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1978年的行政管理費為52.9億元,2005年飆升至6512億元,劇增123.5倍。年均增長19.5%,超過GDP增速約1倍,約占財政總支出1/5。1982年國務院有正式部委多達100個,經過6次精簡機構,到2003年只剩29個部委。為什么撤停并轉后行政管理費不減反增?
人類出于對秩序的需要而需要一個政府,因需要“第三方”監督執行契約而需要公正的公權力。政府和公權力部門的運行成本稱行政管理費,而行政管理費只不過是一個社會管理成本中的直接、顯性部分,是對經濟剩余的必要扣除。

中國1978年的行政管理費為52.9億元,2005年飆升至6512億元,劇增123.5倍。年均增長19.5%,超過GDP增速約1倍,占財政總支出額3.4萬億的19.2%,約1/5。等于每5元賦稅就有1元被用于社會管理。僅2005年,中國的行政管理費就凈增支990億元,而同期財政最大的一筆支農資金額為1792億元,全部撫恤和社會福利支出716億元,轉移支付不發達地區195億元,環保的財政總支出133億元……。按已往增速計算,2006年中國的行政管理費凈增支應為1150億元左右,已經很接近“驚人”的定義。顯然,目前維持中國公權力機器的運轉是很費錢的。
在按功能分類的財政支出中,盡管行政管理費的增速很快,卻未能占據“冠軍”的位置,它只配做“亞軍”。“冠軍”被較靈活的“其他支出”奪得:從1978年的35.4億元猛增至2005年的6673億元,絕對數和增速都壓倒了行政管理費支出。我國南方某大城市的《統計年鑒》中竟然沒有財政支出專欄,僅在扉頁畫了一個小示意圖,圖中顯示“其他開支”占到財政支出總份額的39.9%,這筆錢基本上“黑洞化”了。稍微熟悉政府開支規律的人都知道,“其他支出”通常由政府行政首長支配,其中一個很可觀的比例實際上被用于行政開支。但將這兩個項目加起來,仍不足以反映中國社會管理的全部成本,甚至還不是行政管理費的最終成本。
在進一步討論之前,需要說明兩個問題,一是在行政管理費名目下被“打包”處理的開支確實不少;二是同樣被“打包”處理的項目中實際被用于“行政開支”的比例也不少,比如在“經濟建設費”當中,不可能沒有貨真價實的“準行政開支”,其中包括由建設單位出錢組織的出國考察團里政府官員的費用,以及宴請政府官員的開支等等。可見在“行政管理費”名目下被“打包”處理的部分,不能構成對全社會“行政管理費”的實質性扣減。
既然正式的“行政管理費”和“其他支出”中實際用于“行政開支”的部分不止于上述數額,那么還有其他的正式行政開支項目嗎?可以肯定地說:有。很多分析人士沒有注意到正式公布的“預算外資金分項目支出”,它在2005年的各項記錄是,合計支出4351.7億元,其中被補貼到“基本建設支出”的部分只有287.2億元,行政事業費支出為3133.8億元,比重竟然高達76.15%,超過3/4。這意味著政府的預算外資金收入的絕大部分被用于行政開支,并達到了令人心寒的大比例。同一支出項目下用于“城市維護費”為193.8億元,忽忽悠悠的“其他支出”為531.74億元,誰能擔保這筆錢當中沒有一分一文用于“行政管理費”?總體上,中央和地方政府預算外資金比例是地方政府的部分不斷上升,從1986年的58.8%上升到2004年的92.5%。但是,人們很難相信中央政府2004年的預算外收入僅為正式公布的350.69億元。
上述數據都在國家正式公布的資料里明擺著,“縮水”的可能性大,“摻水”的可能性小。然而中國“行政管理費”的開支賬尚未算完,因為人們所熟悉的“小金庫”還不在視線以內。一般說來,“小金庫”之大小與公權力之大小及其與經濟活動的相關度極大。“小金庫”在計劃經濟時代沒有,它是在改革開放時期形成的特殊“體外循環”資金。這部分資金既神秘莫測,也深不可測。老百姓不知道,各公權力部門的領導對這部分資金的收支狀況卻長袖善舞,估計約有1/3實際流向真正需要或者似乎需要支出的行政管理項目。忽略這部分錢的統計至少有不全面、不厚道之嫌,因為它既來自于民間,也來自于權力。無疑,“小金庫”是一個令人反感的概念。
客觀說,我國公、檢、法系統的辦案經費是不足的。中國警察的數量不足世界每千人平均比例的1/3,于是中國有數量龐大的編外治安員、協警。中西部欠發達地區的司法系統工作經費之少,已經到了很說不過去的程度,有些縣級司法部門連辦案所需的長途電話都打不起。中國要建立法治社會,司法經費的投入若不增加,往往會走進“合理的要求得不到合理的滿足,就只能用不合理的手段來滿足”的惡性循環,影響社會公信度。
將上述各項開支加起來算一算,管理中國這個社會所需消耗的經濟剩余一共是多少?更重要的是,絕大多數人不知道中國的行政管理費用實際花掉多少,哪些部門還缺多少?對于這些必須認真守衛的公共資金,政府沒有講清楚,人大代表也沒有問清楚,未來政府應逐步增加公共資金使用的透明度。今年的人代會上有代表提出這個問題,算得上是一個積極的信號。可惜這位代表給出的數據摻雜了過多的“猜測”成分和“情緒”成分,比如,講政府的預算外資金有1萬億就有些離譜。
根據筆者保守的估計,中國的行政管理費花掉了中國稅費總收入約1/5,低于不發達國家的平均水平,但高于發達國家1~4倍。面對這筆剛性上漲的公共資金開支項目,合理的懷疑似應從體制上入手——在改革開放之初,政府既要照顧舊體制,又要培育新體制,還要努力“償還歷史的欠賬”(改善基本的行政辦公條件以提高效率,如電話、打印、傳真設備等等)。1982年國務院有正式部委多達100個,經過6次精簡機構,到2003年只剩29個部委。政府直接管企業的職能部門除國資委以外都被撤并了,為什么行政管理費不減反增?一個可能的解釋是,對于一個人口眾多的大國的反貧困目標,單一制政體安排可能是有效率的,即社會主義制度的優勢在于集中力量辦大事。而對于日益增加的多樣化、個性化、集團化、地區化的利益需求,聯邦分權體制或許更有效率。
在行政管理費開支越來越高的事實面前,有一種解釋叫“吃飯財政”,即“人頭費”所占比例過高。該見解對于中西部貧困地區確有一定解釋力,但對于全國范圍內統計意義上的情況而言,恐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事實上,我國花費了巨額行政管理費所安排的就業人員總數為1240.8萬人,中國全部“吃皇糧”的就業人數是3817.4萬人(不包括軍警人數)。在后勤社會化政策的推動下,目前我國公權力機關內的輔助就業率不到正式職員的1/5,這部分從事簡單勞動的人員工資較低,也沒有在行政管理費名下列支的社會福利。這樣計算下來,2005年中國財政供養每位公職人員的平均花費為5.25萬元,而被正式統計的名義工資僅2.05萬元,低于信息產業的4.05萬元、金融業的3.22萬元、科技業的2.74萬元等。所以說,所謂行政管理費是“吃飯財政”的判斷并不準確和普遍,行政管理費已經不等于“人頭費”了。
政府花錢多固然與政府管的事情太多有關。在理論上,“政府是集體行動的工具”。對于各級政府在中國社會結構中勇擔無限責任的事實,人們異議不多。問題在于政府承擔無限責任的形成機制是什么?說句公道話,如果政府抓住權力不放,那么所對應的責任和義務自然比較大,而事實上政府職能總體呈減少趨勢。如果老百姓指望政府事無巨細地打理公民身邊的一切公共事務,那么政府的那份無限責任就是由老百姓主動委托給政府的,政府糜貴就有必然性。如果中國老百姓拙于自治、自我管理經驗,那么大大小小的公共事務、公共管理職能就不能從政府身上卸載,百姓也很難在公共生活的實踐中增長經驗和才干。假若如此,中國人憑借什么公共生活經歷自稱“公民”?
一個在28年間保持經濟增長速度近10個百分點的執政黨是大有其功的。在涉及公共事務“管理”的命題下,中國還有漫長的路要走。政府應努力降低公共管理重心,公民也應多謀自治,少求政府。毛澤東曾說過,“我們應當相信群眾,我們應當相信黨,這是兩條根本的原理”。中國應在社會管理實踐中更平衡地把握這兩條根本的原理。
(注:本文數據來自《中國統計年鑒2006》,或經作者計算得出)
編輯:靳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