張艷茜

趙志鵬 男，西安建筑科技大學藝術學院音樂教研室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