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消費者的矛盾之處

消費者為了保護美好的地球究竟愿意擔負起多大責任，并且言行一致呢？當真正觸及人類內心欲望的時候，還有多少人愿意直面問題？這恐怕是目睹日本捕鯨事件之后每個消費者心中應有的反思。

11月18日，一支由6艘船只組成的日本捕鯨船隊從下關港出發，前往南極地區水域捕鯨。捕鯨隊計劃捕鯨超過1000頭，其中包括最多50頭座頭鯨。座頭鯨曾屬于瀕臨滅絕的動物，據悉日本這次捕鯨活動是1963年以來最大規模捕殺座頭鯨的行動。

這一行動再次引起輿論界的強烈抗議。群情激奮的網友把日本捕鯨比作“海上的南京大屠殺”。整個11月下旬，國內的各大視頻網站上，綠色和平組織海上迎戰捕鯨船的視頻動人心魄：鯨魚驚恐快速地游動，日本捕鯨船發射魚叉時的巨響，鯨魚被魚叉擊中霎那染紅的海水，綠色和平組織風雨漂泊的小船擋在捕鯨船與鯨魚之間，用身體阻擋他們的行動……

日本為什么要捕鯨？他們給出了兩點理由，一是日本的傳統。但實際上，日本的大規模捕鯨行動只是在近50年前才開始。二是進行科學研究。這也站不住腳。國際捕鯨委員會已經明確表示，日本通過捕鯨獲得的科學數據沒有實際意義，而且沒有必要通過殺死鯨魚的方式獲得數據。

日本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韙，為了口腹之欲被千夫所指，更是遭到中國網友毫不留情的唾棄。然而這些憤怒的人們會不會由此聯想到另一種海洋生物——鯊魚呢？因為魚翅亦是中國的傳統文化和飲食習慣，目前同樣遭到國外的眾多非議。

科科斯群島是世界頂級的潛水勝地之一，就是在這里，當《大白鯊》原著的作者彼得·班奇里潛入水下時，他看到的不是絢爛的海底世界，而是鯊魚的墳場：一條條被割掉魚鰭的鯊魚，葬身海底。如果你也親眼見過這樣的景象，你還能咽得下美味的魚翅嗎？根據野生救援組織提供的數字，以2.5億魚翅消費人數計算，若每人平均消費2只魚翅（包括背翅、胸翅、尾翅），那就意味著每年有1億條鯊魚被食用。

“沒有買賣，就沒有殺戮。”這是姚明在地鐵站的走廊廣告里，站在一條鯊魚的前面告訴我們的話。的確如此，今日的消費者已主宰著一切商業動向，他們既是消費者也是創造者，他們的意愿決定著生產者的產品，影響著人類現在以至未來的生活。

早在1975年，美國研究者就提出了“社會意識的消費者”這一概念，指出消費者越來越考慮個人消費的公共后果，并且試圖運用購買權力引致社會變遷。購買商品，使用商品，處置商品，有社會意識的消費者都建立在明確愿望的基礎上：那就是最小化或減少對社會的有害影響，最大化對社會的長期有利影響。

企業社會責任的倡導者一直強調，消費終端的倒逼力量可以改變生產環節，這不僅表現為對環境的影響，也表現為對負社會責任公司的回報和對不負社會責任公司的懲罰。近年來，不斷有事實說明，消費者對于公司行為的影響不可小窺。然而，2006年秋季的《斯坦福社會創新評論》上發表一篇題為《另外一種CSR》（The Other CSR）的文章，文章指出了一個看似矛盾的現象：大量的消費者調查問卷顯示，消費者非常關心企業的道德問題，他們更愿意購買那些更重視CSR的企業的產品。但是，這些調查問卷的結果并沒有在商場的收銀臺得到證實。消費者在實際生活中仍然傾向于選擇那些更便宜的商品，而不是那些更帶有CSR含義的商品。換句話說，消費者在問卷調查中表現出來的高尚品德并沒有轉化成真實的行為。消費者是“口惠而實不至”。

有意思的是，各國消費者對這種“口惠而實不至”的行為各有辯解之詞。瑞典、德國等國家的消費者解釋說CSR應該首先是政府來提倡和監督，澳大利亞、美國等國的消費者解釋說消費者最理性的行為是購買最價廉物美的商品，而中國、印度和土耳其等國的消費者解釋說發展中國家首先要解決溫飽問題，然后才能顧及其他事情。

再說回到這次日本捕鯨事件來，有調查顯示，日本全國有2/3的人不支持本國的捕鯨行動，而日本共同社卻報道說，預計鯨魚肉會在日本市場上出售，出售收入會用于下一次捕鯨行動。

矛盾無處不在。消費者為了保護美好的地球究竟愿意擔負起多大責任，并且言行一致呢？當真正觸及人類內心欲望的時候，還有多少人愿意直面問題？這恐怕是目睹日本捕鯨事件之后每個消費者心中應有的反思。

（作者系中國勞動關系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