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天才能發掘天才

勤勞只能讓一個人的商業技巧更加純熟，而對商業和藝術的“靈性”卻未必能起到作用。對設計師如此，對企業家亦是如此。

上個月至廣州美術學院設計系講學３天，我被廣州的商業氛圍深深感染。學生對國際公司的設計運作提出了許多具有深度的問題。４年前我也來過此地授課，不過今年的這些學生和我４年前遇到的非常不同。首先是今年的學生大都對工作前景充滿希望和期待，而４年前的學生則大多對設計一知半解，對前途多感焦慮，由他們所提出的問題就知道他們的設計知識相當匱乏。四年前后的這種不同感受恰恰和中國的工業設計環境相互映照。４年前我們很少看到優秀的中國設計人或者知名的品牌企業，４年后中國的設計業界有了很長足的進步，優秀的設計師在國際比賽逐漸展露頭角；不少國內企業也漸漸展現出國際品牌的架勢。整體而言，中國的工業設計是朝正確的方向前進，而這種向上的氛圍給了設計師及設計系學生很大的鼓舞。

雖然國內的設計環境仍然無法和歐美及日本相比，國內企業的設計投資也遠遠不如國際公司，但是我們已可從諸多知名媒體爭相報道中國設計的近況得知，設計在中國企業的運作中已達到一定的高度。同時，中國政府已認識到中國除了必須是一個政治經濟大國之外，也必須將設計提到國家戰略的地位。特別是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及2010年的上海世博會，中國都必須借助設計的力量讓國際社會感受到中國的活力，從而使人們重新認識中國。我深深地期望中國的設計人能借助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展才能，洗刷中國盜版之國的污名。

有一個學生所問的問題使我自己深受啟發。他問我：到底什么樣的人才適合當設計師？

我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20年來，我遇過各式各樣的設計師，我發現有些人能輕易做出很棒的設計方案，而有些人就算非常用功努力也無法掌握設計的竅門 。勤勞努力只能讓一個設計師的設計技巧更加純熟，而對藝術的“靈性”卻未必能起到作用。我最怕遇到一種學生，這種學生非常用功但悟性卻很差，每件作業他都非常努力但是成果總是“慘不忍睹”。我總是希望他能盡早轉行。因為他就算能順利從學校畢業，到社會上也將遭遇到更大的殘酷考驗，他的信心甚至會被徹底整垮。就算是他能遇見一個好的主管，也無法給他護航一輩子。設計師有的善長于分析計劃，有的善長于創造，有的善長于執行，只有先了解自己的長處才能選擇一個更適合自己的工作，否則就會事倍功半。有些人認不清自己的優缺點，而一味想追求“歌星”的事業，試問他們就算窮其一生的努力是不是一定能勝任一個歌星的要求？有眼光的企業終會經得起市場的考驗，這些企業最有可能洞悉具有天分的設計師的價值。眼光，就是天才，對設計師如此，對企業家亦是如此。

回北京后我一直思考這個問題：那就是到底現在的中國設計師是怎么變成設計師的，有多少人是了解了上天給予他過人的創意天分而決定義無返顧地從事設計工作？坦白說，設計師是一點也不輕松的工作。在中國現今的設計環境下，作為一個設計師不但必須常加班，又得應付不懂設計的“土”老板，而且薪資也不是非常優厚。以中國臺灣的設計環境而言，設計系大學生畢業后從事設計工作的比率一直在三成左右而已。我估計內地的情況也不會好到哪里去。但是這些存活下來，依然在第一線努力打拼的設計師有多少人是因為他有創意天分同時真心喜歡設計？有多少人不只是把設計當成他糊口的工作，而是當成一生的事業？有多少人愿意用他們的一生努力來幫中國的設計走向國際，哪怕就只是一小步？如果有人能清楚回答以上的問題，同時答案都是肯定的，那么這個人就是最合適在中國從事設計工作的人。

有人這樣形容專業，專業就像一個鐵錘。任何問題在專業的人眼中都是一根在墻上的釘子，而他們所握的鐵錘就是解決一切問題的答案。所以科學家認為科學可以解釋及解決世界上的一切問題。宗教家、文學家、藝術家也都保持同樣的想法。作為一個設計師，我不敢夸稱設計能解決一切問題，但是就中國現狀而言，設計師確實可以幫中國解決很大的問題。我們可以發現：GDP高的歐美先進國家的設計力通常也是位居世界前沿。進一步而言：設計力是一種比經濟力更能衡量一個國家總體國力的指標，因為經濟力更多的是指向物質富裕的程度，但設計力則更多的是指向一個國家的精神富裕程度。一個不懂欣賞設計、不尊重設計、不投資設計的國家不能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強國。我認為我們中國距離成為一個設計強國還有一段很遠的路要走。我希望我們能盡快建立正確的教育機制。讓那些有天分的學生能早一點找到正確的學習道路，少走一點冤枉路。惟有培養快樂及有天分的設計師，才能創作出國際級的好設計，這是創造國際品牌及建立強大國家設計力唯一的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