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萬新供出的鐵哥們

2007年3月5日，因受賄241.45萬元人民幣、1000美元，原新疆烏魯木齊市政協(xié)副主席兼烏魯木齊市發(fā)展計劃委員會黨組書記于紀豹，被新疆自治區(qū)高級人民法院終審以受賄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并對其受賄所得追繳。

一見如故，初登大寶遇摯交

“總結(jié)老于翻船的教訓我只有一句話，那就是鐵哥們把鐵哥們送進了鐵籠子。”這是一個極熟知于紀豹的人對他犯罪過程的一個總結(jié)，這句話也讓筆者對于紀豹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于是對于紀豹周圍的人進行了調(diào)查。

于紀豹生于1948年，老家在山東，大學文化。1995年年初，剛過干部提拔底線的他被提拔為新疆烏魯木齊市發(fā)展計劃委員會主任。從一個普通干部一下子變成了掌控新疆首府國民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規(guī)劃和調(diào)整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的實權(quán)派人物，這對于紀豹來說無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同時，也讓他周圍的一些人嫉妒與眼饞得心里幾乎滴血。

與此同時，烏魯木齊市還有一個跟于紀豹一樣走運的人，甚至可以說，他比于紀豹還要走運，這個人就是烏魯木齊市德隆實業(yè)公司的唐萬新。

唐萬新1986年從新疆石油學院大學肄業(yè)后，便用其大哥唐萬里贊助的400元與6個大學同學一起創(chuàng)辦了一家名為“朋友”的公司，開始做起了彩色相片沖洗擴印的生意。但是，因為沒有資金買設(shè)備，唐萬新他們只好在當?shù)亟踊顑海缓笤倌玫綇V東去沖洗擴印。因此，唐萬新便有了頻繁往來于烏魯木齊與廣州之間的機會，并因此而開闊了眼界。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資金積累后，唐萬新從廣州買了臺別人淘汰的舊機器，因為“朋友”的價錢比別人便宜一半還多，唐萬新的生意自然也就興隆異常，僅開張的頭一年，唐萬新就賺了100萬元。隨后，唐萬新又開始經(jīng)營服裝批發(fā)、小掛面廠和小化肥廠等，1988年他又承包了新疆科委下屬公司的新產(chǎn)品開發(fā)，但這次他卻以失敗告終。然而，唐萬新并沒有因此而一蹶不振，1991年他抓住機會大做電腦生意，不久就把賠了的錢全都賺了回來。

1992年，唐萬新在西安股市大撈一把后，見時機成熟便注冊成立了“烏魯木齊市德隆實業(yè)公司”，又經(jīng)過近三年的經(jīng)濟積累后，于1995年初決定向房地產(chǎn)開發(fā)領(lǐng)域進軍。然而，在唐萬新注冊公司時，他的公司立項僅是資訊、行情和論壇。于是，唐萬新親自起草補辦工程立項申請，讓人上報主管單位。為了促使立項審批手續(xù)順利進行，他利用朋友的關(guān)系將主管立項審批的于紀豹請了出來。

于紀豹原本是個很不愿意跟商人直接打交道的人，之所以同意去見唐萬新，一是實在抹不開朋友的面子，二是因為于紀豹早就耳聞唐萬新是個“夠意思的兒子娃娃”。而這次會面，于紀豹果然不虛此行，初見唐萬新，于紀豹就打心眼里對這個干練睿智的年輕人有了很好的印象。雖然，唐萬新此時已號稱億萬身價，但他的言談舉止仍透著濃濃的儒雅之氣，絲毫沒有當下那些暴發(fā)戶身上不可一世的驕橫。

因此，于紀豹不等唐萬新多說什么，便一口應(yīng)承了補辦工程立項的事他會盡力相助。為了證實一下唐萬新是否真像大家所傳言的那樣是個“夠意思的兒子娃娃”，于紀豹故意面露難色語氣吞吐地對唐萬新說：“早就聽說唐兄弟是一個仗義之人，眼下我正有件為難的事，不知唐兄弟是否……”

自1986年步入商海之后，唐萬新可謂是閱人無數(shù)，他自然明白于大主任此言何意了。唐萬新當即做出無比誠懇的樣子：“于主任有話盡管直說，只要我能辦到的，唐某萬死不辭?！碧迫f新的話讓于紀豹的心里不禁暗動，他略微思索一下便對唐萬新說道：“最近有家公司一直想讓我入股，如果唐兄弟手頭方便的話，能否暫借我20萬元?！?/p>

第一次見面就要20萬元，這確實超出唐萬新的預料，但想想于紀豹手中的權(quán)力可能給自己帶來的財富，唐萬新幾乎連眼都沒眨，爽快地笑著對于紀豹說：“您要百八十萬，我可一時還真拿不出來，這20萬還在我的能力之內(nèi)。于主任您盡管放心，這事包在我的身上……”

這次見面后，于紀豹并沒有太把借錢的事當回事，回去之后他很快辦好了德隆實業(yè)公司補辦工程立項審批的手續(xù)。也就在于紀豹麻利辦事的同時，唐萬新也不失前言，很快親自將20萬元的“借款”交到于紀豹手里。于紀豹沒想到唐萬新做事如此的爽快，忙做出要給他打借條的姿態(tài)。唐萬新見了，忙笑著擋住他說：“于主任您這就見外了，我們之間哪還用得著這個?！?/p>

唐萬新夠意思，于紀豹自然也夠哥們。1996年1月，新疆烏魯木齊鈣素材料廠因效益不好瀕臨破產(chǎn)，于紀豹當即就想到了他的好哥們唐萬新：如果唐兄弟能夠利用鈣素材料廠的廠房搞一家儲運公司，這樣既解決了鈣素材料廠職工的生存問題，同時唐兄弟也可以坐著拿錢了。于是，于紀豹忙撥通了唐萬新的電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唐萬新。

就這樣，在于紀豹的建議下，德隆實業(yè)公司很快就與鈣素材料廠合作成立了一家名為“金龍”的儲運公司，公司成立不久就取得了很好的收益。為了感謝于紀豹的大力幫助，同時也不至于把事情做得過于張揚，唐萬新想出了一個好辦法，他把于紀豹的妻子李蘭（化名）的名字列入了“金龍”儲運公司的董事行列，每月從自己的私人賬戶上支付董事費2000元。至案發(fā)時李蘭一共從“金龍”儲運公司領(lǐng)取了董事費17.2萬元，而在領(lǐng)錢的這段時間里，李蘭從未在“金龍”公司做過任何工作，也沒有參加過公司的董事會議。

錢權(quán)結(jié)合，德隆集團風生水起

在很多人的眼里，于紀豹和唐萬新關(guān)系鐵得沒法說，按一些人的說法講：“凡是于紀豹手里審批的工程項目，只要唐萬新一出面，剩下的人也就只有跟著陪練的份了。”于紀豹跟唐萬新的關(guān)系究竟鐵到什么份上呢？從2000年7月的一件事就可以看出端倪。

2000年7月，于紀豹要去北京阜外醫(yī)院治病，請?zhí)迫f新幫忙弄兩張烏魯木齊到北京的打折機票。唐萬新接了電話后，二話不說就自掏腰包給于紀豹及其子于魁（化名）買了兩張六折機票，并且親自開車前往于紀豹家中，將機票送到于紀豹的手里。隨后，他又讓自己公司駐北京辦事處的主任從公司賬上支取3萬元現(xiàn)金，前往北京阜外醫(yī)院把錢塞到于紀豹的手中。除此之外，只要是逢年過節(jié)，唐萬新對于紀豹總免不了一番的“禮尚往來”，有時趕上工作繁忙不能親自登門拜訪，也會讓家人代他前去看望于紀豹及其家人。

于紀豹雖然知道唐萬新對他很夠意思，但是他卻不很清楚唐萬新還相當?shù)膲颉奥斆鳌薄Ｌ迫f新之所以會對他那樣夠意思，并非是因為對他人格的尊重和折服，而是看中了他屁股下的主任板凳，是因為于紀豹手里那只可以給他帶來巨大財富的大印。因為，唐萬新比任何人都明白：市場經(jīng)濟是以利為本，為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最好的辦法就是跟權(quán)結(jié)合，而自己只有夠意思，才能拿著于紀豹手里的權(quán)力到市場上去換更多的錢。

也正是有了這樣的錢權(quán)結(jié)合，于紀豹步步高升，不僅榮升為新疆烏魯木齊市政協(xié)副主席，還兼任了烏魯木齊市發(fā)展計劃委員會的黨組書記。而唐萬新的德隆公司，也在短短的幾年里一路殺出新疆沖向了全國，成為上市公司，還曾一度被人們稱為“來自西部的狼”。也就是這只背后有虎助威的西北的狼，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后入主新疆屯河、合金投資、湘火炬和十家金融機構(gòu)。

1999年，唐萬新又將新疆屯河的老對手---新疆水泥廠改組為天山股份公司，并同樣在深市順利實現(xiàn)上市，而德隆公司也成了天山股份發(fā)起人之一。2000年3月，在唐萬新的撮合下，天山股份和新疆屯河達成合作協(xié)議，雙方合資注冊成立了新疆屯河水泥有限責任公司，一躍成為新疆水泥業(yè)無可爭議的老大。

2000年下旬，新疆屯河由“灰色產(chǎn)業(yè)”轉(zhuǎn)為“紅色產(chǎn)業(yè)”，即以番茄、紅花、胡蘿卜、枸杞、石榴、紅葡萄、大棗等新疆特色的果蔬為原料的深加工產(chǎn)業(yè)。僅番茄醬年生產(chǎn)量就達到24萬噸，僅比世界上產(chǎn)能最大的美國亨氏集團少2萬噸；年創(chuàng)匯達到了4000多萬美元。

2002年的《福布斯》富豪榜排名中唐氏兄弟位列第27位，資產(chǎn)總數(shù)為1.95億美元。2002年11月，唐萬新的哥哥，新疆德隆董事局主席唐萬里當選為中華全國工商業(yè)聯(lián)合會副主席，唐萬新迎來了他人生最為輝煌的頂點。

看到唐萬新如此大有作為，于紀豹向唐萬新提出了入股德隆100萬元的請求，此時已是“債多了不愁還，窟窿大了不愁補”的唐萬新，只好打掉門牙往肚里吞，于當年年底從公司賬上拿出170萬元，作為于紀豹當年的紅利雙手送給了于紀豹。而于紀豹做夢都沒有想到，就是這170萬元的紅利，讓他以后的日子只能眼望鐵窗外的自由天空，老淚縱橫地在監(jiān)獄里終老余生了。

成敗蕭何，鐵哥們送他進鐵籠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边@話一點不假。1992年5月，唐萬新帶著借來的5萬元錢到西安尋求商機，他在西安低價收購精密合金、陜西五棉、西安金花等十余家公司的法人股，而后轉(zhuǎn)賣到新疆和深圳兩地，不到一年就獲利5000萬元以上。而2004年4月，還是因為股票，唐萬新的德隆集團總負債已經(jīng)高達570億元，其中金融領(lǐng)域負債340億元，實業(yè)負債230億元。

其實，德隆的危機早在2001年初就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來。就在那一年，金新信托旗下融資網(wǎng)絡(luò)與客戶簽訂的委托理財總余額為143億元，而第一季度金新信托就發(fā)生擠兌風波，這使得金新信托一季度有20多億元無法兌付。隨后的幾個月又接連發(fā)生了三四起擠兌風波，等到年底的時候，金新信托需要兌付的資金缺口已經(jīng)達到了41億元。2002年，也就是在唐萬新榮登中國百富榜的同時，市場上傳出了德隆公司被有關(guān)部門審查的消息，而唐萬新一再對媒體否認此事。

有關(guān)部門不僅在秘密審查德隆，而且還在對德隆的審查時，發(fā)現(xiàn)了于紀豹所得的170萬元紅利的記錄。而在這之前，告發(fā)“于紀豹和唐萬新關(guān)系密切，涉嫌官商勾結(jié)”的舉報信早已雪片般地涌入有關(guān)部門，這些舉報信還不約而同地提到于紀豹的另外一個鐵哥們，這個人就是烏魯木齊市通達建筑公司的經(jīng)理陳明善（化名）。

說到于紀豹與陳明善交好的過程，簡直跟他與唐萬新的交好過程如出一轍。1997年1月初，烏魯木齊市通達建筑公司因為一項施工項目的土地審批有求于于紀豹，同樣，為了試探陳明善是否是一個可交之人，于紀豹借口向烏魯木齊市保溫瓶廠集資入股，向陳明善提出了借款30萬元的要求。

陳明善果然是一個上道的人，沒幾天就把30萬元如數(shù)給了于紀豹。然而，這次于紀豹并沒提出要給寫借條，而陳明善也假裝糊涂沒說什么。2002年2月，為了進一步證實陳明善跟自己友誼的深度，于紀豹打電話告訴陳明善他將于近日出國考察。陳明善怎會不明白于紀豹的心思，第二天就拿著1萬元人民幣和1000美元來到于紀豹的辦公室送給了于紀豹。

就像辦案人員說的那樣：“所有的反貪案件中，交代最主動的永遠是情人，揭發(fā)最堅決的永遠是哥們?！标惷魃平o于紀豹送錢只是為了個人的利益最大化，而當案發(fā)后他再次面對個人利益選擇時，他利益的天平自然還是朝著自己的方向傾斜。所以，不等辦案人員多問什么，陳明善便“竹筒倒豆子”交代了個一清二楚。

2003年11月3日于紀豹因涉嫌受賄被刑拘，同年11月17日被逮捕。而同年的4月底，德隆集團徹底崩盤，于紀豹的鐵哥們唐萬新只好背井離鄉(xiāng)偷渡去了緬甸，而后又逃亡到加拿大。2004年7月18日，在唐萬新第二次被迫回國路經(jīng)云南的途中，被云南警方監(jiān)控，不久被逮捕。

唐萬新落網(wǎng)后，對鐵哥們于紀豹也沒有留什么情面，他不僅如實交代了送給于紀豹170萬元紅利的事，還將自己跟于紀豹之間的所有錢權(quán)交易說了個滴水不剩。在得到大量確鑿有力的證據(jù)后，烏魯木齊市人民檢察院向烏魯木齊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了公訴。

2004年9月15日，烏魯木齊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了于紀豹涉嫌索賄受賄人民幣241.45萬元、美元1000元一案。

烏魯木齊市中級人民法院經(jīng)過審理認為：于紀豹先后多次收受他人錢款，或以借款為名向他人索取錢款，共計人民幣71.45萬元、美元1000元，其行為已經(jīng)構(gòu)成受賄罪，但于紀豹歸案后能夠如實坦白所犯罪行，主動退賠了全部贓款。同年12月22日，烏魯木齊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從輕作出判決：以受賄罪判處被告人于紀豹有期徒刑十三年，剝奪政治權(quán)利二年。而對于烏魯木齊市人民檢察院所指控的于紀豹以向新疆德隆國際實業(yè)總公司“投資”100萬元為手段，索取高額回報170萬元的行為沒有認定為犯罪。

同年12月27日上午，烏魯木齊市人民檢察院接到了烏魯木齊市中級人民法院轉(zhuǎn)來的刑事判決書，檢察院認為：烏魯木齊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沒有認定170萬元所謂的“投資款”是受賄行為，是屬于法律適用錯誤。本著“不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任何一個貪官”的辦案原則，烏魯木齊市人民檢察院以烏魯木齊市中級人民法院量刑畸輕為由，向自治區(qū)高級人民法院提出了抗訴。

經(jīng)過兩年多時間的調(diào)查核審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高級人民法院決定支持烏魯木齊市人民檢察院的抗訴請求，認為于紀豹的市計委主任的職權(quán)和德隆公司之間形成了管理者與被管理者的關(guān)系，其強制“投資”是為了索取賄賂。2007年3月5日，新疆自治區(qū)高級人民法院終審以受賄罪判處于紀豹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并對其受賄所得追繳。

編輯：盛漢卿