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過去了,我懷念路遙。20多年過來了,我人生中發生的許許多多事情在我的腦海里已經沒有了記憶,認識的許許多多人中大部分印象趨于模糊,但路遙的音容笑貌我記憶深刻,路遙的人格魅力我艷羨不已。他是一個偉大的作家,又是一個平凡的老兄;偉大的時候,叫人肅然起敬,平凡的時候,像一個稚童。無論如何,路遙精神在我心中已不可磨滅。
我和路遙第一次見面是在省作協大院后院,《延河》文學月刊雜志編輯部就在這個院里扎營。后院的一大間是主編白描的辦公室,西邊東邊的一大間是編輯部重地,這個重地的北邊是小說組長王觀勝的辦公室、臥室、接待室、書房兼茶社,然而,它只有6個平方米。我和路遙站在院子當中,四周靜悄悄的,路遙很快把稿子看完后,喊了一聲“觀勝”,聲音剛一落地,從那6平方米的房子里走出一位長相帥氣的中年男子。他邁著八字步走到我倆跟前,笑呵呵的。路遙說,給你推薦一篇稿子,你看看。王觀勝仍舊笑呵呵地從路遙手里接過稿子,看了第一頁,問我在哪工作,家住哪里,以前發表過文章沒有,我局促不安地一一回答了他。路遙鼓勵我說,好好弄,有前途,你家離作協這么近,沒事常來諞。聽了這話,我懸著的一顆心撲通一聲放了下來。王觀勝說稿子他收下看完再說,并給我指了指他的房子,讓我有空來找他。就這樣,結束了和路遙的第一次見面。我高興得像一只快樂的小鳥一樣回了家。那天恰好是個星期天,不用去上班,心情十分激動,坐在桌前翻譯了一個通宵,一口氣翻譯了一篇6000字的短篇小說,后來發表在《延河》上。
隨著和路遙的來往日益加深,我發覺他每天的日子過得很苦,而且心情非常沉重。但是表面上他不會讓你看出來,他是苦在心里,笑在臉上,這是他剛毅的性格和倔強的脾氣所使然。路遙比我大12歲,他心中的苦悶不愿對同齡人去說,更不愿對比他年長的人傾訴,于是,我這個小兄弟便成了他忠實的和最好的傾訴對象及聽眾。他的《人生》發表后一直到1985年這段時間,他幾乎沒有什么像樣的作品問世,這是他心中最大的苦悶。其實,他的苦悶也并非完全是沒有作品問世造成的,而是他心中孕育著100萬字的長篇巨著《平凡的世界》的構思給他帶來的痛苦折磨。而且作為一個詩人敬仰的大作家,他的婚姻生活和日常生活之苦,是人們聞所未聞的。就夫妻關系來說,路遙系陜北清澗人,他的老婆是福建廈門人,這一北一南的結合,無論是從優化人種的角度還是從粗獷與細膩的互補搭配上,無疑都是一個天作之合,是很多人為之羨慕的。但是,這個本應該稱之為完美的結合卻出現了巨大的裂縫,以至于幾年時間路遙和林達行同陌路。過慣了夫唱婦隨、琴瑟和鳴生活的恩愛夫妻永遠都體會不了夫妻反目并且成仇以后,在家庭生活方面產生和帶來的艱難與辛酸。幾年來,沒有人給路遙做飯,他自己也不會做飯,而他的心思更不放在做飯上。他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想幾點起床就幾點起床,通常的作息時間是:下午一兩點起床,4點鐘開始吃當天的第一頓飯,幾次下午他叫我到他家替他翻譯國外的來信,一邊和我說話,一邊開始吃飯,主食為兩根發了蔫的油條,一根黃瓜,一個西紅柿,要么就是一個大蒸饃,就一缸濃茶。《延河》編輯部的院子,經常是路遙吃第一頓飯的個人食堂。院子里常年放著一把破藤椅,破爛的只剩沒有倒下去;院子里還有一個水管,路遙經常把他的第一頓飯黃瓜、西紅柿、大蔥,在水管洗巴洗巴,就著蒸饃和一缸茶,一邊和人說話,一邊就吃完了這第一頓飯。每天晚上7點鐘,他雷打不動地在家看《新聞聯播》,那么,晚飯他吃了沒有,吃的什么,誰都不知道了。我想,他根本就沒有吃晚飯。因為,他經常夜里12點,有時候是半夜一點鐘,敲開誰家的門,說餓得受不了了,然后叫人家家的老婆給他下一碗面,他狼吞虎咽一吃,有了精神,然后到觀勝茶社談天說地,一直到凌晨三、四點覺得困了,便回家去了。對于他過著這樣艱辛的生活,朋友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很是無奈,因為他是有老婆的人,誰能怎么辦?西影廠副廠長,國家一級編劇張子良有一天給我下了一個任務,讓我勸他們兩口握手言和,重歸于好。張子良說這是誰都說不成,誰說也不行,你和他們兩口都熟,你去說說。說起來我和林達同事過一年時間,那年,西影廠搞改革,把西影廠每年賠近20萬元的《大西北電影》雜志推向市場,在吳天明的同意下,由張子良主管的文學部聘我當《大西北電影》雜志的發行部經理,而這個時期的林達在文學部當編輯,所以我們很熟。張子良是在晚上他的辦公室給我下的任務,第二天上午9點我就到了作協,準備到路遙家和林達聊一聊,不料,走到作協招待所(現在秦人賓館)樓下,迎面碰上林達去電影廠上班。寒暄過后,我便切入正題,沒有想到,林達聽后,淚如雨下,哭著說,你們都說我不好。你們誰知道我這13年是怎么過來的,誰替我想過等等,這是當時的原話,我至今記憶猶新。哎,說不成啊。恰巧,當天下午6點鐘,路遙在我家樓下喊我,叫我和他一起吃建國路26中學旁邊的那家羊血泡饃。那家飯館專賣羊血泡饃和葫蘆頭泡饃,我不吃羊血泡,只吃葫蘆頭。那時,我瓜實了,洋血泡和葫蘆頭都在一個大鍋里攪著!80年代有幾年我、路遙、王觀勝三個人把那家的羊血泡和葫蘆頭吃美了。后來,觀勝的家眷調到西安,作協在家屬樓給觀勝分了一套房,這才結束了羊血泡的生活。在那家羊血泡饃館,我把早上見林達的事給他說了,他說,和林達不可能重歸于好了。我問他為什么和嫂子鬧得這么僵,他告訴我,他兄弟姐妹多,他們在陜北日子過得很窮,誰揭不開鍋了,都要來省城找他們的大哥,都是手足,找到大哥,大哥能不管嗎?這個來了,給200塊,那個來了,給200塊,如遇家里有大事,要花錢,那就給的更多。時間久了,林達就有了意見。我問路遙,林達要和你離婚,你為什么不愿意離,他說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引起全國的關注,離婚會給他女兒帶來很大的傷害,因為他非常愛他的女兒路遠,他不能給女兒帶來傷害,他也不想給自己造成負面影響,他只有忍著。路遙和林達作為文化人,都太有性格了,這也成了路遙心情和生活沉重的一部分。
1985年5月,我翻譯的第一部長篇小說由沈陽春風文藝出版社出版發行,這本28萬字的《魔鬼的羅網》是風靡全球的美國作家西德民·謝爾頓的第七部長篇小說。我拿到樣書的當天下午,就去作協給路遙等人送了一本,路遙在觀勝茶社把這本書草草翻了一下,便拿著回家了。夜里12點,路遙來到觀勝茶社,說他把這本書看完了。他對在坐的人說,中國的作家不能只抱著現實主義這一種寫作手法,太單調了,我們的小說有個通病,就是節奏太慢,而小說的節奏一慢便不能扣人心弦了。記得那天晚上在觀勝茶社沙龍的有路遙、李星、白描、子心,董得理、馮積岐和茶社掌柜的王觀勝。王觀勝披露了一個《參考消息》報上的消息,美國又掀起了意識流熱,路遙說,我們對當今外國文學創作發展的情況了解得太少了。他建議我翻譯一篇意識流小說在《延河》上發表。第二天,我尋找材料時,在美國《書評文摘》雜志上看到美國意識流的代表人物、女作家卡洛爾·奧茨剛剛獲得歐·享利小說獎的中篇小說《約會》,立即著手翻譯。《約會》在《延河》發表后,路遙說他看了四、五遍,覺得好像在寫他一樣。意識流的寫作手法是跨越時空,人物飄忽不定的內心獨白較多,一遍看過,有點不知所云,所以不得不多讀幾遍,才能弄清故事說的是什么。
路遙在大部分時間里都沉浸在思考當中,為文學創作而思考。有一天下午,他坐在那把爛藤椅上,對我和觀勝說,像我們這種人,專心致志去干一件事情,把它干好,小事情壓根就不要去管它,瑣碎的事情不是我們干的,就是油瓶倒了都不要去扶。正說著,林達端著一簸箕蜂窩煤從院中走過,往后院家屬樓她家的樓上搬運,很顯然,林達買了一車煤,三輪車進不了院子,必須一簸箕一簸箕往樓上搬運。見狀,我說你還不快去幫嫂子搬煤,他說我剛說過,你咋就忘了。我表示要去幫忙,路遙說,怎么翻譯家也是死腦筋。
1988年,是路遙心情非常焦慮的一年。美國電影巨星、《羅馬假日》電影男主角、美國電影藝術家協會主席戈里高利·派克來西安和路遙見面,路遙在我家樓下大呼大叫地喊我,我出了房門,站在二樓的走廊上請他上來,他說不上了,你快下樓跟我到金花飯店去見戈里高利·派克,給我當翻譯,我說這個大人物來了人家肯定帶翻譯哩,路遙急了,說他帶的翻譯不行,他對文學都不懂,啥都翻不出來,你快下來跟我走。我這才知道,路遙已經見過派克一次了。進入金花飯店,我提醒他說,你咋不帶上一本書送給派克,路遙猶豫了一下,轉過頭看了我一眼,說沒有書送,我說你把你的《人生》送他一本就行了,路遙說算了。大凡作家送人的禮品,都是他的代表作或新近出的作品,但這一次路遙與蜚聲全球的戈里高利·派克見面,竟沒有禮品贈送,他的心情怎能不焦急啊!而這一年,我翻譯的第二部長篇小說已經出版,并在《延河》上進行了連載,第三部30萬字的長篇也已開始做譯前的準備工作了。這一年,我28歲,很是得意。會見完派克已是下午5點多了,路遙建議到建國路吃羊血泡,于是我倆打的到了那家泡饃館,坐下來后他一直不說話,我問他,這么多年你咋不出作品呢,他若有所思地說,一個作家不出作品,都不是。我看他心情不太好,也沒有多說什么。吃完泡饃,他說走,到觀勝那兒去,到了觀勝的茶社,房子里已經有幾個人了,這天晚上在觀勝茶社聊天,路遙除了不停地抽煙,喝茶,很少說話。大約過了有20天,一天下午,我正在家寫字,路遙站在我家小樓的對面喊我,我從屋里出來,他說讓我晚上吃過飯后到觀勝那兒去一下。記得晚上8點多鐘我到觀勝茶社去了,過了一會兒,路遙來了,進來時有點滿面春風的樣子,看起來心情很好。他手里拿了一沓稿紙,說我寫了一個東西,保爾你看看,我驚奇地接過稿子一看,《早晨從中午開始》,我大概翻了翻,有點看不懂,然后遞給了王觀勝和李國平,在坐的幾個人輪番瀏覽了一下,路遙問我寫得咋樣,行不行。面對一個文學巨人剛剛寫就的一部新作品,我這個文學小矮子無權對他的作品發表意見,更沒有評頭品足的功力。《早晨從中午開始》并不是一部小說,而是他的第一本談藝錄,內容有點高深。王觀勝和李國平,還有一個人我已經忘記是誰了,倒是對《早晨從中午開始》給予了一番不置可否的評價。路遙問我,能不能把這本書給他出版,我問他稿子有多長,他說一共7萬字,我表示,7萬字太少了,不成書,定價太低,發行起來很困難。路遙讓我給他出版,是因為他知道1988年圖書發行是我的一技之長,況且西影廠文學部已經聘請我來搞《大西北電影》雜志的發行工作了。后來,過了一段時間,突然在《女友》雜志上看到連載的《早晨從中午開始》這部作品。
這一年的國慶過后,王觀勝到家里來找我,說路遙讓我給他買一箱煙,我的上帝啊,一箱煙要50條,我到哪里去買這么多煙,何況當時好煙要憑票才能買到,一張煙票只能買2盒。觀勝笑呵呵地要我想辦法,能弄到多少弄多少,盡量多搞一些。我知道路遙煙癮很大,抽煙超多,但也不至于抽一箱吧。觀勝看我為難,告訴我說路遙準備到陜北去寫長篇小說,一走好幾個月,沒有足夠的煙不行。自從我認識路遙以來,我看到路遙抽的都是好煙,街上隨便拿錢可以買到的煙他根本不抽,他抽的煙都是憑票供應一般人買不到的幾種好煙。現在想起來,路遙是準備帶一箱子好煙,在陜北一口氣把100萬字的《平凡的世界》寫完。當時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給他搞到了3條大重九和3條良友煙,我又把接旅游團時領隊孝敬我的良友連整的帶零的送給他4條,路遙便帶著這10條煙到榆林住進了榆林賓館,3個月后,《平凡的世界》第一部30萬字寫完了,路遙帶著如釋重負的心情回到了西安。這個時候的王觀勝茶社,已經失去了它所有的作用和功能,因為觀勝一家3口住進了樓房,這間6個平米的小房子不再是天一亮燈就亮,燈一亮,你只管來,王觀勝肯定在,冬天屋里有一個爐子,觀勝把它燒得旺旺的,爐子上坐著一壺沸騰的開水,房子暖暖和和的,誰一來,觀勝都會隨時給他沏上一杯熱茶。但是,觀勝晚上逐漸到茶社來得少了,晚上門老是鎖著,所以晚上這個院子進進出出,人來人往的景象越來越難看到了。一月中旬的一天晚上8點多鐘,我到作協去,走到建國路口,看見路遙在十字路口站著抽煙,我問他啥時候回來的,他一臉高興地說,走,到觀勝那兒去。我上到樓上從觀勝家把鑰匙拿下來開開門,聊了起來。那天晚上觀勝感冒了,躺在床上,說他就不下樓了。我問路遙在榆林寫得咋樣,他說虧了你給我弄到的10條煙,還不夠,在榆林又叫人弄了幾條,不然根本撐不住。啥都好著哩,每天吃飯都是服務員給他送到房子里,他讓賓館的老總對外封鎖他在這兒寫作的消息,也沒有人來干擾。我說我的長篇也是在賓館完成的,一天8000字,一部20多萬字的書一個月就脫稿了。路遙說一天8000字太厲害了,我一天只能寫3000多字。我說在賓館一寫3個月,與世隔絕,那滋味不好受吧,路遙說啥都好著呢,就是每天寫到后半夜想女人想得厲害,我說你和嫂子你倆誰也不理誰,但你肯定有很多崇拜者,你不是給我說過全國有很多女演員找你,讓你幫忙推薦她們上西影廠的戲,你咋不從中挑一個叫過來陪你。路遙說,真的來個女人,啥也干不成了,寫長篇有一個連貫性的思維,每個章節都要一氣呵成,一旦打斷,就勢了。他還告訴我,在陜北他有3個情人,其中一個是高中時代的情人,由于太封建,加上又都不懂事,他們兩個未成眷屬。這個婆姨不知道通過什么途徑知道他來了,偷偷從門縫里給他塞進一封信,信上說她依然那么年輕,依然是那么漂亮等等。我驚喜地問,和她見面了沒有,他說沒有,我問為什么,他說這段美好的記憶只能存在腦子里,一旦見面這種美好便會破滅,所以還是不見面為好。路遙那天晚上思緒萬千,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我們兩個近3個小時的談笑中,他給我講了很多事情,我想,除了我以外,沒有什么人知道了。其實他說的那3個情人都是他結婚前的戀人,而他卻給我說成是情人。
路遙的小說被翻譯成多種版本,《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第二部出版后,不僅在國內引起了轟動,而且路遙本人也受到世界各國讀者、作家和作家協會的極大關注。外國人給他來信很多,有出版公司與他商量版權的,有邀請他參加筆會的,有向他請教小說里的問題的,還有翻譯家翻譯他的小說時弄不懂的問題要他解答的,來信除了一封為日語寫成的外,所來信件都是用英文寫的,于是,路遙一有來信就讓我翻譯給他聽,然后替他用英文寫一封回信。日語是我的第二外語,日本人來信我通過日漢詞典也給他翻譯了出來,無形之中,我便成了他的外文秘書,那個時候剛剛有經紀人這一說法,人們對經紀人是干什么的,概念過于模糊,路遙把我叫到他的書房,要我給他當經紀人。我說可以,你給我寫一個委托書吧,沒有你的委托書誰認我哩。路遙說,我也不知道咋寫,你寫吧,你寫我來簽字。商量了內容后,我拿起他書桌放著的一本格格稿紙寫道:委托書:茲委托孔保爾為路遙經紀人,負責路遙所有文學作品的出版發行事宜,《路遙文集》由孔保爾出版發行。路遙在下面簽上了他的名字。可是路遙一住院,病情危急時,他的弟弟王天禾把路遙所有的手稿都拿走了,這個委托書便成了一紙空文,路遙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為此,我還能說什么。
1992年春節后,路遙住進了西京醫院。已經調到北京工作的白描得到這個消息,專程從北京回來,到家里叫我陪他一塊到醫院去看望路遙。進了病房,路遙戴了一個大口罩在病床上躺著,白描見此情景說,路遙,你咋成這了。路遙趕忙從病床上下來,兩個人抱到一起,嗚嗚大哭,感染得我也在一旁唏噓不已。哭完后,白描把路遙扶到床上坐著,路遙簡單地把情況講了一下,然后摘下口罩,從枕頭底下摸出中華煙,給我和白描每人一根,他也拿了一根,給我倆把煙點上,剛要給自己點煙,護士小姐進來了,沉著臉,厲聲說道,路老師,你不能抽煙,你咋就不聽呢?這時候我才注意到,路遙的臉色黃得比中華肥皂還厲害,黃里還透著黑。路遙給護士小姐陪著剛剛哭完的笑臉說,我的兩個朋友來看我來了,我陪他們抽一支。護士小姐丟下一句下不為例啊就走了。一支煙沒有抽完,護士小姐又進來了,說病人需要休息,你們可以離開了。白描哽咽著拉住路遙的手要他好好保重,說過幾天我再和保爾來看你。一個星期后,還沒有等我倆再去醫院看他,便傳來了噩耗。肝癌無情地奪取了他寶貴的生命,一代文學大師與世長辭了。
路遙兄,15年過去了,我們仍然想念你!
責任編輯 劉亦群
孔保爾 男,翻譯家,曾出版作品兩部,發表翻譯作品多篇,現供職于西安市電視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