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句老話的“殺傷力”或許是近來“代孕”悄然流行的原因之一。然而,“代孕”面臨法律與倫理雙重困惑……
代孕的三種方式
記者日前點開一網站,不禁被眼前的信息震驚。一個總部設在寧波、全國各地設點的專業代孕機構,不僅能為想生生不了的夫妻提供懷孕“志愿者”,更能為“志愿者”物色合適“客戶”。據調查了解,目前國內類似這樣的代孕中介絕不僅此一家。
有關網站上稱,它“杜絕了部分販賣、偷盜嬰兒的罪惡行為;它用最有效的愛心互助方式幫助了中國不育家庭和經濟較困難家庭;它杜絕了國內相當多的醫院對不育患者的故意誤診、加重病情、榨取錢財的罪惡行為;它解決了收養制度上的昂貴開支、煩瑣程序、漫長等待、血緣遺憾、質量缺陷……”
代孕,其實質是“借腹生子”。代孕志愿者經該公司推介,可以從客戶那里得到5萬-20萬元以上不等的酬金,酬金多少取決于代孕者的學歷、體貌以及客戶的中意程度。整個懷孕和生產由客戶全程埋單。
記者在網上找到負責西南片區昆明分公司負責人“包小姐”的聯系電話,帶著滿腹疑問,以“需要代孕志愿者”的身份撥通了電話并約在某茶室見面。交談進行順利,代孕內幕慢慢暴露。
“包小姐”介紹,目前代孕方式有自然、人工授精和試管嬰兒三種。所謂“自然”,即客戶直接與代孕志愿者發生性關系;人工授精是把男方的精子取出,與志愿者卵子結合、由志愿者孕育;第三種應該更“純粹”:采集不孕夫婦(客戶)的精子和卵子,通過試管技術形成受精卵,再植入志愿者子宮。
“當然,第一、二種方式比較‘傳統’,志愿者是孩子生理上的母親;第三種比較超前——代孕者只是暫時把子宮出租出來。”“包小姐”說,三種方式的共同點是,由客戶提供懷孕生育的場所、每月支付志愿者2000元工資,其余報酬將在生產前一次結清,生產時,醫院由客戶方安排。目前,采用自然方式的客戶居多,所有成本不超過3萬元;其次是人工授精,技術部分需要5000——10000元,總體成本4——5萬元;最貴的是試管方式,手術必須飛到北京某醫院做,僅此一項的費用最低要3萬元,最高達8萬,前前后后預算大約需15——25萬元。
誰需要有人代孕?
這家代孕機構志愿者目前已突破700人,遍布各地。“包小姐”提供的照片資料庫顯示,志愿者年齡大多在20——40歲之間。被客戶選中的志愿者將接受全面體檢。當然,這家機構只提供異地志愿者,生完孩子后將被送回原籍,把糾葛和爭執的風險降到最低。
“志愿者為了一個目的:錢。”“包小姐”說,她們大多希望以這種充滿“溫情”的方式迅速改變自己的生存狀況。“尤其長相漂亮的,要價不會低于20萬元。”
有代孕公司將其“代理孕婦”分為九個檔次:A級:愛心補償純待遇4萬,初中學歷,容貌一般;B級:愛心補償純待遇5萬,高中學歷,容貌一般;C級:愛心補償純待遇6萬,初中學歷,容貌較好;D級:愛心補償純待遇7萬,高中學歷,容貌較好;E級:愛心補償純待遇7萬,大專學歷,容貌一般;F級:愛心補償純待遇8萬,本科學歷,容貌一般;G級:愛心補償純待遇9萬,大專學歷,容貌較好;H級:愛心補償純待遇10萬,本科學歷,容貌較好;I級:愛心補償純待遇10萬以上,各方面條件非常優秀。
如此行情,客戶群的普遍狀況是經濟條件不寬裕卻一心想要孩子,因此選擇第一種代孕方式的最多;能出得起10萬元以上高價的多為沿海城市和海外客戶,比如最近有一個新加坡人想找一年輕漂亮的昆明志愿者。
“包小姐”說,出于隱私保護需要,代孕志愿者、客戶和中介公司三方在合作中資料保密,合作結束后公司將銷毀一切資料,保證三方不再有任何聯系。
在衛生部批準具有試管手術資質的云南兩家醫院之一昆明醫學院附屬第二醫院,生殖醫學科負責人孟昱時告訴記者:“衛生部有明文規定,嚴禁試管代孕。類似代孕中介公司的做法應該是非法行為。”
目前全國近100家醫院由衛生部批準,可以在治療不孕不育中使用試管嬰兒這一技術。孟昱時介紹,醫院只針對合法夫妻之間實施手術,且受孕精子和卵子來自夫妻本人,受精卵在女方子宮中發育,并不使用被禁止的第三方代孕。要求手術的夫妻必須雙方知情并確定的前提下,向醫院提供結婚證、身份證以及由計劃生育部門發放的生育指標許可證,有了這三證,醫院才會接受患者要求實施試管嬰兒手術。
孟昱時認為,中介公司暗中操作代孕存在很多風險,比如他們刻意抬高“漂亮志愿者”的身價。如果使用試管技術,孩子的一切生理特征,包括血型與“志愿者”無關,她僅僅提供了一個孕育生命的場所,中介公司混淆了“自然”與“試管”的邊界,誤導“客戶”,最終坑害的是那些完全可以通過正規渠道懷上孩子的夫妻。另外,具有技術能力但未被衛生部批準的醫院暗中實施手術,必然導致新技術的濫用和監管缺失。不法中介也在為子宮乃至人體器官的商品化推波助瀾。
有專家稱,另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是,所謂的志愿者和“代理孕婦”也成為中介垂涎的“資源”。這些中介多半在全國各地招募志愿者,有網站上聲稱:在全國各地招募年輕女性來當“代孕志愿者”,不同學歷、相貌的“代孕志愿者”通過代孕行為拿到的好處費也不同,待遇也從4萬到10萬不等。這是否會導致一些年幼無知的少女被誘惑等等,也是令人擔憂的社會問題。
如何規范?
對于這種社會現象,有專家認為,它不僅有悖倫理,而且違背法律。持這種觀點的人認為:按我國《婚姻法》的規定,生育權應該以夫妻雙方的婚姻關系為基礎,而代孕的雙方———代孕需求者和代孕志愿者之間沒有法律規定的婚姻關系,那么這種代孕行為所產生的孩子屬于非婚生子女,代孕行為則違反了《婚姻法》的規定,而且代孕行為也引起社會倫理關系、繼承關系、撫養關系的混亂,不利于代孕所生孩子的健康成長,應加以禁止。除此之外,代孕行為也破壞了我國數千年的傳統道德觀念,違背了《民法》的公序良俗原則,在法律上可視為無效行為。代孕雙方簽訂的‘代孕合同’屬于無效合同,代孕女性的權益在法律上是無法得到保障的。假如代孕需求者不付給代孕女性合同上所規定的費用,代孕女性也無法起訴代孕需求者。代孕的實質就是代孕女性將自己的子宮(或者及其卵子)出賣給代孕需求者,這也是與《民法》相違背的,《民法》規定人體的器官只能出于人道主義的捐獻,而不得進行買賣,不能將人自己的身體組成部分當成商品出售。
衛生部也于2001年8月出臺了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和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與人類精子庫校驗實施細則,嚴禁人工生殖輔助技術(包括代孕)的商品化。
然而,仍有相當數量專家的意見是,一律禁止并非長久之計。
孟昱時審慎表示,在具備“試管資質”醫院接受手術的前提一定是女方子宮完好,如果出現子宮被切除、硬化、損傷等,這項技術也就無從談起。這類病人咨詢過院方,能否找第三方代孕;有的患者年紀大了,擔心自己孕育孩子有危險,提出代孕要求,“合理的需求是真實存在的,‘一刀’會使這些夫婦的缺憾無法彌補。”
問題是,即使合理的代孕也面臨著法律和道德的雙重“制約”:“志愿者”與孩子的關系究竟如何確認?是否會埋下隱患?一些案例表明代孕遠非人們想象的那么簡單:有代孕者在生下孩子后突然變卦了,準備把“自己的孩子”撫養長大,由此帶來一系列法律難題;“現在并沒有法律對代孕者和孩子之間的關系有一個界定。”
云南師范大學商學院法律系副主任楊得志認為,代孕這一新興課題對現行法律法規提出挑戰。新技術日臻完善也在撕破慣有的倫理邊界:試管方式代孕者既然與所生孩子沒有任何生理上的關系,那么她究竟是“陌生人”還是另一個“母親”?
“代孕背后隱匿危機,如果不及時規范,其惡果很可能會爆發出來。”楊得志建議,對代孕應該積極疏導,完善法規,在法律框架內健康運行。
中國醫學科學院翟曉梅教授認為,從現實角度出發,生殖系統殘疾和患者中確實需要輔助生殖技術(包括代孕)幫助他們彌補人生缺憾,但要堅決打擊非法中介、杜絕器官商品化。“代孕者當然需要合理補償,但補償并不等于出售。因此,法律需要在兩者之間劃出一條明確的界線,這不僅能使輔助生殖技術最大限度讓需要這項技術的患者受益,更能及時預防產生復雜難解的社會問題。”翟曉梅說。
編輯:盧勁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