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席黨的十七大盛會,我感到分外激動。從走進人民大會堂,到選舉投票的那一瞬間,我都有一種神圣感,感覺自己不僅代表農村小學教師,而且代表基層黨員、婦女,包括殘疾人,投上了神圣莊嚴的一票,充分感受到了當一名黨代表是多么的責任重大!
作為一名山區教師,我能被選為十七大代表,這充分體現了黨對教育事業的高度關心和重視。在這次大會上,我最為關注的是教育和民生的問題,黨中央、國務院優先發展教育、促進義務教育均衡發展的戰略決策深得民心。給人民群眾辦實事、好事,要從人民群眾最想、最盼的問題入手,不能喊在嘴上、停留在紙上,不能走形式、搞花架子。5年來,在黨和政府的高度重視下,廣大教師的地位切實得到提高,工作積極性空前高漲,教育事業蓬勃發展。就拿我們山區的教育來說,教師增加了工資,改善了工作和生活條件;從2005年開始我們這里的農村義務教育就實行了“兩免一補”,學生再也不會因交不起學雜費而發愁,現在沒有一個學生因貧困輟學;校舍普遍進行了新建或改造,換了新課桌椅;通過政府配備和單位捐助,我們學校看上了電視,用上了電腦,開通了中小學遠程教育系統,軟硬件都得到了明顯改善……這些在過去想都不敢想,我們教師打心眼里感謝黨和政府對教育事業的關心和重視。
大會期間,中央電視臺和《中國少年報》的小記者采訪我時,我向他們講述山區的教育狀況和自己的經歷,小記者們同時對我說了一句話:“王老師像媽媽!”是啊,世界上贊美教師的語言很多: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職業……我想教師之所以能得到這么多的贊譽,是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一顆慈母般的心。從北京回來之后,每天都有報刊、電視臺的記者來采訪我,我說不用宣傳我了,你們多看看我們山區的現狀,多關注一下山村教育和更多的普通教師吧。像小崔村的趙虎林老師,曾經和我同校過。一看這個字就知道,橫著山,豎著山,山摞著山,十分貧窮落后。趙老師從教38年,在這里當了整整30年的民辦老師,盡管工資低、生活艱辛,但趙老師從沒有放棄過,他把自己的學生當成了兒女。一個星期天,他去安陽縣馬家鄉看望很久沒有見面的姐姐,原打算早點回校,可姐姐再三挽留弟弟住下多說說話,晚上姐弟倆說到深夜才去休息。躺在床上,趙老師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因為第二天是星期一,他還拿著校門的鑰匙。想到這,他立即爬起來,向姐姐道別,蹚了九條河,轉過了十道彎,摸著黑趕到學校,趴在辦公桌上睡到天亮。
說趙老師像慈母,可他常常說對不起自己的兒子。前幾年山區的經濟還很困難,有一次他到鎮里開會,沒有舍得吃中午飯,只買了兩個燒餅就往回趕。回到家里,他把燒餅給了有病臥床的母親,一旁4歲的小兒子紅杰饞得直流口水,他抱起兒子含淚說,下次爸回來一定給你買好吃的。有一天中午,賣冰棍兒的自行車停在趙老師的家門口,趙老師的妻子馬上給人家端了滿滿一碗飯,賣冰棍兒的為了感謝趙妻待人厚道,就從冷藏箱里拿出一支冰棍來,趙妻攔住不讓給孩子吃,她說,孩子他爸在村里當民辦教師,一個月不掙幾個錢,這孩子不能慣,他今天吃了,明天還要,慣壞了怎么辦?趙老師在山區堅守了38年,雖然自己不寬裕,但他還是能夠把節省下來的錢資助更貧困的學生,利用課余時間上山割荊條賣錢充抵學生學費,讓學生能夠安心學習。就這樣,趙老師所教的班級在1990年小學升初中考試中成績名列全鎮第1名,2005年小學綜合測試在全鎮排第5名。這些都是趙老師無意中談出來的,我深受感動,一直銘記至今,時時鞭策著自己。現在大家以我為榜樣,其實趙老師更是我的榜樣!
還有我們這里年近六旬的馬明奇老師,他以自己的知識和人格影響自己的學生和子女。當學習成績優異的女兒馬會云初中畢業時,他鼓勵孩子填報師范專業,做了一名小學教師。然而理想和現實之間往往是有距離的,馬會云踏上工作崗位才一年,她就遭遇到了失敗。她教的學生期末考試考砸了,痛苦、失望、迷惘充滿了她的心,她陷入深深的苦悶之中,甚至產生了調動工作的念頭。這時,父親馬明奇及時地來到女兒面前,結合自己一輩子的教學經驗,和女兒一起分析她教學中存在的問題,并語重心長地說,我們工作的對象是有思想、有靈魂的人,別看他們年紀還小,但是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尊。對于教學中學生出現的問題,不能一刀切,簡單對待,也不能照著書本上的大道理去說教,要用愛心教育他們、感化他們,了解他們的內心世界,和他們交流,讓他們了解你、理解你、信任你,從而尊敬你。記住,要想收獲就必須付出,并且要多付出。父親的一席話,使馬會云有一種撥云見日的感覺,一下子豁然開朗了。她說她也有松懈的時候,但一想到將近60歲的父親每天走幾公里山路按時到校的情景,想到父親戴著老花鏡用工整的小楷寫教案、批改作業的一幕幕,她就鼓足了勇氣。
像我們這樣的教師,在山區太普遍了。今年4月的一個雙休日,我去平頂山參加一個座談會,回來的路上,我們坐在車里向前方眺望,路面上好像出現了明鏡似的一片水。同行的一位外地教師用照相機拍了好幾次,我好奇地問,你拍它做什么?他微笑著說,我是教初中物理的,這路面上我們看到的現象叫折射原理,我們農村學校缺少實驗設備,我把它拍下來,講課的時候用身邊的事講給學生聽,拿給學生看,通俗易懂好理解,還能教育學生善于發現,懂得用直觀的小事反映抽象的道理。我又一次感動了,原來這種樸素而執著的敬業精神不僅存在于以前我看到的身邊鄉鎮,而且存在于我不知道的千山萬水。
在這次代表大會上,胡錦濤總書記關于優先發展教育的論述,是對我們基層教育工作者的極大鼓勵,我要把這次盛會的好消息及時傳遞給山區的教師和孩子們,在和他們共享這一榮譽的同時,影響周圍的同志,堅定自己的從教信念。說實在的,我們山里的教師非常平凡,平凡得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他們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默默無聞地工作,一生不為人所知,但他們的精神感人,他們用自己的愛心撐起了農村教育的大廈。站在講臺上,他們是教師,向學生傳授知識;走下講臺,他們是學生的朋友,和學生談心聊天、交流思想;課外生活中,他們還有和城鎮教師不一樣的地方——照顧學生的生活。為了學生,皺紋早早爬滿了他們的額頭;為了學生,白發早早地代替了黑發。
我從北京回來,成了重點采訪的對象,今天去座談,明天作報告,成了名人。我們的山區教育還很落后,許多比我強的教師還在默默無聞地奉獻著,所以,我還想再一次說,媒體不要把鏡頭總是對著我,鏡頭要對準我們的山區教育,多宣傳一下像上面我說的有名的和沒有名的山區教師。黨如此關心、重視教育,使我深為感動,同時也深感責任重大。珍視自己的榮譽,就要把這種關心和鼓勵化作進一步做好教育工作的強大動力,為黨和國家的教育事業貢獻更大的力量。具體地說,就是要認真學習、宣傳、貫徹十七大精神,深刻領會大會精神實質,把黨的要求落實到自己的實際工作中,竭盡全力為山區的孩子們上好課,為人民群眾服好務,當好黨中央聯系基層人民群眾的橋梁和紐帶。這一點,我是不敢稍有懈怠的。我至今還記得1974年成為民辦教師后第一天上課的情景,還記得孩子們在半年沒有數學老師后看到我時高興的樣子。我沒有進門的時候,他們在里面就歡呼了。他們說,我們又有數學老師了。當我站在講臺上的時候,學生們問我:你以后就真的是我們的數學老師了?就永遠是我們的數學老師了?我給了孩子們一個肯定的回答:是,以后我永遠是你們的老師,我就在咱山里,我哪兒也不去,我就是在咱山里給你們教書。當時孩子們有跳的,有拍手的,那個情景呀,如果當時有相機,把孩子們拍下來,你就隨時能看見孩子們高興的那個樣子,誰看到誰都高興。從那時起,我就下了決心要在山區教一輩子書,以后雖然有一些機會離開山區,但我從來沒有動搖過,因為學生就是我的財富,是我的命根子。早些年,我帶著孩子們在山頭上課。因為當時條件太差了,沒有教室,所以我就帶著孩子們到山頭、山腳、河溝、樹下、房前、房后,凡是能待的地方都是學生們的教室。有一次,我們正在山頭上上課,沒想到狂風暴雨一下就撲過來了。我們還沒來得及轉移,黑板就被大風卷走了,學生的書本也被狂風刮得零七八碎……我當時想,即使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把孩子們保護好。我就左手摟一個、右手揣一個,任憑狂風暴雨打在我的身上,也不讓孩子們受到一點傷害!后來,我想出一個辦法,把自己的糧食賣掉,把自己所有能變錢的東西都豁出去,用了5個月的時間,擴建自家的房子,來給咱學生當教室。現在,這一切都過去了,我帶著一群孩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里學習,孩子們可高興了。去北京之前,我想著這一來回就是10多天,就利用星期天的時間先給學生趕課,同時和愛人商量請他代課。以前他曾幫我代過,輕車熟路,我們一起備課,我走了他去上。到了北京之后,我還是不放心,就發短信告訴他:寧可地里的花生不收,也不能耽誤了孩子們的課程。
我今年已經51歲了,再過4年就要退休,咱山里條件艱苦,外面的人一般不愿意到這里來工作。現在38個孩子有4個老師,學前班及一年級,三年級,五年級,六年級,各有一個老師教,如果到退休時還沒有教師調來接替我,我還可以接著教;如果新老師能如期到來,我有一個新的計劃,就是準備在家弄個鄉村文化室,收集一些書籍,供大家看,比如技術方面的、保健方面的,還有學生學習需要的輔導材料等方方面面的書籍。因為咱那個房子就是留著給大家用的,孩子不在那兒上學了,咱可以當個娛樂場所,讓山村老人也有個活動的地方。我現在就有這個打算,書籍也弄了一部分,等把房子收拾好以后就擺出來。
(本文由王生英老師口述,本刊記者史道祥整理)
(責編 流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