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美國畫家安德魯·懷斯說過一段話:“并不是這里的山川河流比別處的山川河流更加獨特和優美,而是因為我生在這里,長在這里,它對我有特殊的意義”。
是的,對這片土地的眷戀,讓我守在黃土地,歌在黃土地,這片火辣辣、熱騰騰的土地孕育了我的生命,我的根在這里,愛便在這里。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揪扯著我的每一處思緒,這里的歷史和現實每一細枝末節都和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我沒有理由不去愛它。它是我心中的陽光和故鄉,是我精神的寄托和力量。在我眼里,它也不是一個“圣人布道此處偏遺漏”的地方,而是得天獨厚,有著大美而不言的地方,它是我驕傲的象征和挺起的脊梁,一如太陽下裸露的黃土熱得內心發疼,仰望這片土地,就是仰望一種高度!
也許,在常人眼里,我的家鄉和許許多多黃土高原上的小鎮一樣,就像那一座座山,一把把黃土那樣平常,可當你打開歷史的畫卷,當你站在歷史長河的堤岸上追根溯源,你便會觸景生情,那些承載著歷史文字的畫面會帶著你穿越時空,奔赴到西北邊陲的黃土古鎮,百千年的古人古事猶若眼前,這里發生的一場場鏖戰都會讓你驚心動魄。從宋代保國名將劉延慶、劉光世到鄉村平民百姓,在一次次驅逐韃虜、抗擊掠奪的戰斗中,同仇敵愾、英勇奮戰,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無數保安兒女戰死沙場,成為仁人志士。現代史上,以“群眾領袖,民族英雄”劉志丹為杰出代表數以千計的英雄兒女,創造了許多可歌可泣的英雄業績,就是他們,用鮮血、用頭顱、用生命,用信仰捍衛(壯大)和染紅了這片土地,奠定了陜甘紅色根據地。
沿著歷史的足跡,回到1936年的夏天,在這里,黨中央毛澤東成功地戰勝了張國燾的分裂陰謀,取得了紅軍三大主力的勝利會師,跋涉了二萬五千里長征的紅軍終于回到了家,保安人民像接待自己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樣,全城歡呼雀躍,敲鑼打鼓,鞭炮聲聲,十里八鄉的老百姓趕著牛呀、羊呀、豬呀,馱著南瓜、小米紛紛趕來迎接咱領袖毛澤東率領的中央紅軍。“熱騰騰的油糕端上炕,滾滾的米酒快給咱親人喝”。為黨中央把革命的大本營放在西北做出了自己的貢獻。從此,中國才有了落腳點,保安一度成為領導中國革命的核心,于是保安被稱作“紅都”,歷史牢牢記住了“紅都”保安這個名字。
黨中央在保安期間,毛澤東就是在那小小的石窯洞里運籌了中國革命的宏偉長卷。炮樓山下,決勝大江南北,和平解決了“西安事變”,大楊樹下紅軍將士奔赴抗日前線。保安孕育了革命的成功,同時也孕育了一批批拯救中華民族于水深火熱之中的英雄兒女。在那血雨腥風的年代,留在保安紅軍的傷病員經常遭受敵人的搜捕和追殺,保安人民不顧個人安危又一次張開了博大的胸懷,用自己的生命和智慧保存了革命的實力。義正鄉農村婦女王桂花,瞞著公公婆婆把一名紅軍小戰士藏在山洞中,每天冒著被抓的危險去給病員送飯,風雨無阻。一天深夜,聽到山上野狼嚎叫,她擔心著山里的小紅軍,不顧山路崎嶇,寒風刺骨,摸著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去給小戰士做伴,直到他身體痊愈回歸部隊,想想在當時那種特殊的境遇里,保護紅軍需要多么大的勇氣。那得冒著殺頭的危險,可是我們的老百姓卻做到了。在一次民團大屠殺中,有一名紅軍小戰士被抓,周圍的群眾奮不顧身一齊涌向刑場,多少老百姓不怕刺刀的威脅沖上去認領紅軍戰士為自己的兒子,從屠刀下解救了七名傷病員的性命,人民是善良的、淳樸的、赤膽忠心的。千百年來,保安人民為反壓迫、爭自由進行了英勇的斗爭,同時保安人民和中國革命也結下了血濃于水的親情。保安雖然是黃土高原上飽經憂患、苦難的縣,但也是一個具有光輝業績的英雄城。別看黃土貧瘠,別看山河涼凄,毛澤東、周恩來、朱德以及彭德懷,劉志丹……這些身經百戰的將軍,哪一位沒有吃過保安的小米飯、喝過保安的南瓜湯?我想歷史是不會忘記保安的,保安人民也不會忘記歷史的,正是毛澤東思想的光輝照耀著志丹人民從黑暗走向光明,從貧窮走向富裕……需要說明的是,前者是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杰作,而后者才是志丹人民在志丹大地上自己寫出的杰作。
也許對歷史的多情,總會加重人生的負載。當我置身這片土地,當我要贊美這片土地時,我就像這片土地的長女,在默默的操勞中繡滿癡情,不由涌起一種遙接萬代的感情,仿佛看到志丹人民在二十多年前苦苦熬煎和掙扎的身影。我也明白這塊貧瘠卻厚重、蒼涼卻大氣、落后卻古道熱腸的黃土地上生息的人們是一群怎樣獨特的生命群體,他們有著特有的性格,他們忍受著苦難,渴望著幸福,他們堅韌和勇敢,寬宏達觀,忍辱負重的品格都是罕見的。翻開《志丹舊志》你會看到過去保安“百疊荒山始一村,村中破屋晝關門,丈夫越境辦徭賦,兒女沿溝覓菜根”的凄涼景象。幾十里的荒野上竟照不見一個象征生命的活物,歷史上曾有“人吃人,狗吃狗,餓得烏鴉吃石頭”的記載,生離死別的人們唱著“哥哥走西口,妹妹淚花流”的曲子從這里出走,去放逐生命的一縷生息,構筑了歷史上蒼涼的逃荒浮雕。隨便撩起古驛道上的驢糞馬跡,都有說不盡的故事,信手扒開山洼上泥土的足跡,皆是血淚斑斑的往事。是的,當歷史老人披掛著勛章蹣跚而去,卻留下了“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的千古絕唱,歲月的風雨斑駁已使這里成為中國境內最貧瘠的土地之一。三十年代,有個叫斯諾的外國記者曾說:“人類能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生存,簡直是一種奇跡”。真的是一種奇跡,奇跡卻出現在今天!
翻閱著歷史,回顧著變遷,時代的沉浮已印成歷史的名片裝在現代人的口袋,漂泊的游魂業已化作高原的疾風迅雨,一代接一代的鋤頭镢把已換成了現代化的設施。路漫漫,其修遠兮,災難已經抑制不住人類發展的推力,現代交通網絡能及時把各種物資和信息以及精彩的世界送進老區,人類抵御自然的能力已經超過抗拒自身的能力,挨餓逃荒成了上個世紀的白皮書。如今,這塊當年彌漫戰爭硝煙的土地上,卻崛起了一個現代化的石油小城,石油的開發,給這塊貧瘠古老的土地注入了神奇的活力,今天的家鄉也同祖國一樣強大和繁榮起來,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昔日的舊保安,如今成了一個擁有十幾萬人口的大縣,原來在荒山禿嶺下面散落著破破爛爛的十幾孔窯洞,除了毛澤東住過那個土院還保持原貌外,其它的不翼而飛,代之而起的是那鱗次櫛比的樓房,寬敞光潔的水泥街道使塵土飛揚的小鎮成了永恒的記憶。老百姓的生活變化要是放在從前,人連想都不敢想,現在數碼電視、移動通訊、購物超市、單元住宅、出租汽車等衣食住行現代化設施進入了尋常百姓家。縣城雖說不上繁華似錦,卻也是車水馬龍,商賈云集,貿易繁榮。有一位早年外出工作的老干部,老了回來葉落歸根,當他進入縣城時,竟然迷失了方向,不禁感慨地說:“沒想到志丹變化這么快,變得讓我認不出來了”!家鄉的山在變、家鄉的水在變,家鄉的人的觀念也在變,要說變化最大的莫過于農村,短短幾年時間,志丹的農業開拓了一個嶄新的天地,農民追求的不再是吃飽穿暖的問題,不再滿足于“三畝地一頭牛,老婆娃娃熱炕頭”的光景,“退耕還林”把農民從歷來靠天吃飯的傳統農業中解放出來,走出了那道禁錮了人類幾千年的“籬笆墻”,農村實現了“村村通公路,鄉鄉通油路”的目標,改變了“隔溝對著煙,見面走半天”的行路難,交通環境的改善,不僅拉近了志丹人民與外界的距離,更為志丹人民的經濟騰飛插上了翅膀,現在既便你要到志丹哪一個山溝里的村莊去,一條柏油公路讓汽車載著你直通農家的大門口,當你走鄉串戶,隨便推開哪一家農戶的大門,都會有一股喜慶撲面而來,一排排嶄新的窯洞、平板房,外貼白瓷片,室內是電視、音響、電燈電話,室外是亮窗子、亮門。山間的小路上變成了汽車、摩托車競技越野的跑道,山變綠了,水變清了,人變精神了,農民的腰包變得鼓起來了,農民進城做生意,搞開發,當老板,當經理,小日子越來越紅火,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隨著改革開放的大潮,家鄉人的觀念和境界也在變化,對知識的渴求和對教育認識的程度也大大提高,人老幾輩受了不識字的苦,他們再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成為現代文盲,對智力的投資和支持在建設領域日益突出,為人們所共識,全縣城鄉最漂亮的建筑是學校,最重視的是教育,一所鄉政府的中心小學投資達200多萬元,學校的規模、氣魄可與大都市的校園媲美。徹底改變了農村孩子上學難的問題,同時也告別了愚昧和落后。
多少年了,老區人民的生活,只在汗水和土地中開花,人民的歌聲只在戀人和樹枝上結果。西部大開發的今天,當社會發展到人民當家作主的時候,家鄉的父老鄉親沒有辜負先輩的期望,繼續發揚和傳承著頑強拼搏,勤勞勇敢的品質。緊緊抓住時代賦予的大好時機,在這片英雄的土地上,志丹人民用自己的雙手給裸露的黃土地披上了綠裝,用自己的勤勞和智慧鑄成了一個個輝煌的里程碑!
如果你來到志丹,周游一下志丹的土地,你會看到那綠綠的山,清清的水,平展展的梯田上莊稼油油得綠,大小庫壩就像鑲嵌在大地上的明珠,還有那盤繞在山峁上高聳著的一座座鉆油鐵塔和一排排起起伏伏的抽油機,到了夜晚井架上的串串明珠宛如天上的星星灑落在志丹的山山峁峁,成了家鄉一道最靚麗的風景,也是這片渾厚的黃土對家鄉人民最好的回報!
不管我的眼里含不含淚水,對這片土地我仍然愛得深沉,但愿它能永遠像我愛的那般美麗和媚人!
責任編輯 劉亦群
雷鐵琴 曾發表散文多篇,現供職于延安市志丹縣某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