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仲裁員,人稱“不穿法袍的法官”,法律賦予他們依法裁判、主持正義的權限。然而,有這么一位仲裁員,卻利用手中的權力大肆索賄受賄、侵吞仲裁費,在上家和下家間來回穿梭……
徐州市泉山區勞動和社會保障局勞動爭議仲裁科科長賈延彬,今年46歲。賈在勞動局干了近二十年,卻一直沒有提拔到領導崗位,心中慢慢地生出了些許積怨。好在他從仲裁員干到仲裁科長,雖然官職小,但手中的權限卻很大。泉山區是徐州市最大的區,依照法律規定,所有的勞動爭議案件都必須先行仲裁,然后,才可以向法院起訴。于是,長期呆在這個特殊崗位上的賈延彬,也就養成了目空一切的傲氣和霸氣。
知道他的脾氣,領導對他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惹他不高興,賈延彬也就越發的放肆起來。眼看仕途上沒有什么前途,賈延彬便希望另辟蹊徑,滿足自己的權力欲和金錢欲。
工傷索賠難過仲裁關?
仲裁員,是一種很特殊的身份,權力相當于代表政府的法官,但是有關部門對仲裁員的管理卻遠沒有對法官的管理嚴格,于是,賈延彬以權謀私便有了溫床。
勞動爭議仲裁,大多是勞資糾紛、工傷賠償,勞動合同爭議等等案件,其中員工多是弱勢群體,特別是申請工傷賠償的員工,而賈延彬卻絲毫沒有對他們手下留情。不管是獨任仲裁,還是他參加的合議仲裁,他都盡量一手遮天。
辦案檢察官告訴記者,2002年初,徐州某機電公司一名員工楊曉輝在一次事故中脊椎骨嚴重受傷,導致高位截癱,整天呆在輪椅上,過著以淚洗面的日子。無奈之下,他向泉山區勞動局申請仲裁,請求原單位給予工傷賠償。
由于楊曉輝行動不便,只好由他的叔叔楊華代為打這場官司。當年底的一天,楊華到賈延彬辦公室催問案件辦理情況。賈延彬故意賣關子說,楊曉輝的傷殘評定年前是做不成了。楊華當時很著急,就問他有什么辦法沒有。“那我就給你想想辦法吧。”這句不疼不癢的話似乎暗示著楊華什么。
知道賈延彬“不能做傷殘評定”是想要錢的借口,于是,第二天,楊華請賈延彬在奎河沿邊一家羊肉館吃飯。飯前楊華拿出2000元現金,交給了賈延彬。他收下后說:“我盡量幫你快點處理。”
過了幾天,見還是沒有動靜,楊華又打電話約賈延彬在西安路口的一個狗肉館吃飯。吃飯前,楊曉輝的妻子拿出東拼西湊的1000元交給賈延彬。
拿到這3000元錢后,工傷鑒定很快做完了,并由賈延彬主持,楊曉輝工傷索賠案件最終達成調解,由單位一次性賠償給楊曉輝27萬元。
他讓傷者流血更流淚
如果說在這個案件辦理過程中,雖然賈延彬收受了賄賂,但最終還保護了弱勢群體的權益的話。那么在另外兩個工傷鑒定案件中,賈延彬則赤裸裸地顯示出貪婪的面目,使傷者流血更流淚。
翻閱卷宗,讓人看到了如此黑鏡頭:
2001年,一位姓蒯的年輕人,工作時不慎受傷,由于所在單位不肯給予補償,他向勞動局申請勞資和工傷索賠仲裁。收到仲裁申請書后,賈延彬根本沒將這位受傷員放在眼里,在要求被訴公司為自己報銷了2300元的手機費用后,賈延彬毫不留情地駁回了傷者的申請。
2003年年初,徐州市一家機械公司的一名員工右腎受傷,來到勞動局申請工傷索賠。這家機械公司的經理王方林在應訴過程中,逐漸和賈延彬熟悉起來。
在仲裁過程中,賈延彬向王方林提出他想買部汽車,還差萬把塊錢。精明的商人王方林當然明白賈延彬的意圖。但他也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于是趁機就向他提出:“幫幫忙,看公司能不能少賠些錢?”賈延彬說:“我盡力吧。”
王方林又問:“這個案子大概需要多少錢能處理完?”
賈延彬說:“大概10萬元左右。”
王方林沉吟了一會,說:“我給你8萬元,你幫忙把這事處理好。”
過了沒幾天,王方林與賈延彬約好在賈的辦公室見面,他拿出事先準備好的8萬元交給了賈延彬,說:“這事就全權委托你了,你多費心。”
賈延彬接下這筆錢不久,這個案子就調解結案了,公司一次性賠償給受傷員工5.5萬元人民幣了事。
后來,王方林去賈延彬辦公室拿調解書,見到賈延彬后,他說了一些表示感激的話.賈延彬假惺惺地把余下的2.5萬元交給了王方林。王方林留下了1萬元,把剩下的1.5萬元還給了賈延彬。賈延彬客氣一下就收下了。
8萬元注水成了37萬元
依照法律規定,勞動爭議必須先行仲裁,才能再向人民法院起訴,而且人民檢察院對仲裁結果沒有監督的權力。賈延彬是從事仲裁工作多年的仲裁員,不僅知道這些法規對自己十分有用處,也善于“打擦邊球”來收受賄賂。
證據顯示,經賈延彬仲裁的一些案件難以得到公正的裁決,可想要推翻也不太容易,這就更加助長了他的貪婪。賈延彬也愈發地膽大妄為起來,甚至明顯違法裁判。
2005年初,徐州市天力公司員工李偉民收到了泉山區勞動仲裁委員會下達的仲裁裁決書,裁決由李偉民賠償他原先供職的卓爾電腦研究所(下稱卓爾)經濟損失37.59萬元。原因是,仲裁委員會認為,李偉民離開卓爾后,侵犯了卓爾的商業秘密,帶走了卓爾的客戶資料,并向卓爾的原客戶銷售了天力公司價值37.59萬元的產品。
李偉民大為驚異。他在向這些客戶銷售天力公司產品的過程中,相當一部分因為是天力公司參與招投標后中標才達成的銷售協議,怎么能說這些客戶的資料就是卓爾公司的商業秘密呢?
退一步來說,即使這些客戶資料真的都是卓爾公司的商業秘密,賠償額度也不能以李偉民在天力公司的銷售全額來計算!因為盡管現行法律對侵犯商業秘密的賠償額度沒有明確規定,但在司法實踐中,法官計算賠償額,一般也都以侵權人銷售額的一半計算損失數額。
由于裁決結果明顯違法,李偉民接到裁決書后,立刻向泉山區法院提起訴訟。這起明顯違法裁決的案件,最終被泉山區法院調解結案,由李偉民一次性補償卓爾的經濟損失從37.59萬元被下調到了8萬元。
8萬元的損失費在仲裁員那里,如何就被注水成了37萬元?當時的李偉民并不知道,其實這里面隱藏著貓膩。直到賈延彬被泉山區人民檢察院立案查處后,才總算是水落石出。
原來,賈延彬在接到卓爾研究所的申訴并被宴請后,就有心無心地向卓爾公司的代理律師陳旭(化名)詢問公司的經營情況。看到律師陳旭就是不提給他送錢的事,賈延彬直截了當地給陳旭打電話,先是訴苦說,被申訴人李偉民經常來找他鬧事,為這個案件他付出了太多。接著賈延彬又說自己連輛轎車也沒“混上”,要求卓爾公司給他“弄”一輛轎車,哪怕舊的桑塔納也行。
陳旭感到很為難,可是由于公司的案件在賈延彬的手上已經拖了一年多,不敢得罪他,只得告訴了卓爾公司的所長,被所長回絕了。
2005年8月,李偉民侵犯徐州卓爾電腦研究所商業秘密的案件在仲裁委開庭后沒有當庭裁決,賈延彬抓住這個“有利時機”,又單獨找到陳旭,說他打算自己買車,要求律師陳旭把他打算買車的事給卓爾所說一下,給他4萬元錢。陳旭為解“燃眉之急”,只得從車里拿出1萬元錢說:“我這有1萬元,你先拿著用。”沒想到賈延彬卻明確拒絕說:“不行,最低要3萬元。”
卓爾的所長聽說這件事情后,因為擔心賈延彬中止仲裁,為了自己公司的利益,他拿出3萬元,要陳旭交給賈延彬。
當晚,陳旭帶著錢來到賈延彬家里。賈延彬翹著腿坐在沙發上,陳旭把錢交給賈延彬后,他才站起來給陳旭倒了杯水。
陳旭說:“你給我打個條子吧,好讓我有個交代。”
賈延彬立刻警覺地說:“我不能給你打條。”收受了卓爾的3萬元以后,賈延彬果然枉法裁決,使8萬元的損失搖身一變成了注水的37萬元。
仲裁費用一筆糊涂賬
2006年9月,檢察院在接到群眾舉報后,對賈延彬立案偵查。隨著偵查的一步步深入,檢察官發現賈延彬不僅多次索取收受賄賂,還多次貪污仲裁費。
勞動部、財政部、國家物價局《勞動合同鑒證和勞動爭議仲裁收費及使用范圍暫行辦法》第四條規定,勞動爭議當事人申請仲裁,應當依照本辦法向仲裁委員會繳納仲裁費。仲裁費包括案件受理費和處理費。(勞動爭議案件的受理費,該條有明確的規定數額,但是案件處理費,卻由仲裁員根據調查取證的實際開支收取。)《辦法》第十一條還規定,當事人不得單獨就仲裁委員會關于仲裁費的決定提起訴訟;不服勞動爭議仲裁裁決,向人民法院起訴的,其仲裁費不予退還。
由于法規對于仲裁費用的規定有極大的伸縮性,賈延彬正好瞅準了這個漏洞,獅子大開口,向當事人收取高得離譜的仲裁費用,并從中侵吞部分費用。
據起訴書指控,2006年5月23日,在辦理卓爾公司訴李偉民侵犯商業秘密案件中,賈延彬要求該公司律師陳旭繳納了6020元的仲裁費,然而,他上交給財務的卻僅僅是九牛一毛,只有520元,其他的5500元被他裝進了自己的腰包。而在另外一起工資爭議案件中,賈延彬收取了高達1萬多元的仲裁費用,卻只將其中的5000多元上交給財務科。
檢察官在取證過程中發現,仲裁費用管理的混亂十分驚人。仲裁員一方面可以自行決定收取費用的多少,另一方面又可以直接收取這筆費用。有了運動員與裁判員的雙重身份,使得貪婪的賈延彬“左右逢源”。
他在收取當事人仲裁費用后,將所收取費用額在仲裁書上注明,然而,卻只向財務上交了一部分。由于仲裁委員會的管理部門與財務科的信息不透明,這明顯的漏洞竟然也能瞞天過海。直到賈延彬被立案查處,才算大白于天下。
經查明,賈延彬共受賄10起,貪污3起,總計13萬余元。2007年2月24日,賈延彬被法院依法判處有期徒刑10年。
編輯:曹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