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西平原上,有多處關于西漢著名的文學家和哲學家、語言學家揚雄的紀念地,有相傳他洗硯、洗筆之地的成都洗墨池,以及在此地修建的墨池書院;有郫縣的揚雄墓;有成都、郫縣、綿陽三處子云亭,無不表現出人們對揚雄的崇敬之情。
從盡力作賦到反對作賦
揚雄(公元前53-公元18年),字子云,蜀郡郫縣(今四川郫縣)人。揚雄祖輩以農桑為業,家道小康。他自幼口吃,不善言語,然而卻喜歡讀書與思考,《漢書·揚雄傳》稱他“博覽無所不見”,“默而好深沉之思”,“不汲汲于富貴,不戚戚于貧賤”,“自有大度,非圣哲之書不好也;非其意,雖富貴不事也。顧嘗好辭賦”。
他仰慕司馬相如,“每作賦,常擬之以為式”;又感慨于屈原之死,每讀《離騷》,“未嘗不流涕也”。但他“以為君子得時則大行,不得時則龍蛇”,“何必湛身哉”!遂摘取《離騷》之詞,反其意而用之,作《反離騷》,“自岷山投諸江流以吊屈原”。
揚雄少時曾師事嚴遵,其思想頗受嚴遵的影響,成年后入京為官,屢為在位賢者稱其德。大約在四十余歲時,揚雄離開家鄉來到長安,希望能一展抱負。不久,他因“文似相如”而被王音、楊莊等人推薦給漢成帝,待詔宮廷。于是,他連續為漢成帝寫了《甘泉賦》、《河東賦》、《校獵賦》、《長楊賦》。他用鋪陳夸飾的手法,華麗雕砌的辭藻,一方面對漢成帝的“英華沉浮,洋溢八區,普天所覆,莫不沾濡”的功業盡力歌頌;另一方面又寓諷諫之意于委婉曲折中,對漢成帝窮奢極欲的作風進行了規勸。
在寫了若干辭賦之后,揚雄感到寫作辭賦的目的本是對皇上有所諷勸,卻毫無效果。他下決心不再作賦,認為這是“雕蟲小技,壯夫不為”,轉而研究哲學,少問政事。這樣做,當然就難以升官,于是有人嘲笑和疑惑。揚雄為此專門寫了《解嘲》、《解難》二文,予以回答,表明自己“位極者宗危,自守者身全”的處世之道。對于揚雄這種從盡力作賦到反對作賦的重要變化,茅盾在《夜讀偶記》中說:揚雄“是比韓愈早了八百年揭起反對文學駢麗化的旗幟的第一人”。
創造了一個萬物的主宰——玄
揚雄潛心學術之后,發憤著書,寫了幾部重要著作:仿《論語》而寫的政論性著作《法言》,仿《周易》而寫的哲學著作《太玄》,仿《倉頡篇》而寫的文字學著作《訓纂篇》,仿《虞箴》而寫的政論性韻文《州箴》,仿《爾雅》而寫的語言學著作《方言》。如今,這些著作成為了古代文化的寶貴資源。
在《太玄》和《法言》中,揚雄創造了一個萬物的主宰——玄。他認為,“玄”是萬物的根本,它使精神得以活動,使事物得以發展。它沒有形跡而又無所不在:“仰而視之在乎上,俯而窺之在乎下,企而望之在乎前,棄而忘之在乎后,欲違則不能,嘿則得其所者,玄也。”
揚雄所謂的“玄”是一種非物質性的絕對觀念,所以他的哲學體系是客觀唯心主義的。但揚雄在反對彌漫當時社會的宗教迷信、神仙方術等方面卻表現出某些唯物主義傾向。他批判宗教迷信,指出神怪沒有靈驗,圣人不談神怪:“神怪茫茫,若存若亡,圣人曼云。”他批判神仙方術,指出生死乃自然規律:“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終,自然之道也。”他以圣人有時同世存在,有時超越五百年才產生的事實,批駁了“五百年必有王者興”的妄說。他認為新舊事物之間有因有革:“可則因,否則革。”“夫物不因不生,不革不成。”他還強調后天的學習:“人之性也善惡混。修其善則為善人,修其惡則為惡人。”“學則正,否則邪。”他還表現出一些辯證法思想,認為“陽不極則陰不萌,陰不極則陽不芽”,即事物是有發展,有轉化的。
著有全世界第一部方言學
揚雄的《方言》是研究我國古代詞匯的珍貴材料。揚雄利用全國各地都有人匯聚京師的有利條件,進行了27年的訪問、積累、整理而成的方言學專著,記錄了西漢時期全國各地的方言和古今不同的詞匯,也記載了各地相同的民族共同語“通語”。這部書不僅是我國第一部,也是全世界第一部方言學專著,對于語言學的研究有著極其重要的價值。其中對古蜀語的保存尤為僅見。
王莽篡權之后,心疑大臣怨謗,于是誅殺甄尋父子。此案牽連到劉歆之子劉棻兄弟及門人等數百人。劉棻曾向揚雄學習古文奇字,揚雄也受到株連。當治獄使者來捕時,尚在天祿閣校書的揚雄以自殺相抗議,“從閣上自投下”,被救未死。后來,雖然王莽宣布免去加在揚雄身上的罪名,又給予了大夫的官職,但揚雄仍過著“家素貧”、“人稀至其門”的生活,只有不多的學生來向他學習《太玄》和《法言》。天鳳五年(公元18年),揚雄病死于長安。
揚雄在世時,他的學識并未受到時人的重視。劉韻甚至說他鉆研學術是“空自苦”,挖苦他的著作只能被后人用來蓋酒壇子。可是,有眼力的哲學家桓譚卻認為他“才智開通,能人圣道,卓絕于眾”,斷言他的著作“必傳于世”。這一斷言不久即被證實。在揚雄去世40余年后,就“《法言》大行”了。
人們從來就沒有忘記揚雄這位多學科的杰出學者與文字學家,一直在紀念他。尤其是唐代著名詩人劉禹錫在千古名篇《陋室銘》中,以“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證明“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一生清貧的揚雄及其他所居住的子云亭“何陋之有?”可見早在唐代,紀念揚雄的子云亭就已成為人們所尊崇的形陋而實不陋的名勝古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